趙鳳昌(1856—1938),字竹君,晚號惜陰老人,常州武進人。是清末民初政壇上十分活躍、很有影響的立憲派代表人物。更是中國近代史上一位影響巨大的傳奇式人物。
辛亥和局是中國智慧的最高體現,是曆史上從未有過的“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成功案例。而之所以能夠達成這個結果,既是所有參與各方的共同努力,也是一些傑出政治家的貢獻。而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長期受到忽視或不公正待遇的惜陰堂主人趙鳳昌。
趙鳳昌生於1856年,辛亥那一年已經五十五歲,較孫中山年長十歲,較袁世凱長四歲,較黃興長十八歲,較攝政王載灃長二十七歲,較唐紹儀長六歲。隻有南方全權代表伍廷芳較趙鳳昌年長十四歲。很顯然,趙鳳昌是當時國內政治家中年長者,屬於德高望重型。
要說趙鳳昌德高望重,當然也不僅僅在於年齡,這可能還與其人脈資源、政治經曆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趙家屬於常州望族,其家族中往上推比較有名者,大約要數曾國藩的高級幕僚趙烈文,趙烈文曾準確預見大清王朝不出五十年而亡,隻是曾國藩沒有接受趙烈文的判斷,繼續為清政府貢獻愚忠。
與趙烈文的政治經曆相類似,趙鳳昌也是科舉道路上的失意者,隻是後來獲得張之洞的賞識,成為湖廣總督衙門總文案,大約相當於今天的秘書長。關鍵在於趙鳳昌真的是足智多謀,處事靈活,是張之洞幕府中的知己,有“一品夫人”之稱。後來因替主子受過,被朝廷開缺,永不錄用,遂由張之洞在電報局為其謀了一個閑差,常駐上海,遍交天下名流,擁有最廣泛的人脈。
武昌起義爆發後,趙鳳昌第一時間獲知詳情,遂邀江浙名流張謇、莊蘊寬等,到他位於上海南陽路十號的惜陰堂共謀良策。當南北會談轉移至上海時,南北雙方不約而同以惜陰堂為消息中轉匯集中心。南北雙方公開討論的每一個議題,差不多都在惜陰堂提前討論,擬定方案,或者找到尋求解決的大致方向。經過張謇、莊蘊寬等人從中聯絡和一係列緊密磋商,南北雙方很快就國體以及此後的清政府優待條件、袁世凱出處等達成一致。南方同意,隻要袁世凱能夠逼清帝遜位,那麽就舉他為共和國大總統。“甲日滿退,乙日擁公,東南各方一切通過。”這就是張謇當時發給袁世凱的密電。
趙鳳昌能夠一手托南北,將中國政治玩弄於股掌之中,除了政治智慧、膽略膽識之外,最重要的是人際交往,而這種人際交往,又絕非泛泛的酒肉朋友,不說是肝膽相照,至少也應該是利益共同體。
在湖北方麵,新軍是武昌起義的主體力量,黎元洪等一大批湖北軍政府的領袖,其實都算得上是趙鳳昌的學生,都多少受到過其關照。而北方,袁世凱等人也與趙鳳昌等人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多年來與趙鳳昌一起謀劃君主立憲的同黨張睿曾是袁世凱的老師,盡管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張容對袁世凱有所不滿有所抱怨,但他們之間在最關鍵時候仍然與一般人之間的關係不一樣。張謇之所以能夠替大清王朝撰寫最後一份重要文件清帝退位詔,絕非憑借才華那麽簡單。
至於趙鳳昌與袁世凱之間,也有一層過去不太知道或不太被重視的關係。趙鳳昌的妻弟洪述祖,有一個胞妹又是袁世凱最為寵愛的六姨太。換言之,趙鳳昌不僅與武漢方麵有著他人無法比擬的親密關係,就憑他與袁世凱這種一肩挑的關係,又有他們的小舅子洪述祖從中穿梭,所謂南北和談,還不就是趙鳳昌、袁世凱他們自己家的事?
這一層層複雜的人際關係,我們過去都以階級鬥爭等理由大而化之,不予注意,因而過去的研究就顯得很粗糙,曆史的關節點總是顯得那麽突兀那麽不可理喻。現在國家圖書館將趙鳳昌藏劄影印出版,而常州另一望族吳氏掌門人吳歡先生因機緣巧合對這批藏劄進行深入研究和解讀,講述了我們從書本上無法獲得真切體驗的家族史和錯綜複雜的人脈關係,這對於我們重建辛亥記憶,重新建構近代中國的敘事模式,無疑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