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染一臉無辜道:“爹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爹也覺得小軒沒資格穿新衣服嗎?還是爹也覺得我要十塊錢和五尺布票替小軒置辦兩身新衣服太多了。”

十塊錢在這年代真的不少了,嶴口村的條件算是中等了,一個公分也才值一分錢,一個壯勞力,一個月每天出滿工的情況下,也就隻有三塊錢,更不用說還有那五尺布票了。

在農村,每人每年隻有一丈的布票,這點布票隻夠一個大人做一套衣褲,孩子緊巴點,能湊出來兩套,但是一年春夏秋冬是個季節,還不算換洗的,這點布票,不省著用,一家子還真的要衣不蔽體了。

牆頭上的村民正這麽想著,就聽夏染染用脆生生的,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沈聿現在每個月寄回來的津貼都有一百二十塊了吧?還有不少布票糧票。這些錢和票子,沈軒這個親弟弟可是半分都沒用上過呢!”

嘶——!

牆頭上傳來一陣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每月一百二十塊津貼?!

這可絕對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啊?陳巧英托關係,在縣城謀了一個供銷社臨時工的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隻有二十塊呢。

原以為沈老頭不給沈軒吃飽穿暖隻是稍稍偏心的人,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無比詭異。

明明每月有一百二十塊的收入,卻連件新衣服都舍不得給沈軒買。

沈家其他人卻都穿得光鮮亮麗的。

這哪裏是偏心,分明就是虐待啊!

沈老頭此時已經氣得胸口不住起伏,看著夏染染的目光真是恨不得把她活撕了。

夏染染才不怕他。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沈家撕破臉分家了。

哪裏在乎這個便宜公爹怎麽看她?

隻可惜現在時機還未到,否則要是今日就幹淨利索把家給分了該多少。

最終,事情以沈老頭直接摔門進屋終結。

雖然沒能拿到錢和票,但夏染染已經很滿意了。

她今天徹底把沈家虐待沈軒,還有沈聿津貼的事情捅了出去。

也算是為之後的計劃打下了鋪墊。

===

這一晚上,王秀蘭被夏染染氣的心肝脾肺腎都疼,一晚上都睡不著。

第二天直接起晚了。

吃著孫桂芝做的寡淡無味的疙瘩湯,耳邊傳來沈家寶“就要吃小雜種那碗”的哭鬧聲,王秀蘭隻覺得一肚子火。

胡亂斥責了孫桂芝一通,又用糖果點心哄好了沈家寶,田紅菊登門了。

王秀蘭想起昨天抽在自己臉上的巴掌,神色就有些難看。

倒是田紅菊,一進門就拉著她哭起來,“秀蘭啊,昨天是嫂子急糊塗了,你可千萬別介意啊!您是學軍的姑姑,從小就是最疼他的,你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學軍去死啊!”

王秀蘭想到自己幾個孩子的工作還要靠王家幫忙,不得不將心中的那點怨氣咽了回去,“嫂子快別這麽說,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學軍的事,大哥不是去縣裏疏通了嗎?難道還不能把人撈出來?”

說到這裏,田紅菊就忍不住大哭起來。

“……找了公社的徐主任,說是會幫我們疏通疏通……但派出所那邊的態度很強硬……徐主任說最好讓那個夏染染鬆口,撤銷指控,否則學軍恐怕……恐怕……嗚嗚嗚嗚……”

“秀蘭啊!”田紅菊一把抓住王秀蘭的手,哭道,“那個夏染染怎麽說也是你沈家的媳婦兒,你們說的話她哪裏敢不聽啊!你讓她去派出所把對學軍的指控銷了好不好……嫂子這次可就全都指望你了!”

王秀蘭的臉色頓時精彩紛呈。

她有種預感,現在的夏染染刺頭的很。

她的話那賤人恐怕非但不會聽,還會罵的她啞口無言。

田紅菊急了,手指用了極大的力氣,指甲都摳進了王秀蘭的肉裏,“秀蘭啊,學軍可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不能不管他啊!要是被判了刑,他這輩子可就完了,就當嫂子求求你了……隻要幫了嫂子這個忙,以後你們家建國和建軍的事,就是我們王家的事,還有巧英,她現在不還是臨時工嗎?隻要學軍沒事了,嫂子立刻就讓你哥哥去運作……”

王秀蘭聞言心動了,一雙眼珠子亂轉,立刻招呼孫桂芝去把夏染染叫過來。

可誰知道,這時夏染染卻不在西屋。

她帶著沈軒去了山裏。

……

夏染染會在這時候進山,是因為她在收拾房間的時候,在沈軒原本睡覺的幹草堆裏發現了臭黃荊的葉子。

臭黃荊葉,那可是好東西。

臭黃荊,又稱神仙樹,學名豆腐柴,顧名思義是可以做出豆腐的東西。

不但好吃還能果腹,更有除風清邪,利濕解毒的功效。

隻因它長得很不起眼,外形又普通,很少有人能從成百上千的植物中將其辨認出來。

但夏染染前世的時候,為了掙熱度,什麽稀奇古怪的食材都嚐試做過。

從原材料的尋找、獲取、處理,到烹飪。

每一步都是她親手完成的。

別人認不得臭黃荊葉,她認識。

別人不知道怎麽用臭黃荊葉做出美味的食物,她知道。

嶴口村背靠的是一座叫做大青山的大山。

早在看到村後麵那一片鬱鬱蔥蔥的山林的時候,夏染染就心動了。

大自然中隱藏著各種危險,卻也有著美麗的饋贈。

現在的夏染染細胳膊細腿的,也沒有什麽專業裝備。

深山她是不敢去的,但在山林外圍轉悠卻是沒問題的。

如今有了臭黃荊這個引子,她更是迫不及待,拉了沈軒就讓他帶路去臭黃荊生長的地方。

沈軒從前都被拘在家裏幹活,就算到山裏也有繁重的任務。

這還是第一次懷著像踏青一樣的心情行走在這林間。

一路上,他的小臉上滿是好奇與雀躍。

大眼睛黏在夏染染身上,像個小跟屁蟲一樣。

見她摘一種野菜,就忍不住問一句“這是什麽?”,“那個能吃嗎?”。

起先還怕夏染染不耐煩,所以問的小心翼翼。

在夏染染每一次都溫柔詳細地回答他的問題,甚至教導他後。

沈軒的膽子就越來越大,眼中的光芒亮晶晶的。

瘦巴巴的小臉也露出了神采飛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