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下午王學軍的事情,此刻嶴口村村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沈家。

於是灶房的動靜一傳出來,非但驚動了東屋裏的幾人。

連沈家的左鄰右舍都驚動了。

此刻有不少個腦袋從圍牆上鑽出來,正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

“行了,別吵了!還想讓別人看多少笑話?”

沈老頭皺著眉頭嗬斥了王秀蘭一聲,這才用淩厲地目光看向夏染染,“老三家的,你這是非要鬧得家無寧日才安心是嗎?”

陳巧英在一旁幫腔:“三嫂,家寶還那麽小,就算他有什麽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也不用打他啊!”

夏染染嗤笑一聲,“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打他了?”

“你不動手,寶兒怎麽會哭?”王秀蘭一抹凶神惡煞地嚷道。

夏染染看了沈家寶一眼,漫不經心問:“你說,你哭什麽?”

沈家寶原本想要撒謊說夏染染打他。

對上她清淩淩的目光,不知為何身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到了嘴邊的話變成:“我要吃那碗麵麵,小雜種不肯給我。”

夏染染厲聲道:“沈軒是你哥哥,他是小雜種,那你是什麽?!”

沈家寶縮了縮脖子,被嚇得臉色都白了。

夏染染又繼續道:“沈軒從小沒有娘,爹不疼後媽不管的,我這個做嫂嫂的給他做碗麵疙瘩吃,你都要來搶?你好意思嗎?”

沈家寶哪裏受過這樣的責罵,回答不出夏染染的質問,索性扯著嗓子大哭大嚎:“我不管,反正老沈家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們全都是給我賺錢的小雜種,麵麵也是我的,你們憑什麽不給我,嗚哇哇哇哇——!”

夏染染的麵色沉了下來。

而院牆上看熱鬧的人也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竊竊私語的聲音一下子包圍了整個沈家。

沈家寶的年紀還小,他會說出這句話,肯定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而是別人在他耳邊念叨的。

那這究竟是誰在他耳邊念叨的,就值得人深思了。

夏染染冷笑著看向沈老頭,“爹,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沈老頭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正要說話,夏染染突然紅了眼圈,聲音哽咽道:“我一直都知道,爹娘不把我和小軒當自家人,我就算了,本就是剛嫁進來的新媳婦,以前又做的不好,爹娘不待見我也是正常的。可小軒他做錯了什麽?”

“那麽小的孩子每天起早貪黑,要燒火,又要拾柴,還要喂雞割草。身上穿的是破衣服,每天吃的是家裏剩下的殘羹剩飯,可就是這樣,小軒抱怨過一句嗎?他每天勤勤懇懇地幹活,對家裏每一個人都任勞任怨,還不是想得到爹您的一句認可嗎?”

“可我沒想到,爹您竟然是這樣想的?我們都是隻是賺錢的工具,是不配吃好東西穿好衣服的小雜種,隻有家寶才是您的兒子嗎?”

“若是這樣,爹你倒不如早點把我們和小軒分出去算了。也免得我們在您麵前礙了您的眼,最終還落個不孝的名聲。”

說著,晶瑩的淚水從她眼眶啪嗒啪嗒落下。

沈軒看著嫂嫂哭,大眼睛中立刻也積聚起了淚水,揪著她的衣服下擺,無聲地落淚。

院牆上原本看戲的人隻覺得無比的心酸和憤怒。

是人都有偏心的。

可同樣是自己的兒子,沈老頭怎麽能偏心成這樣?

“你們看沈軒那身破衣服,還有那小身板……到底是親骨肉,沈老頭的心也太狠了。”

“嗬嗬,所以才說有了後媽就會有後爸啊!沈聿這兩兄弟真是太不容易了。”

沈老頭聽著牆頭上傳來的竊竊私語,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是發青,而是氣的發紫了。

他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夏染染。

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卻隻能硬生生把這口氣忍了下來。

臉上勉強掛起一個慈祥的笑容道:“老三家的,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家寶是我兒子,小軒也是我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麽會不疼呢?今天這件事確實是你娘不好,冤枉你們了,但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要是她真的苛待你和小軒,又怎麽會把這麽珍貴的白麵給你們吃呢?”

夏染染心底冷笑:這哪裏是給她們吃的?分明是她拿著菜刀自己搶來的。

不過看熱鬧的村民顯然被沈老頭的這番話說服了。

因為這年頭舍得吃白麵的人家真的很少。

自己這公爹的段位,可比王秀蘭那草包高多了。

夏染染心中警惕,麵上卻露出驚喜的表情,“爹,您說的是真的?您也很疼愛小軒?”

“當然,小軒也是我的骨肉啊!”

夏染染開心道:“那爹你是答應給我十塊錢和五尺布票,讓我給小軒做兩身衣裳了?”

“什麽?!十塊錢?還要布票?你怎麽不去搶啊?!”王秀蘭一聽到十塊錢和布票,立刻坐不住了。

那句“小雜種做什麽新衣服”剛要脫口而出,看到牆頭的村民,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卻還是咬牙切齒道:“莊戶人家,大人的舊衣服縫縫改改湊合就得了,做什麽新衣服?還以為自己是地主家的少爺不成?”

夏染染看了沈家寶一眼,委屈道:“娘的意思是,同樣是爹的兒子,隻有家寶有資格穿新衣服,小軒卻沒有是嗎?還是娘覺得,家寶是地主家的小少爺?”

王秀蘭臉色一僵,嘴唇都青白了幾分。

誰都知道,這年代被打成地主家的少爺,意味著什麽?

那是要被批鬥的啊!

王秀蘭張了張嘴還要再說話,沈老頭已經一個巴掌狠狠甩了過去,“閉嘴,不會說話就給我少開口!”

隨後陰冷的目光望向夏染染,“老三家的真是好口才,好心機。隻是我老沈家的人呢老實,你這樣的婆娘,我們可要不起。”

這是威脅要讓沈聿休了她?

嗬,當她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