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在碧落雲巔待了如此長的時間,楚淮舟卻還沒來過,被藤蔓鮮花堵死的路。

隻見一片輝煌的淡紫色,像一條瀑布,從空中垂下,不見其發端,也不見其終極。

古老婉約的藤蔓彌漫長廊,蜿蜒層疊,幻化成淡紫色的陰涼。

紫羅蘭盛放在荒原,溺死於深海。

楚淮舟抬手,指尖撫過每一簇嬌豔而又浪漫的紫色花朵。

他的手指線條優美流暢,每一個指節都透露著淒美,指尖圓潤,在陽光下透著淡粉色的熒光。

“啊!別摸!”藤蔓深處忽然傳來一陣細小尖銳的大叫聲。

被嚇懵了的楚淮舟,此刻抬眼才發現,自己觸碰過的那片淡紫色花簇,瞬息間枯萎。

他如同一個闖了禍的孩子,急忙縮回停在空中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

深不見頭的藤蔓中,飛出幾隻巴掌大小的Q版人。

直直地飛向楚淮舟,嘰嘰喳喳地開始數落他,“你這個人類,怎麽能這樣啊?”

楚淮舟看得有點懵,眼前的這群小東西,有著輕盈的薄如蟬翼的翅膀,五顏六色的頭發,在陽光下泛著螢光。

衣服以及發飾,都是以紫羅蘭花瓣而製,裝扮奇特,身體嬌小輕盈。

他們輕盈地舞動翅膀,在綠葉間穿梭,偶爾駐足在花朵上,留下一抹絢麗的色彩。

那簇枯萎的紫羅蘭,慢慢地恢複生機,販賣著紫色溫柔,紫色浪漫。

楚淮舟眸子裏折著熒光,“你們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碧落雲巔?”

有幾隻還在因為他觸碰,而讓紫羅蘭枯萎的事,鬱鬱寡歡著生悶氣。

“要你管,又沒吃你家的花,又沒喝你家的露水,又沒住你家的房子。”

那張嘴跟蕭璟泫真有一拚,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沒了,語速還十分快,讓人找不到打斷的機會、

直到另一隻金發的過來,不鹹不淡地瞥了對方一眼,朝楚淮舟彎腰鞠躬。

“我們不是誰,我們因你而生,紫羅蘭亦是為你而開。”

楚淮舟硬生是聽得一頭霧水,眸中氤氳著幾分朦朧,“因我而生?為何是因我?”

“是的,雲瀾仙尊,我們皆因你的心境而生。”

他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

“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低聲喃喃道,大腦一片混亂,思緒如同一團亂麻,無法理出頭緒。

為首的那隻金發的紫羅蘭花精,語出驚人,淡淡地說:“你心中有一忠誠且永恒的愛。”

楚淮舟微微一怔,頭腦發昏,甚至有些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現實。

見他沒出言反駁,花精便接著往下說,“正因為你深愛於他,並且相信他的忠誠,所以才會看見我們。”

“若非如此,你眼中看到的,隻是即將枯死的紫羅蘭藤蔓,而非此般盛景。”

“枯萎象征著死亡,而枯萎的紫羅蘭藤蔓象征著愛情的無果結束。”

“雲瀾仙尊,您與心中之人攜手共渡的曆程,才剛剛開始,他又豈會不愛你?”

楚淮舟眼眸如星空般深邃,棱角分明的輪廓,輕抿著的裸粉薄唇透著一絲清冷,俊美如斯。

他啞著嗓子,低聲喃喃道:“我又豈知他喜不喜歡我,豈知他是否真的心悅於我?”

“隻是……”

花精一語道破,“隻是你看不得他與別人親密,即便是師尊即便是竹馬師兄。”

“你心底將自己看得過於低卑,患得患失,甚至會在無意識間,去迎合討好他。”

楚淮舟抿了抿唇,舌尖死死抵住上顎,沒有啃聲,因為他說的一句不差。

麵對蕭璟泫提出的任何請求,楚淮舟都始終無法正麵拒絕,要麽回避,要麽跑著躲開。

更多時候,他更是舍不得拒絕,他覺得自己並非一個很好的人,並非是一個適合做道侶的人。

但,偏偏蕭璟泫就要了他。

高嶺之花從此下了神壇,展現了自己最不為人知的一麵。

楚淮舟最開始是懷疑的,是不敢承認,不敢相信的。

那般瀟灑不羈,**不拘的蕭璟泫居然說喜歡他,他這樣一個悶罐子。

直到現在,楚淮舟甚至還在想,蕭璟泫也許隻是看上了,這張盡是瑕疵的皮囊。

也許隻是想和他鬧著玩,也許隻是想先試試,合適便留,不合適便一腳踹開。

他心底萌生了這般想法,或許是為了抓住這人吧,所以幾乎不會拒絕蕭璟泫的任何過分要求。

楚淮舟之所以說‘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的話,是因為害怕他忽然對自己失去興趣。

說到底,其實就是因為自己患得患失,自卑的敏感心理。

雲瀾仙尊表麵上,一直都是高冷清傲,不入凡塵,不染浮塵。

任誰也不會想到,竟是如此脆弱卑微,多愁善感的心理與脾性。

小花精搖搖頭,勸慰道:“雲瀾仙尊又何須如此?”

“觀紫羅蘭花的顏色,茂盛程度可知,他對你的歡喜,可不會差你一點。”

小花精的嘴巴張張合合,聲音卻越來越遙遠,漸漸聽不清了。

楚淮舟感覺天旋地轉,猛地睜開了眼睛,自己竟是靠在藤蔓自然形成的秋千上睡著了。

還做了個如此光怪陸離,毫無根據的夢,想到夢中花精說過的那些話。

楚淮舟驀然紅了耳朵,狠狠地揉搓了兩把自己的臉頰,自己責怪自己。

“楚淮舟啊楚淮舟,你是一心掉進情愛中出不來了?整日盡想這些有的沒的。”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怎麽大白天的你也做這些夢?你害不害臊啊?”

“嘻嘻,看來小師叔夢到了些不同尋常的人和情形呢。”

腦袋後斜上方,傳來璿璣扇賤兮兮的笑聲,帶著點不同尋常的味道。

讓楚淮舟尷尬不已,麵紅耳赤,恨不得找個地洞瞬間鑽進去。

最後,楚淮舟選擇,直接無視它的存在,屁股挪到亭廊另頭,獨自冷靜了會兒。

“咳咳,你怎麽找到這兒來了?是你主子讓你來的?”

“啊……是。”璿璣扇嗑的有些激動,腦子迷迷糊糊的,“不對,不是他叫我來的。”

麵對楚淮舟質疑的眼神,璿璣扇又擺動著,“哦……也不對,就是他叫我來尋你的。”

楚淮舟沒有說話,隻是將一邊眉頭挑得更高了。

麵對他愈發審視的目光,璿璣扇似自暴自棄地說:“哎呀,反正大概就是這樣一回事兒。”

可惜它年紀著實太大了,蕭璟泫千叮嚀萬囑咐的理由,即便在心裏默念過,還是早忘了個一幹二淨。

“所以,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楚淮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