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不吃？是不喜歡這些嗎？我再去屋裏拿上一些，你是想要糖果還是幹果？”
於音是首都來的知青，倒是沒怎麽和這種小姑娘打過交道，還以為小丫頭挑嘴了。
“我不會……這個怎麽吃。”林曉臉都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她覺得自己臉都沒處放，說完都想要找個地縫往裏頭鑽，一輩子都不出來了。
可她也知道得想辦法留下來，哪怕做好了給周正那個潑皮無賴侮辱的準備……她也不願意回到那個隨時隨地都要提心吊膽的家了。
於音一怔，看到小姑娘幾乎漏了腳趾的棉鞋，她歎了口氣，剝開一顆糖果遞給了林曉。
“你還沒吃午飯吧？家裏就剩些剩菜剩飯，你要不嫌棄，我給你端來。”於音本來還準備把那些殘羹冷炙倒了。
那都是周正的意思，過夜菜大部分都倒了，都吃新鮮的。
於音還嫌棄他浪費敗家。
現在看這個小孩兒吃顆糖都狼吞虎咽，差點沒給糖噎死，像是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似的。
“嗯……”林曉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隻是趕緊說道：“我自己來端，嫂子你別受累……”
眼見於音轉身就要去收拾吃的，林曉趕緊站起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寄人籬下，這個小嫂子人還蠻好的，給自己吃糖不說，還要給自己吃飯。
她也聽說了，於音經常被周正毒打，想來和自己一樣都是一個苦命人。
自己咋好意思坐在這兒一動不動，還白吃白喝的。
於音沒拒絕，領著姑娘走進了廚房，她把擺在門邊的柴火搬進裏頭，林曉可就愣住了。
這廚房看著有些破了，四麵都有些漏風，可牆上明晃晃正掛著好幾塊大大的臘肉。
灶台邊上隨便擺著些肉塊，看著都很新鮮，很有光澤。
這咋和自個兒聽說的不一樣啊？不是說周家老三窮得發慌嗎？周家老三和自家爹一樣愛賭，賭鬼還能過好日子不成？
這肉太大塊了，擱村裏生產隊宰年豬，幾家幾戶那都分不了那麽多！
窮人家哪能吃得上這麽大塊的肉？
於音背對著她，一邊從窗口把菜拿進屋，掀開鍋蓋放進裏頭，燒熱了灶。
她平靜地說道：“你又不知道東西放哪兒，還是別在這兒堵著了，你真心想幫忙，去搖籃那兒看著孩子，醒了就知會我一聲，馬上就能開飯，喝粥成不？”
林曉有口粥喝那都是老天開眼了，哪裏還敢挑剔，點了點頭就跑到了主屋。
她才看到院子裏養了四條狗，兩大兩小的，正叼著骨頭玩呢。
她也覺得驚訝，這狗養得油光水滑的，可比他見過的都威風啊……
林曉走到孩子身邊，小娃娃睡得正香甜，這孩子長得有七八分同於音相像，人長得白白淨淨的，就像是個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哪怕在做夢，也睡得分外舒服，夢裏嘴角也是微微翹起，仿佛是在做美好的夢一般。
林曉很喜歡，又不敢動彈，生怕把孩子吵醒了。
她思緒飛揚，這家的女主人和孩子眼看著都是頂好的人物，這麽就嫁給了周家老三這個混賬。
怕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她不是沒聽說過，有些混賬都是把女知青拖進苞米地裏頭。
生米煮成熟飯了，料想這些女知青舉目無親了，隻能就範，就這麽一整，一輩子就都得留在村裏，回不去家鄉了。
想來於音就是這麽被迫留下的。
想到這兒，林曉心裏也淒然，想著就算是這麽天仙似的人兒，也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自己還不如她……現在也是像個物件似的被父親拿來抵債，何其可憐……
心中不免又感同身受了起來。
廚房裏頭的於音倒是沒想到林曉腦子裏頭已經腦補出了這麽一出大戲。
沒多久，熱好了飯菜，她就端著東西上了桌。
一邊還把旁邊擺著的收音機擰開了，聲音放得不大，也是怕吵到孩子。
結果給林曉嚇了一跳。
於音見她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也有點莫名其妙，隻是招呼道：“林家的，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吧，當家得去縣城辦事了，回來得晚上了，你要是累，這兒也有鋪蓋，湊合著休息一會兒吧。”
林曉走到了桌旁，看著這一葷一素一碗湯的剩飯剩菜，一下子都愣住了。
湯是魚湯，周正最近每天一到早上就會去鄰村買鯽魚給於音燉湯喝，就為了給小崽子下奶。
於音都有點喝厭了，但架不住周正那熱情。
而肉湯則是個肘子煮的是酸菜，沒吃完還剩下一部分。
剩下是個酸蘿卜幹，看著就很多，一碗粥再加上倆白麵饅頭。
“這是剩菜？”林曉指了指桌子，一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於音頭也沒抬，隻是收拾起幾張周正打獵回來的皮子，平靜地說道：“都是昨晚和早上吃剩下的。”
林曉趕緊說道：“不是不是……我是覺得太多了太豐盛了，那個……小嫂子，我叫林曉，你以後叫我曉曉就成。”
於音點了點頭，拿針在頭上擦了擦，沒有繼續說話，隻是處理著皮貨，她其實對汪敏這次的舉動有些微詞。
周宏從前幫周正很多不假，但周宏是周宏，汪敏是汪敏。
她弟弟給孫媳婦迷了心竅，那把林曉的彩禮退了，原封不動還回來就是。
把人姑娘送他們家是幾個意思？
又不是不知道偏房住不了人，他們家分家的時候倉促，老人家也不待見周正，給分的房子又破又小，主屋一家三口住都擠得慌，多了這麽個小姑娘，自己……還咋和周正親熱。
這事兒她還不好張口，當初是她答應的周宏，現在話不好收回去，隻能等阿正回來，兩人關起門來合計個法子。
這個姑娘也真是個苦命人，總不能讓人無依無靠，也不能給塞回去，塞回去指不定人給賣哪個山溝裏頭去了。
不過左等右等，周正都還沒回家，於音也知道他今天要去王家幫老爺子推拿針灸，早不了。
所以也沒當回事，到了點放下手裏處理好的皮子，就去生火做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