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在屋裏有些坐立不安,本來以為自己到周正家裏頭是當牛做馬的。
誰知道於音把事兒包了個圓,聽著收音機裏舒緩的新聞播報,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細細的雪還在飄灑。
林曉這才聽到門外有人說話的動靜,她站起身扒著門檻張望,正巧瞅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推開院門進來,他挑著條扁擔,兩頭各有一個竹簍。
林曉疑惑地看著這一幕,於音已經擦了擦手,從廚房走了出來,同周正搭著話。
周正變戲法兒似的,從竹簍裏拿了各種糧油還有一大塊豬肉,一條大魚。
於音俏生生的一張小臉,似乎正在埋怨周正在浪費錢。
周正沒說話,單手攬著媳婦兒的肩頭。
對周正而言,這些錢還真不算什麽,重要的是能讓媳婦兒吃飽喝足,能讓孩子有口奶吃。
日後使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如今這還真不算什麽。
於音小聲和周正說了一遍,周正的臉色稍稍一變。
銳利的目光從院子裏直接看向了站在門檻的林曉,嚇了林曉一跳,戰戰兢兢地低下了頭。
林曉也有點害怕,但心裏頭的疑惑更甚,這還是那個人人口裏傳的敗家子和混世魔王嗎?
不像啊……
林曉也是個懷春的少女,就剛才匆匆一瞥。
周正的長相可就印入了她的腦海裏頭。
本以為周正是個長得凶神惡煞的中年男人,他不是和周宏親兄弟嗎?
林曉見過周宏,周宏年紀比較大,而且看著精氣神不足,一副中年力衰的模樣。
實際年紀看著比真實年紀大了十歲還不止,就一小老頭。
林曉還當周正和周宏長得差不多,誰知道,周正不僅僅年輕力壯,長得也是相貌堂堂。
他身材高大,留了個寸頭,臉上打理得也很潔淨,劍眉星目,臉龐有棱有角。
林曉還真沒見過這麽俊朗的年輕人,年紀也看著不大,和於音相仿。
這一看看得她心裏狂跳,林曉這些年始終在親爹的陰影下,村子不大,都是些村漢,年紀相仿的裏頭哪有周正這樣的俊後生?不歪瓜裂棗都不錯了。
更別提周正還有股曆經滄桑人世沉浮的味道,對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有獨有的殺傷力。
林曉捂著自己的心口,就這個當口,周正和於音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口。
周正對著林曉說道:“乖女兒,想爸爸沒?爸爸抱抱?”
林曉這才發覺自己的手上還摟著周正的女兒,趕忙慌慌張張把小孩兒遞了過去。
小丫頭咯咯直笑,周正摟著女兒,帶著些許胡渣的下巴輕輕磨蹭著女兒的小臉蛋,把小丫頭逗得抱住了他的臉頰。
周正暫時沒管林曉,而是把自己和劉新存談妥的事情告訴了於音。
這種仙田出產的蔬果,每周都能出產一批,數量雖然不多,但價格是山貨的三五倍。
要是繼續這樣下去,待得明年開春,自己就能攢下一筆可觀的收入,為後續到來的浪潮做好準備。
等到開春,就種上其他名貴的中草藥,而且春冬的雲霧峰完完全全就是兩個模樣,打獵也方便得多,到時候和皮鞋廠的生意可就紅火得多。
“坐吧,都這個點了,開飯吧,你嫂子做的一手好菜,我娶了這麽個媳婦是有福了。”
周正招呼過怔怔站在門邊的林曉,自己已經坐在桌邊了。
吃著飯,何東青倒是來了,他今天收拾陸家那點破事,算是焦頭爛額。
跟著他來的,還有兩個後生,見周正家裏的飯菜,兩眼那都是在放光的。
周正給何東青讓了個位置。
“不吃了,你嫂子還在家裏等著呢,我要在外頭吃肉,身上帶些個油星子,回頭給她嗅出來,腦瓜都能給他敲破了。”何東青罵罵咧咧地點了根煙。
周正撥了一下他的手,說道:“我們去外頭說。”
他可不想給妻女吸二手煙。
“你不是要修房子,人我給你也招來了。”何東青指了指後頭的倆小年輕。
周正找何東青辦這事兒,其實也是省得麻煩了,現在還是計劃經濟的時代。
你想蓋房修屋,那可都得要找組織上審批的,沒有何東青點頭,周正找來泥瓦匠,那都得去何東青那兒過一遍。
這年頭,別看何東青是個小小的村長,但他的權力就是夠大。
當初黃毅豐能作威作福,可不就是他是副村長?誰都得見他怵三分。
得罪了他,在村子裏幹啥都吃力。
周正也沒多囉嗦,從懷裏摸了一包黃金葉,不由分說,塞進了何東青的手裏。
何東青嘴上推拒了兩下,手上倒是不動聲色收了下來。
“這是你家買磚的憑條,我也給你簽發好了,你自己找磚廠去,現在你們家能開拖拉機,拖磚可方便多了,對了,你家搬磚開拖拉機,那油可得給我補上,不然老汪得和我拚命了。”
鴛鴦樹村這兒的磚窯最近的都是三十多裏外了。
村子裏修房子很不方便,這也是為啥周宏琢磨著盤個磚窯的原因。
隻是那磚窯早塌了多少年了,要盤下來怕不是至少數十年才能回本,到那會兒黃花菜都涼了。
周正笑道:“那當然了,我要不給油,老汪明個兒都能殺到我家門口來了。”
“你說陸家這破事鬧的。”何東青說完正事兒就開始大倒苦水。
那個陳謙丹還真就是和朱華娟有一腿,倆人是在陳謙丹在村子裏插隊的時候勾搭上的。
陳謙丹因為老家就在附近縣城,所以一早就和朱華娟私定終身了。
結果又是得病又是家裏攔著的,這事兒一直沒成。
朱華娟可慘了,倆人在打穀場天作被,地做床,天雷燒地火那會兒,朱華娟就有了陳謙丹的種,眼見瞞不住了,朱華娟隻好聽了家裏的安排,嫁給了程英容的兒子。
後來小孩兒出生,她倒是也本分地在陸家過日子,孝敬公婆,活兒也幹得勤快。
但好景不長,陳謙丹大病初愈,心急火燎地回鄉,才知道朱華娟已經出嫁了。
也是趕巧朱華娟當天帶兒子回門,和陳謙丹撞了個正著,陳謙丹看了朱華娟兒子那眉眼啥都懂了。
兩人舊情複燃,時不時就幽會,這一來二去都好多年了。
這回陳謙丹久等朱華娟不來,又是下了大雪,大雪封山,陳謙丹和朱華娟約好了功夫,陳謙丹也知道朱華娟是那種認真的人,說來肯定會來。
這次沒來,怕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鴛鴦樹村都不通消息,他個外人也不好貿貿然打個電話回去。
他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湊巧撞見了來農機站的周宏,一打聽是鴛鴦樹村來的,幹脆讓他幫著捎帶一程。
到了村裏,他也等不及立馬就摸去了陸家。
他之前趁著家裏沒人和朱華娟在陸家弄那活兒溫存都不知道多少回了,熟門熟路。
結果剛扒著牆頭呢,就被回家的程英容逮個正著。
本想著跑路,誰知道程英容是個高音喇叭,一鬧周圍的陸家人都來了,他雙拳難敵四手,雖然打了個老虔婆一頓,還是被人一板磚撂倒。
“結果陸家老幺二娃也不是他的,這麽多年,全給人養孩子了。你說這算啥事兒,朱家也是,全家都知道,就硬憋著不說,還琢磨著兩頭吃呢,這下好了!”何東青心裏苦。
周正揉了揉太陽穴,這都亂成一鍋粥了。
“冬青哥你回去的時候幫我把我大哥喊來,我有事兒和他商量。”
何東青倒沒急著走,差了一個後生去把周宏找來。
周正和周宏說自個兒準備在院子裏再擴建個兩棟房子。
周宏也知道現在周正神通廣大緊了,找錢的門路一套接一套,現在都懶得勸說周正了。
兩兄弟一合計,周正把要用的磚量算了算,給老哥五張大團結。
看得周宏倒吸了口冷氣,都知道周正夠大手大腳了,沒想到敗家到這地步。
而且看周正這架勢,這錢還就是一部分,後頭修房子還得要花錢,咋著地主家都沒這麽能造的啊。
他看著周正,本來就不知道這混賬東西在想什麽,現在卻是越發看不懂了。
但想著弟弟現在出息多了,這些疑惑也就沒了,當哥哥的自然是巴望著周正走正道有出息了。
其他的事情,他也懶得琢磨。
他還想數落數落周正,誰知道他扭頭就問起林曉的事兒,給周宏把話頭都堵回去了。
周宏自己也有苦衷,隻說讓周正好好待人家姑娘,別想有的沒的,家裏多張嘴,多個勞力總不是壞事。
還一本正經教訓周正,讓他別想東想西。
周正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好撓撓頭,自打大哥信心找回來了,說話那可真硬氣。
他也知道大哥沒什麽惡意,這多個勞力也是實打實的,他就是不太想有人打攪自己和媳婦二人世界。
等其他的屋子修繕好了,把人姑娘趕去偏房住著就是了,眼不見心不煩。
不過更為震撼的還是林曉,周正這掏大團結就和掏廁紙似的,想都沒想過似的,這家裏到底該多有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