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初,周正對她那麽好,該是多好的事情。
可這一切,來得都還不算晚……不算太晚。
於音突然哭了,周正反而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找毛巾給媳婦擦小珍珠。
一邊試探性地問道:“媳婦你是咋了?我說錯啥了,你盡管揍我,有什麽問題你覺得不實在,你和我講,我肯定改,你別哭啊,你再哭我都要哭了,哎喲我的媽……”
周正這輩子最怕的恐怕就是於音的眼淚了。
隻是於音倒是哭著哭著,反而笑了,她自己擦拭了一下淚珠,說道:“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咱們先吃飯,再遲些就得給娃兒喂奶了。”
既然媳婦都這麽說了,周正也沒有繼續追問。
吃完飯,周正自告奮勇收拾起了碗筷,於音坐在原地,展開了書信。
於音已經有許久沒有收到來自家裏的書信了,自從她選擇嫁給周正,留在深山。
家裏似乎把自己拋棄了一樣,於音沒什麽怨言,現在家裏的情況也不好,負擔不起那麽多孩子回城的名額。
與其讓她這個年紀最小,又回去幫不上什麽忙的孩子返鄉,不如讓哥哥姐姐回去。
她看了一下信,信是還在城裏的母親寄來的,於音的父母都是知識分子,父親還是個大學的教授,動**的年代裏,知識分子並非什麽好名頭。
於音的父親被送去了建設兵團那邊的農場進行改造,母親身體不好,被允許留在首都。
而於音的兄弟姐妹則陸陸續續被送往了全國各地的農村,天各一方。
書信裏,母親提到大哥托病已經回到了首都養病,其他在各地的姐姐哥哥已經都已經大部分得到了允許回城。
這麽多的子女裏頭,母親之前委婉地勸過於音不要返鄉,把機會讓給兄弟們。
但現在時機反而成熟了,於音的母親來信告訴她,如果抓到機會就可以回到首都。
於音並不怨恨自己的父母,這也是無奈之舉,也是她願意的事情。
可如今,返鄉的可能又擺在了她的麵前,雖然回去不見得能夠分配到好工作。
但一家團聚,終歸是最大的幸福。
可……於音望向遠處廚房裏頭忙碌的身影,還有就在自己手邊,時不時翻個身的年幼的女兒。
如果是換做從前,這個提議或許對於音而言很是讓她心動。
但現在……於音還記得母親的話,哪怕自己在深山結了婚又能如何呢?多少人在插隊的村子裏有妻有夫,甚至都生兒育女了。
但有機會返鄉還不是直接拋妻棄女,返回城裏。
在農村一輩子都沒有未來。
哪怕死賴在城裏,遲早也能撥雲見月。
而且於音的姐姐與哥哥,在插隊之前就是高材生,人脈很廣,給於音再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輕而易舉,無論怎麽樣都比於音現在那個老公好得多。
甚至於音的母親還提到,如果於音覺得不放心不解氣,遲早還能想辦法把周正搞得坐牢,絕了後患。
於音看到結尾,手指死死嵌進了書信裏頭。
她也知道,家裏人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可她做不到如此絕情,或許周正仍是老樣子,於音可能會為了不讓他傷害到女兒做出這一切。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拋下女兒不管,就算回首都,也會帶上女兒。
但現在……一邊是與父母家人團聚的親情;而另一邊則是周正和女兒。
自古好事難兩全,於音久久不語,屋外落下雪來,皚皚的白雪落滿了庭院裏的小樹。
周正當然不知道如今的於音在天人交戰,他刷完了鍋子,哼著小曲,知道妻女不能聞二手煙。
他索性蹲在自家旱廁門口,點燃了一支煙過了過癮頭。
照這個進度,仙田裏頭的農作物很快就能成熟。
以現在冬季的蔬果的稀缺情況,就算是素菜都能賣個葷價了,不比打獵,這種法子比較穩定。
等熬過冬天,就換著法兒種高價值的作物,比如藥材。
他一拍腦門,想起自己還得去見一趟王慶田的爹,王慶田看著來頭就不小,人人都是一口一個領導,擇日不如撞日。
既然明天都要去縣城一趟,那順道就去一下。
而且那批雪蛤也已經找到了買主,該是時候收網了,隻要明天山上不下雪。
多找幾個相好的村民,靜悄悄地上山把那一池塘的雪蛤都一網打盡。
周正也不是那種吃獨食的人,周圍有人能幫襯就幫襯一把。
山村村民都心思淳樸,除了少數幾個壞胚,大部分都沒什麽壞心,周正也想都一道過上好日子。
他撣了撣落在褲衩上的煙灰,掐滅了煙頭,這才走進屋裏。
於音已經帶著娃回屋了,他掀起門簾,正看到於音一臉慈愛地摟著娃娃,一邊喂著奶。
她的奶水不足,喝一點奶再搭上奶粉,這幾天小家夥吃得小肚子圓滾滾的。
看到周正和於音這對爹娘都是咯咯直笑,仿佛現在都是她最快樂的時光似的。
於音見周正正在門口張頭探腦的,輕輕招了招手。
周正趕忙湊到妻女的身邊,搬了個小馬紮坐下。
於音見周正一米八幾的個頭,非要擠在個小馬紮上,樣子甭提多滑稽了。
她也瞅見周正正一個勁盯著自己胸口猛瞧,要不是自己不允許,他非得和女兒搶著喝不可。
她輕啐了一口。
她撫摸著女兒的後背,輕聲說道:“娃娃都這麽大了,你個當爹的也沒給她取個大名,小名火兒火兒得叫。”
周正聽到這兒也有些不好意思,當初,於音生下孩子是個沒帶把的。
他心裏甭提多不痛快了,那會兒幾個混賬哥們也都娶妻生子,不少生的還都是兒子。
這事兒鬧得他在那幫狐朋狗友裏頭抬不起頭,連帶著看到妻女都覺得恨。
親女兒連名字都沒取一個,就連小名都是於音哀求的時候,隨意取的。
周正這兩世,雖然人生經曆很豐富,但可惜的是,幹了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和文化不沾邊。
要是以前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情況,隨意取一個也就罷了。
偏偏他現在見識不低,知道名字很重要,隨便取一個,那就是對女兒不負責。
這下可就犯了難了。
“這個名字,媳婦兒,不瞞你說,你老公什麽都行,就是沒啥文化,你和女兒以後那都是要考大學的,是文化人,高低得取個好名字,不然女兒可得把我恨一輩子呢。”
周正說著話,湊到女兒身邊,摸了摸女兒的大腦門:“你看她腦門那麽大,準保很聰明。”
於音也笑了,隻是笑容裏有幾分無奈。
“媳婦你放心,取名這件事也包在我身上,鐵定要給女兒取個配得上她的好名字才行。”
火兒倒是很給周正麵子,喝飽了奶,輕輕拍了一會兒,放回搖籃裏沉沉睡去。
似乎想到了什麽,於音下了床,忽然坐在了周正的懷裏,兩條白玉似的胳膊就搭在周正的脖子上。
她小聲說:“阿正……”
周正也是很驚喜沒想到媳婦兒會主動對自己示好,這還是頭一回,隻是周正隱約似乎聽到媳婦兒好像說什麽“讓我暫時別想那麽多……”但也沒聽得分明。
一晚上折騰,周正還是精力十足,自打重生後,周正的精力好像比從前都要來得好。
不用睡很久就活力十足,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
就是於音有點遭罪,每天都被這頭大牛來回碾,也不知道是樂在其中,還是折磨。
看媳婦兒的香肩露在被子外頭,周正替她壓好了被子。
他光著膀子就穿了個藍色的小馬褂背心,低著頭在水池裏刷牙洗臉,一邊抽空點出係統的屏幕,裏頭的開拓值倒是不動如山。
“今天又是大夫啊?”周正搓了搓手,不說別的,這個係統裏頭提供的職業,大部分的職業都是有用的,尤其是大夫。
要是獵人的經驗和技巧能夠通過記憶傳承,那大夫那包羅萬象的藥學知識,還有海量的治療手法與偏方,周正壓根記不起來,所以隻有輪到大夫這個職業的時候,才能徹底發揮作用。
他今天正巧要去見王慶田的爹,上一次,他隻是緊急給他做了一下治療。
周正收拾了一下竹簍,除了每天都要攜帶上的山貨,臨時還多帶了些自己采集來的藥材。
把兩個竹簍裝得都滿滿當當,這才給妻女準備好早餐,悄然合上院門離開了宅子。
給國營飯店送完貨,今天劉新存忙著準備縣城召開的大會,周正也沒見到他一麵。
但飯店後廚這些人早就和天天來的周正混得精熟,嘻嘻哈哈就把貨收下來了。
還有個廚子和周正說,劉新存希望明天開始的貨量能夠提升個三成,價格方麵,讓周正甭擔心,不會虧待他的。
周正記在心裏,他也沒有直接答應下來,再過一陣,山區恐怕就要有大幅降溫,而且山中有狼群出沒,提升產量無異於狼口奪食。
隻有在除掉這幫惡狼之後,才能再做圖謀了。
周正交完貨,馬不停蹄,挑著擔往王慶田給的地址方向行去,不多時,一間幹部大院映入了周正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