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的事兒,算是讓周宏在村子裏把臉麵丟光了。

但周宏還是把周正當親兄弟,隻是他為人木訥,不善言辭。

今天下午的時候,他正和媳婦兒在屋裏包餃子,程英容抱著孩子心急火燎地來了。

周宏可不待見這個親戚,尤其想著當初她兒子還惦記過阿正的媳婦。

如今也是對阿萍她們倆說三道四。

周宏不聾也不瞎!這些事兒都看在眼裏,聽在耳上。

他幾次想和程英容理論,可架不住媳婦拉偏架,他老婆汪敏當初可就是程英容介紹的。

見這個女人進屋,周宏隻得坐在一旁。

還是汪敏拉了拉他,讓他叫人,他才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

程英容把自個兒在周正家裏遇到的事兒添油加醋說了一遍。

周宏聽得都有點動容了,自己家這個老三總算是開竅了?可程英容接下來的話,讓周宏臉色有點難看。

程英容直接說周正又去賭,不然哪來這麽多的錢!

周宏當即就替周正說話,可程英容似乎就在等他這句話,轉頭就和汪敏說叨。

“周家大嫂,前兩天你弟弟才來找過我,他老大不小了,也想討個媳婦了。”

聽到汪敏弟弟的事兒,周宏當即就想說話,可汪敏瞪了他一眼,他暫時沒說話。

可汪敏的弟弟是什麽德行,周宏那是一清二楚,要說周正是個混賬,他這個弟弟也是不遑多讓。

二十二歲了,早些年因為故意傷害罪進過局子,在十裏八鄉名聲都是臭的。

這樣有案底的犢子,誰家姑娘願意往這個火坑裏頭跳啊?

周正好歹還沒什麽案底,身家清白。

汪敏為人很強勢,眼見娘家日子過得不舒坦,總是找著由頭拆家裏的補貼娘家。

可汪敏那個弟弟簡直就是個無底洞,喂不飽的狼,給多少都不夠他敗的。

提到這事兒,他心裏就來氣,可也不敢說重話,隻是歎氣道:“去年不是才給過一筆錢嗎?鐵杆村那個姑娘看對眼了?沒成嗎?”

“嗨,那就是個嫌貧愛富的,我弟還嫌她臉長得和個黑猩猩似的。”

程英容插嘴道:“我這不是給他找了嗎,還真有家好的,就你們村鄭鐵匠家的二女兒,你弟弟也挺滿意的,就是……就是要的有點多,這三轉一響少不了,還得要有個一百塊的禮金。”

“他怎麽不去搶。”周宏脫口而出,隻是看老婆一副要殺人的德行。

他嘴裏有點苦澀,勉強開口道:“媳婦兒,咱們家可沒錢了,虎子連置辦身新衣服都難……”

程英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接口道:“周家大哥,不是我說,你們家手頭緊,不妨問問你們家老三啊,他家那富裕的,你是沒見到,準保有錢。”

“你不是說他找的是正經營生,那找他借點錢不也成嗎?”

周宏張大嘴,知道這程英容給自己下套呢,自己還傻了吧唧往裏頭鑽!

汪敏眼前一亮,拍了拍老公的肩膀:“就是啊,咱們倆那都是一家,平時你幫周正也不少,找他借點錢怎麽著了?又不是不還。”

周宏有苦難言,半晌開不了口。

汪敏見周宏這一幅唯唯諾諾的樣,柳眉倒豎,破口大罵道:“我嫁到你們周家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我替你家生了倆孩子,虎子和娟兒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現在要你去找老三借點錢你都不願意了?”

“你家老三在外麵犯渾,被全村戳脊梁骨那會兒,老娘一樣受牽連,這不都是他坑的,現在借點他錢怎麽了?”

“你要再這樣,我就帶孩子回娘家,咱們自個兒過自個兒的得了!”

媳婦兒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話,周宏悶頭不敢說,隻是一茬接一茬地抽著煙。

他也知道汪敏性子不壞,這些年操持家裏也辛苦。

周正這事兒,是他們周家對不住她,讓她在村子裏受委屈了。

“周家大哥,不是我說,你就去問問,要人不願意就拉倒了,你說是不是?”程英容幫腔道。

周宏瞪了一眼程英容,村子裏誰不知道周正和誰親。

自己開口,周正那當然能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可這不是害人家嗎?

汪敏見周宏半晌沒表態,一下子站起來,衝著屋裏喊道:“虎子,娟兒!咱們去找你們姥姥!”

周宏一把抓住媳婦的手:“別,孩子們明個兒還得上學,回娘家太遠了……”

他看著媳婦擺明了這事兒沒完,重重地歎了口氣,連著吸了兩大口煙,吸得自己連連咳嗽。

最後抬起眼,猶豫著說道:“我去問問他。”

周宏把這件事簡略說了說,說到後頭,嘴裏頭一陣陣的發苦,一雙略顯渾濁的眸子看著周正。

思前想後,還是覺著不對勁,佝僂著身子轉身就要走。

周正一把拽住了大哥的手,大哥有難處,他當然肯幫,上一世,自己離家出走,姐姐下落不明,是大哥一個人照顧的二老。

汪敏雖然是個“扶弟魔”,但還是很孝順父母的,周正都看在眼裏。

更何況,從小到大,大哥什麽好東西都讓給自己,從來都是寧可自己吃虧,也要把好處給周正。

自己人高馬大,哥哥卻比自己矮了半個頭,背也早早就駝了。

可無論有什麽風雨,就是這矮矮的身影都要擋在自己跟前。

“哥,你都多久沒上我家坐坐了,咱們回去喝個倆小盅,山上打的野味,咱們倆開個葷。”

周正樂嗬嗬地說道。

周宏猶豫了一下,最終吸了口煙,跟在周正的後頭。

周正去附近的代銷點,敲了敲門,裏頭的老漢披著個棉襖罵罵咧咧地出來,見是周正,滿臉堆笑地說道:“小正,又來買酒喝?”

周正從前可是這兒的老客戶了,那會兒從家裏拿的錢都敗在代銷點了,孫老頭對他印象可不錯,算是唯一一個還算待見自個兒的村裏人了。

周正摸出些零碎的子兒,說道:“請大哥喝點酒,店裏有北大倉的不?”

“正巧給你留了一瓶,我這就給你去取。”

周正就好這一口味兒,像是他們這樣的東北老爺們兒天天喝,一天不喝可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