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氏輔教之書,《隋誌》著錄九家,在子部及史部,今惟顏之推《冤魂誌》存,引經史以證報應,已開混合儒釋之端矣,而餘則俱佚。遺文之可考見者,有宋劉義慶《宣驗記》,齊王琰《冥祥記》,隋顏之推《集靈記》,侯白《旌異記》四種,大抵記經像之顯效,明應驗之實有,以震聳世俗,使生敬信之心,顧後世則或視為小說。王琰者,太原人,幼在交阯,受五戒,於宋大明及建元 五世紀中 年,兩感金像之異,因作記,撰集像事,繼以經塔,凡十卷,謂之《冥祥》,自序其事甚悉 見《法苑珠林》卷十七 。《冥祥記》在《珠林》及《太平廣記》中所存最多,其敘述亦最委曲詳盡,今略引三事,以概其餘。

漢明帝夢見神人,形垂二丈,身黃金色,項佩日光。以問群臣,或對曰:“西方有神,其號曰佛,形如陛下所夢,得無是乎?”於是發使天竺,寫致經像。表之中夏,自天子王侯,鹹敬事之,聞人死精神不滅,莫不懼然自失。初,使者蔡愔將西域沙門迦葉摩騰等齎優填王畫釋迦佛像,帝重之,如夢所見也,乃遣畫工圖之數本,於南宮清涼台及高陽門顯節壽陵上供養。又於白馬寺壁畫千乘萬騎繞塔三匝之像,如諸傳備載。 《珠林》十三

晉謝敷字慶緒,會稽山陰人也,……少有高操,隱於東山,篤信大法,精勤不倦,手寫《首楞嚴經》,當在都白馬寺中,寺為災火所延,什物餘經,並成煨盡,而此經止燒紙頭界外而已,文字悉存,無所毀失。敷死時,友人疑其得道,及聞此經,彌複驚異。…… 《珠林》十八

晉趙泰字文和,清河貝邱人也,……年三十五時,嚐卒心痛,須臾而死。下屍於地,心暖不已,屈伸隨人。留屍十日,平旦,喉中有聲如雨,俄而蘇活。說初死之時,夢有一人來近心下,複有二人乘黃馬,從者二人,扶泰腋徑將東行,不知可幾裏,至一大城,崔巍高峻,城色青黑。將泰向城門入,經兩重門,有瓦屋可數千間,男女大小亦數千人,行列而立。吏著皂衣,有五六人,條疏姓字,雲“當以科呈府君”。泰名在三十,須臾,將泰與數千人男女一時俱進。府君西向坐,簡視名簿訖,複遣泰南入黑門。有人著絳衣坐大屋下,以次呼名,問:“生時所事?作何孽罪?行何福善?諦汝等辭,以實言也!此恒遣六部使者常在人間,疏記善惡,具有條狀,不可得虛。”泰答:“父兄仕宦,皆二千石。我少在家,修學而已,無所事也,亦不犯惡。”乃遣泰為水官將作。……後轉泰水官都督知諸獄事,給泰兵馬,令案行地獄。所至諸獄,楚毒各殊:或針貫其舌,流血竟體;或被頭露發,裸形徒跣,相牽而行,有持大杖,從後催促,鐵床銅柱,燒之洞然,驅迫此人,抱臥其上,赴即焦爛,尋複還生;……或劍樹高廣,不知限量,根莖枝葉,皆劍為之,人眾相訾,自登自攀,若有欣競,而身首割截,尺寸離斷。泰見祖父母及二弟在此獄中,相見涕泣。泰出獄門,見有二人齎文書,來語獄吏,言有三人,其家為其於塔寺中懸幡燒香,救解其罪,可出福舍。俄見三人自獄而出,已有自然衣服,完整在身,南詣一門,雲名開光大舍。……泰案行畢,還水官處。……主者曰:“卿無罪過,故相使為水官都督,不爾,與地獄中人無以異也。”泰問主者曰:“人有何行,死得樂報?”主者唯言“奉法弟子精進持戒,得樂報,無有謫罰也。”泰複問曰:“人未事法時所行罪過,事法之後,得以除不?”答曰:“皆除也。”語畢,主者開縢篋檢泰年紀,尚有餘算三十年在,乃遣泰還。……時晉太始五年七月十三日也。…… 《珠林》七。《廣記》三百七十七

佛教既漸流播,經論日多,雜說亦日出,聞者雖或悟無常而歸依,然亦或怖無常而卻走。此之反動,則有方士亦自造偽經,多作異記,以長生久視之道,網羅天下之逃苦空者,今所存漢小說,除一二文人著述外,其餘蓋皆是矣。方士撰書,大抵托名古人,故稱晉宋人作者不多有,惟類書間有引《神異記》者,則為道士王浮作。浮,晉人;有淺妄之稱,即惠帝時 三世紀末至四世紀初 與帛選抗論屢屈,遂改換《西域傳》造老子《明威化胡經》者也 見唐釋法琳《辯正論》六 。其記似亦言神仙鬼神,如《洞冥》、《列異》之類。

陳敏,孫皓之世為江夏太守,自建業赴職,聞宮亭廟驗 原注雲言靈驗 ,過乞在任安穩,當上銀杖一枚。年限既滿,作杖擬以還廟,捶鐵以為幹,以銀塗之。尋徵為散騎常侍,往宮亭,送杖於廟中訖,即進路。日晚,降神巫宣教曰:“陳敏許我銀杖,今以塗杖見與,便投水中,當以還之。欺蔑之罪,不可容也!”於是取銀杖看之,剖視中見鐵幹,乃置之湖中。杖浮在水上,其疾如飛,遙到敏舫前,敏舟遂覆也。 《太平禦覽》七百十

丹丘生大茗,服之生羽翼。 《事類賦注》十六

《拾遺記》十卷,題晉隴西王嘉撰,梁蕭綺錄。《晉書·藝術列傳》中有王嘉,略雲,嘉字子年,隴西安陽人,初隱於東陽穀,後入長安,苻堅累徵不起,能言未然之事,辭如讖記,當時鮮能曉之。姚萇入長安,逼嘉自隨;後以答問失萇意,為萇所殺 約三九○ 。嘉嚐造《牽三歌讖》,又著《拾遺錄》十卷,其事多詭怪,今行於世。傳所雲《拾遺錄》者,蓋即今記,前有蕭綺序,言書本十九卷,二百二十篇,當苻秦之季,典章散滅,此書亦多有亡,綺更刪繁存實,合為一部,凡十卷。今書前九卷起庖犧迄東晉,末一卷則記昆侖等九仙山,與序所謂“事訖西晉之末”者稍不同。其文筆頗靡麗,而事皆誕謾無實,蕭綺之錄亦附會,胡應麟 《筆叢》三十二 以為“蓋即綺撰而托之王嘉”者也。

少昊以金德王,母曰皇娥,處璿宮而夜織,或乘桴木而晝遊,經曆窮桑滄茫之浦。時有神童,容貌絕俗,稱為白帝之子,即太白之精,降乎水際,與皇娥宴戲,奏便娟之樂,遊漾忘歸。窮桑者,西海之濱,有孤桑之樹,直上千尋,葉紅椹紫,萬歲一實,食之後天而老。……帝子與皇娥並坐,撫桐峰梓瑟,皇娥倚瑟而清歌曰:“天清地曠浩茫茫,萬象回薄化無方,浛天****望滄滄,乘桴輕漾著日傍,當其何所至窮桑,心知和樂悅未央。”俗謂遊樂之處為桑中也,《詩·衛風》雲“期我乎桑中”,蓋類此也。……及皇娥生少昊,號曰窮桑氏,亦曰桑丘氏。至六國時,桑丘子著陰陽書,即其餘裔也。…… 卷一

劉向於成帝之末,校書天祿閣,專精覃思。夜,有老人著黃衣,植青藜杖,登閣而進,見向暗中獨坐誦書,老父乃吹杖端,煙燃,因以見向,說開辟已前。向因受五行洪範之文,恐辭說繁廣忘之,乃裂帛及紳,以記其言,至曙而去。向請問姓名,雲“我是太一之精,天帝聞卯金之子有博學者,下而觀焉”。乃出懷中竹牒,有天文地圖之書,“餘略授子焉”。至向子歆,從向授其術。向亦不悟此人焉。 卷六

洞庭山浮於水上,其下有金堂數百間,玉女居之,四時聞金石絲竹之聲,徹於山頂。楚懷王之時,舉群才賦詩於水湄。……後懷王好進奸雄,群賢逃越。屈原以忠見斥,隱於沅湘,披蓁茹草,混同禽獸,不交世務,采柏實以和桂膏,用養心神,被王逼逐,乃赴清泠之水,楚人思慕,謂之水仙。其神遊於天河,精靈時降湘浦,楚人為之立祠,漢末猶在。 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