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芬也斟了一杯茶,靠了桌子斜站著,笑道:“為了一件皮大衣,鬧得馬仰人翻。我現在已經不要了你還說什麽呢?”謹之道:“我也沒有說什麽呀。我是看到你穿灰背大衣,我有些慚愧。我冷,不是活該嗎?”佩芬道:“這不過是借得人家的,你也不必有什麽慚愧。我也很後悔,明知你做不起皮大衣,何必和你開口。皮大衣的毛也沒有看見一根,鬧得滿城風雨,無人不知我為皮大衣和你吵嘴。”胡謹之紅著臉道:“的確是我做不起。恐怕這一輩子都做不起。你若覺得沒有皮大衣這類裝飾品,是很對不起你這一表人才的話,你就得另謀良圖。”他說到這裏,端起茶杯來,呷了口茶,微微冷笑著。佩芬端了茶杯,有點勃然變色。但是她慢慢的喝了兩口,笑著搖了兩搖頭道:“得啦,得啦,又來勁了。不提了行不行。”這時,貝貝拿了幾個做客得著的糖果,靠了臥室門框站著吃。佩芬笑道:“給你爸爸吃兩個吧,讓他甜甜嘴。”貝貝真的舉著兩塊糖果,送到謹之手上。謹之接過來一看,呀了一聲道:“巧克力?一切都是珍貴的。”佩芬笑道:“管它珍貴的普通呢,反正是人家送的。”胡謹之將糖果送到嘴裏咀嚼,點點頭道:“味兒不錯。我又慚愧了。這樣有錢送東西的朋友,我怎麽就交不到一個。”佩芬走過來,將手掏了他一把臉道:“我有幾位闊太太做朋友,這個你也吃飛醋。也許我借了這些闊太太的力量,和你找一個比較好些的工作,那也不壞呀。我們這當子事,揭過去行不行?別發牢騷了。”她說著,伸手撫摸著丈夫頭上的亂發。謹之回頭看了看,見她對人發作媚笑,自已也就忍不住噗哧一笑。
到了次日,胡謹之夫婦的別扭官司,完全過去。下午回來,太太把贏的錢買了一隻雞一個蹄膀煨著,晚上圍著爐子,還吃了一頓很高興的飯。飯後,道之坐到小桌子邊去看書,抬頭看那窗戶格子掛的日曆,正是星期五。因問道:“明天星期六,是孫小姐的喜期呀。我們送什麽禮?”佩芬道:“我在張太太那裏,搭了個股份,她會送去的,你不必問了。”謹之道:“你去不去吃喜酒呢?”佩芬毫不考慮的,搖了兩搖頭道:“我不去了。”謹之道:“裏裏外外的衣服,你都全借得有了,又為什麽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