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劍刃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精美絕倫,渾然天成的弧線。

宛若血色的長虹,朝著裏爾的身形筆直地落下。

看著那破空而來的鋒芒,裏爾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

在西大陸並不乏用劍的強者,但是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魔武雙修,例如給自己的聖遺物大劍纏繞上火係寵獸的烈焰,每一刀砍下去都是火元素的附魔,無往而不利。

但是從眼前的這一劍上,裏爾卻分明沒有察覺到任何元素與法術的波動——

那僅僅,隻是最為普通的斬擊而已。

就這樣的一次斬擊,也想攔住自己?

裏爾的身形驟然提速,宛若夜幕中的鬼魅,步伐飄忽。

下一刻,那身著燕尾服的身形驟然間虛化,分出了三道虛影。

他並不覺得夏亞如此平淡的一劍可以傷害到作為稱號級禦獸師的自己,但裏爾也並沒有選擇硬接。

幻身狐的種族技能「幻身」。

顧名思義,發動之後,可以分化出數道宛若幻影般的化身。

倘若僅僅隻是用來迷惑視線的障眼法,那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實戰意義,有太多種能力可以看穿這樣的幻術。

但是,幻身狐的幻身,雖說是化身,卻也可以被視為是實體。

或者說,哪怕前一刻還是假身,但隻要一念之間,假身也亦可以化為本體。

這便是裏爾「銀狐」這一稱號的由來,精於偽裝而又狡詐異常……這一名號讓無數博爾吉亞家族的敵人為之膽寒。

曾經有無數人自認為看破了裏爾的偽裝,自信滿滿地攻向其本體所在的方位,落了一空,身形踉蹌之餘被裏爾一擊斃命。

這一次,麵對一位剛剛突破四環的少年,自然也不會例外。

但是——

萬分之一個刹那後。

那赤色的,如血如墨的劍光再次映入裏爾的眼簾。

劍鋒虛化而開,散落為了三道。

二閃。

在原本第一次弧線斬擊的基礎之上,還有兩道軌跡。

一道由上往下,一道封住了左右。

不容許繞行的間距。

宛若牢獄的軌跡,將裏爾所分化而出的三道化身盡數封鎖。

“也是幻象?”

這是裏爾內心中所產生的第一反應。

但是下一刻,他便察覺到了那肉體傳遞而來的切割之感,劇烈的痛楚傳來。

裏爾並不是那種專精於肉搏的近戰禦獸師,因為「幻身」這一技能的存在,他將自己的能力值全部加點在了攻擊和敏捷之上。

可那也是貨真價實的六環之軀,經曆了六次魂約的身體素質反饋增幅。

麵對一位剛剛突破四環的少年,居然就被這樣輕而易舉地破防。

既然如此——

那就換一具幻身。

裏爾的念頭微動,一道模糊的幻影逐漸變得清晰,凝結為了實體。

但是,那被鋒銳的劍氣所切割的痛楚卻絲毫未減。

“怎麽可能!”

裏爾的雙眼駭然地睜大。

違背了人類的認知——

不,是違背了世界的公理。

無視了時間與空間之概念,在同一個瞬間重疊三次斬擊。

並非是幻象,而是這三道斬擊皆為真實。

沒有閃躲的間隙,也未曾留下分毫防禦的空當。

下一刻,那道血色的斬擊,便將他所吞沒。……

啪嗒——

重物倒地,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那是曾經名為裏爾的事物。

但現在,卻僅僅隻是一具斷絕了生機的屍體。

死一般的寂靜。

這一切的過程看似繁瑣,但其實僅僅發生在不到三個呼吸的間隔。

就在前一刹那,眾人還都震驚於裏爾明明佯裝去攙扶希斯妲麗婭,卻在驟然之間暴起。

不少傾向於皇室的來賓們都下意識地想要出手阻攔,卻被舊貴族這一方的客人們在暗中延緩了幾分。

雖然表麵上笑意盈盈,但是作為立於整個帝國權力頂點的存在,其實不少人都看得很透徹。

在“欠債還錢,殺人償命”的那一句話說出以後,夏亞便已經成為了對博爾吉亞家族,乃至於整個舊貴族體係的巨大威脅。

他們不願意冒著直麵那位第二皇女怒火的風險對夏亞出手,但當然也樂得看見裏爾得手,坐享其成。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

僅僅隻是轉眼之間,裏爾這位堂堂稱號級禦獸師,雖然是大管家,但哪怕是許多老牌貴族都得以禮待之的強者,就這樣化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夏亞俯瞰著身前那道褪去生機的死屍,眼眸之中的那縷赤紅緩緩散去。

「神避」

按照傳統禦獸師的觀念,包括係統的麵板顯示,單一寵獸技能的熟練度上限便是「出神入化」後的「超凡入聖」。

但是,這卻並不代表著達到了「超凡入聖」以後,便再也沒有了提升的空間。

在付出了十五枚時之砂的代價之後,夏亞以「斬擊」這個已臻化境,趨近於完滿的技能作為根基,將其升華為了「神避」。

這是赤紅與夏亞所習得的第一個超階技能,當然現在伴隨著他突破四環,「天照」也同樣由「準超階」晉升為了「超階」。

以斬擊為根源所升華而成的神避,其效果看似依然隻是平淡的揮劍。

但是,作為真正的超階技能,「神避」的特性便是——無法閃避,必定命中。

就宛若古老神話裏那能夠逆轉因果的魔槍一般。

在揮劍的那一刹那,裏爾被劍鋒斬中的命運便已經固化,除非同樣擁有著幹涉命運的力量,否則絕無法逃避。

“這是,第二個。”

夏亞的輕語聲在殿堂中回響。

在那一刹那,每個人都知曉他話語中的含義。

裏爾作為博爾吉亞家族的大管家,朱紅薔薇的大多數事務都會經由他手……當初那封教唆沃裏克的信件,便是由裏爾所親手送出。

而現在,這位為朱紅薔薇家族兢兢業業效忠了數十年的大管家,也步了沃裏克的後塵。

夏亞的目光環顧遠方的賓客們,平靜的可怕。

那些原本蠢蠢欲動的博爾吉亞族人們,此刻竟然猶豫了起來。

他們當然看得出裏爾有些輕敵,認為自己隨手便能將夏亞拿下,甚至未曾召喚寵獸。

而恰恰夏亞的那式劍技對裏爾的能力完美克製,所以才會落得這樣一個悲慘的下場,禦獸師之間的戰鬥因為本體的孱弱,以弱勝強的例子並不在少數。

但是他們還是被震懾住了。

一位稱號級禦獸師都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誰又能夠保證自己出手之時,夏亞會不會翻出另一張底牌。

金色的發絲飄揚,艾若拉便這樣來到了夏亞的身前。

那銀白的騎士槍斜指向麵前的人群,虛幻的極光在槍鋒上匯聚。

仿佛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一般,名為倫戈米尼亞德的騎士槍上流淌著炙熱的銀芒。

有一種古老,龐然的神秘,正在這柄騎士槍的槍身上複蘇。

旁人會因為她那冬之花遺孤的身份而議論紛紛,但其實在艾若拉的心中,從來都沒有一絲彷徨。

那是許多年前他們立下的約定,在那一天她將自己的生命托付給了眼前的少年。

所以不論夏亞做出了什麽樣的決斷,艾若拉都會一直跟著他,為他掃清前進的阻礙……無論貧窮與富貴,直到死亡的盡頭。

也不論她將直麵的是刀山火海,亦或者是千軍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