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ker」”

“奇怪的名字。”

聲音的來源並非是長椅上的兩人,而是來自於那幽暗的陰影中。

夏亞看向陰影中的事物,從其之上,他察覺到了濃鬱的靈界氣息。

夏亞挑了挑眉:“通靈者?”

“算是吧,不過我更喜歡靈媒師這個稱呼一些。”

那沙啞的話語由遠及近,緊接著,重新複歸了坐在長椅左側的那位黑袍女人身上。

女人的臉龐籠罩在黑袍的陰影裏若隱若現,用沙啞的女聲開口:“本來想向首領介紹一下自己姓名的,不過似乎首領更喜歡用代號一些。”

她站起身子,向夏亞行了個軍禮:“軍部代號「暗鴉」,寵獸體係以不死族和靈界生物為主。”

另一邊,那位眉眼與暗鴉相似,但是線條頗為稚嫩,年齡似乎要稍小幾分的少女也同樣躬身,向夏亞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統轄局代號「夜鶯」,隱匿與暗殺專精。”

“你們來自同一個家族?”

夏亞掃了眼麵前的暗鴉與夜鶯:“我還以為傳奇圓桌騎士的後代,都該是些陽光開朗的正義夥伴,沒想到居然一個是死靈法師,一個是刺客。”

“我們是弗倫家族的後裔,先祖當初的稱號便是「暗騎士」,所擅長的領域便是通靈與偵查暗殺。”

“或者說,在起始圓桌之中,先祖所擔任的職責便是斥候這一角色。”

暗鴉用那沙啞的嗓音開口:“不過正如首領您所說,在以前的圓桌家族裏,那些宛若驕陽一般耀眼,閃爍著黃金精神的正義使者方才是主流,而我們則是異類。”

“可惜,在這幾百年間,那些驕傲而強大的圓桌家族們覆滅的覆滅,落魄的落魄。”

“隻有我們弗倫家族等三家當初圓桌家族的另類幸存了下來。”

“什麽苟三家……”

“不過,倒是挺合我胃口。”

夏亞點了點頭。

雖然眼前這兩位圓桌騎士後裔的畫風有點不太對勁,但是夏亞對此倒還算滿意。

不論是通靈,隱匿偵查與暗殺,至少都是些對他有用的稀有能力,總比給他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要來得好。

論莽夫,不對,論莽妻他有小艾一個就足夠了,乖巧聽話忠誠養眼還能打,不比外麵的阿貓阿狗強的多。

不過……

夏亞的目光掃過麵前的暗鴉與夜鶯。

總感覺她們那恭敬的神情之中,還潛藏著某些東西。

“怎麽感覺你們這麽熟練的樣子?”

空氣中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暗鴉猶豫了片刻,卻始終未曾開口。

反倒是先前除了介紹自己以外未曾開口,而是一直聽著自己姐姐講述的夜鶯先出聲了。

她眨了眨眼睛,用那雙不帶感情的淺綠色眸子看向夏亞:

“執劍者覆滅後,皇室在過去一百五十年間曾經二十七次嚐試重建執劍者。”

“最後一次嚐試,發生在四年前。”

至於四年前那次嚐試的結果自然不必多說。

真要成功了,那夏亞現在也不會以新任執劍者首領的身份,站在這裏發表就職演講了。

好家夥,合著執劍者首領,還是個自帶魂環的職位。

不過如此一來,夏亞也明白了自己當前的處境。

暗鴉與夜鶯,乃至於那些當前未在帝都的執劍者成員,他們確實對自己所表現得畢恭畢敬,如果自己下達了什麽指令的話也會去執行。

但是,這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當前的職位而已。

他們所效忠的,是其實那位第二皇女殿下。

雖然被分配成為了執劍者,但實際上,在經過百年間那麽多次失敗以後,這些圓桌騎士的後裔們早已經失去信心,士氣低迷。

“也罷,既然拿人手短,那總歸是得幹活的。”

夏亞起身,走出了休息室的大門。

艾若拉和迪瑞絲一左一右跟在夏亞的身後。

而暗鴉與夜鶯在對視了一眼之後,也跟了上來。

她們也想看看,這位新來的領袖,相比於之前的失敗者們又有什麽不同。

……

帝都,市郊。

迪威爾港區。

相比於上城區的肅穆莊重,黑百合區的年輕時尚。

迪威爾港區,便是整個帝都內人員最複雜,也亦是最為混亂的區域。

按照夏亞在軍部秘情處中查到的卷宗,甚至曾經有不少敵國的稱號級強者潛入港區之中,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地界裏查探信息。

當初灰燼教團襲擊聖羅蘭學院,也是選擇的通過迪威爾港區潛入。

賭場、隱秘黑市、白房子、超凡集會……理論上,隻要有足夠的金錢,在迪威爾港區便可以尋覓到你所追求的一切。

不夜城——「罪惡荊棘」。

名義上,這裏隻是一家橋牌俱樂部。

但實際上的占地麵積,卻和其外號如出一轍,就宛若是一座城中城。

魔導燈在玻璃上反射著霓虹的光彩,照在或是貪婪、或是狂喜,又或是絕望的賭客們臉龐之上。

絢爛,卻又紙醉金迷。

洛裏子爵便這樣端坐在整座奢華建築的最高層。

平日裏,他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這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下方那座紙醉金迷的世界中所發生的一切。

這是他費盡心思,用盡數十年時間,靠著利益與財富所搭建而成的,隻屬於他的罪惡城堡。

也是靠著這座帝都赫赫有名的銷金窟,他方才能夠以一介落魄貴族的身份,攀附上博爾吉亞家族這等龐然大物。

哪怕僅僅隻是成為對方的附庸,卻也讓他以作為禦獸師而言早該老邁腐朽的年齡踏足了四環,成為了真正的禦獸大師。

所以——

洛裏子爵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城堡。

就譬如,眼前這位來訪的不速之客。

……

洛裏子爵透過鬆弛的眼皮,看向那帶著半邊純白麵具的黑發少年,蒼老的眸子裏閃過了狠厲的光。

來這裏的賭客之中,為了隱瞞身份戴麵具者並不算少數。

但是那些人在洛裏子爵看來,都不過隻是或大或小的肥羊而已,卻從未有一人令他如此忌憚。

嘩啦——

淡淡的魔力輝光閃爍。

桌麵上的留影晶石中映射出了明亮的魔力光束,一行行文字,伴隨著圖片與留影片段被投射在了牆壁上。

洛裏子爵眯起眼睛,看著那牆壁之上的影像。

越看,他便越是心驚。

那都是有關於這座不夜城的罪行證據。

人身監禁,器官交易,奴隸買賣……雖然大多都隻是間接證據,但是數量卻多得嚇人。

倘若公布,絕對會在整個帝都引起軒然大波。

“你想做什麽?”

他看著麵前那帶著麵具的少年,話語依舊平靜。

“沒什麽,就是在想——”

“倘若這些信息都被曝光在報社之上的話,那你應該也不會太好受吧?”

“隻是些捕風捉影的謠言而已。”洛裏子爵眯起眼睛,凝視著對方那雙純白麵具下的漆黑眼眸,卻發現自己依然一無所獲。

那漆黑的眸子宛若寂靜的深潭,將所有的光芒都盡數吞沒,難以分辨出對方的心中所想。

“我承認它們確實會對我造成一定的影響,但是倘若你認為靠這點東西就能威脅我的話,那就是異想天開了。”

“當然,不然這些材料就該被送到審判庭,我也不會來這裏了。”

夏亞拿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

“靠這些材料,哪怕在帝都內部掀起了輿論風暴,讓議會被迫通過了搜查令,但是等到搜查令通過之時,這裏什麽也不會被找到。”

“不過……”

夏亞的話語微微頓了頓。

“倘若真要這樣的話。”

“你覺得你身後的家族,會不會產生你這個白手套幹的不夠好,想要更換一個的想法呢?”

洛裏子爵點了點頭:“你佷聰明,對於有些事情的流程也了解的很清楚。”

他那原先陰沉的聲線也變得和藹了幾分:“我承認,你有和我坐上談判桌的資格。”

“所以,你想要什麽?”

“金錢,女人,甚至授勳貴族的地位……”

洛裏子爵笑了起來,笑的很高深莫測。

“我是商人,講究的是和氣生財。”

“你既然會選擇來到這裏,而不是直接將那些東西提交給統轄局,便代表著你也是為了這般目的而來。”

“例如——”

他那蒼老的麵容上流露出一個自認為還算溫和的笑容。

“用五萬萊茵金幣,換來你的留影晶石,還有所有的副本存檔盡數銷毀,如何?”

話雖如此,說話之時,洛裏子爵卻一直打量著夏亞。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等到對方收下這筆錢後,便派人跟蹤對方,摸清對方的底細,然後伺機動手。

畢竟留影副本這種東西,究竟備份過多少次隻有神才清楚。

而口頭上的保密承諾,又怎麽會有死人來的可靠。

洛裏子爵必須得承認,夏亞剛才的話讓他的心中產生了動搖。

雖然博爾吉亞家族確實能夠庇護自己,別說是對方所展現的這些間接證據了,哪怕是確鑿無疑的直接證據被提交給了審判庭,以博爾吉亞家族的能量也絕對可以平息一切事端。

可是,擺平歸擺平,平息歸平息,但那種事情一旦爆發出來,需要幕後之人出手收拾,卻也代表著自己這個白手套工作不稱職。

倘若博爾吉亞家族因此對自己失去了耐心,選擇將這罪惡荊棘交由別人打理,那對他而言便無疑於滅頂之災。

……

五萬萊茵金幣……

隻肯開出這麽點價錢啊。

夏亞的心中不由失望了幾分。

他還以為作為這座號稱不夜城的銷金窟主人,洛裏子爵高低也得是個土豪,可以給他爆點金幣填補下腰包呢。

但是仔細想想,洛裏子爵畢竟也就是個白手套。

這座不夜城中所產生利益的真正大頭,都被定期地輸送給其幕後的那些保護傘了,洛裏子爵自己身上未必留得下多少。

能開出五萬金幣,都已經是洛裏子爵為了虛與委蛇所放出的甜蜜誘餌了,真要讓他掏錢,可能掏個三萬萊茵金幣出來都費勁。

如此想著,夏亞也收起了繼續拉扯的心思。

比起曆史殘響裏那個目光高遠,要讓他當“神之左手”,“天國副君”的諾頓同誌,洛裏這老登畫個餅來都摳摳搜搜的。

身上實在沒啥油水可以壓榨,難怪隻是個子爵。

“不,金幣就算了吧。”

“既然你開的是賭場,那就按照賭場的規矩來辦事。”

他將那枚留影晶石關閉,在手中上下把玩著。

“賭一場。”

“賭約完成之後,不論勝負,我都會將這枚留影晶石和備份銷毀。”

“哈哈,有意思。”

“很有意思。”

洛裏子爵的臉忽然變得紅潤了起來,上下審視著夏亞。

“罪惡荊棘最高層的賭桌確實也對外人開放,但是唯有身份最為尊貴的客人才有資格與我上桌。”

“這裏曾經接待過王國的大公,商團的首領,邪教徒的高層,乃至於被教國所通緝的叛教者。”

洛裏子爵靠近了桌子一步,直視著桌對麵的夏亞,身上帶起了無與倫比的雄渾氣場,蒼老的眼眸中露出宛若雄狐一般的狡詐。

這是他此生唯一可以引以為豪的東西。

當初的洛裏,正是靠著自己一手出神入化的賭技,以此方才從一個落魄貴族子弟,一步步攀爬到了今天的地位。

如果能夠在不夜城中積累下去,再加上博爾吉亞家族對自己的恩賜,那他也許要不了多久,便可以晉升五環。

成為哪怕放眼整個西大陸,也可以排得上名號的人物。

“你要和我賭什麽?”

“你又能拿的出什麽籌碼和我對賭?”

但是緊接著,洛裏子爵便看到——

在他桌對麵的夏亞,平靜地取出一樣金屬造物,放在了桌麵之上。

“放心,我所說的籌碼每個人都有,而且僅有一樣,很公平。”

那是一柄銀白色的左輪槍銃。

還有,一盒澄黃色的子彈。

夏亞的聲音在整個房間中回響。

“好歹你也是一座賭場的管理者——”

“那麽,想必你應該也聽說過……”

‘輪盤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