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亞抱著席爾薇雅出現在山下的城市之中時。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燃燒的火海。
炙熱的火苗在奔湧著,舔舐著城市的每一寸石頭,每一片屋簷。
狂風裹挾著煙塵,帶來了灰燼的朽敗氣息。
夏亞皺眉,輕輕側過身子,用身後的風衣將懷中昏迷的席爾薇雅遮擋在塵埃之後。
……
這座名為蒼庭的古國王都,正在難以阻擋地走向覆滅。
大火還僅僅隻是其次,在這個存在著超凡力量的世界之中,倘若隻是單純的火勢,那麽隨便派出幾隻四階以上的水屬性君王,便可以將那滔天的大火徹底熄滅。
災厄的源頭,是那正橫行於城市之間的災獸。
它們的身周籠罩著昏黃色的光芒,身形龐然,穿梭在蒼庭王都的建築物之間,將一座座民房踩成了齏粉。
透過那層黃昏光暈可以看到災獸內裏的模樣,基本都是蒼庭公國境內野外常見的寵獸種族,例如毛發冗長的長毛猛獁、龜甲上生長著一株古樹的陸龜。
大多都是食草種族,尋常狀態下極少主動傷人。
但是,在那昏黃光芒的驅使下,這些平日裏性情溫和的巨獸們,此刻卻被激發出了嗜血的獸性,正發狂般地在王都內橫衝直撞,摧殘著其中的一切。
駐守王城的衛隊在城牆上三三兩兩地集結,魔導炮台的轟鳴聲響徹雲霄。
魔導炮彈在災獸的血肉之軀上爆炸,鮮血飛濺一地,而這些巨獸的身軀也變得血肉模糊,在發出了悲鳴聲後倒地不起——
可是很快,又有新的,籠罩著昏黃光芒的災獸前仆後繼地跟上。
直麵著那魔導炮台的威光,就仿佛違背了生物的本能,從不畏懼死亡一般。
“該死,這些玩意是不怕死的嗎?”
城牆上,一個年輕的衛戍士兵一掌拍在了身旁的石牆之上,灰塵簌簌而落。
在他的身旁,那魔導炮台的炮膛已經呈現出赤紅的色澤,熱的發燙。
玄奧的魔導法陣上,尖銳的警報聲接二連三地響起,顯示著這處魔導炮的承載已經達到了極限,再不冷卻的話便隨時都有可能炸膛。
但是即便將魔導炮台的火力發揮到極限,王城之中那狂暴的災獸之潮,卻分毫沒有減少的跡象。
“這種讓寵獸陷入狂暴,失去理性失控的昏黃光芒……”
“讓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場災厄啊,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年老的士兵隊長注視著城牆下方那傾頹燃燒的王城,歎息了一聲。
蒼庭公國的地理位置極其尷尬。
它的邊境直接毗鄰失落國度,隨時都可能直麵荒蕪獸潮與深淵的威脅。
因此,蒼庭公國內的大部分精銳部隊,以及許多高等階的禦獸師基本都長時間駐紮在邊境,以應對隨時可能爆發的戰事。
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蒼庭王都內所留守的衛戍部隊,基本都是老弱病殘的樣子工程,連三環的高階禦獸師都少有。
麵對眼前這般獸潮攻城的殘酷局勢,他們除了依靠魔導炮來造成殺傷,完全沒有其他應對的手段。
真要親自下場與這些被那昏黃光芒狂化了的巨獸交戰,那以他們一二環禦獸師的實力,分分鍾便得被這些龐然大物踩成肉餅,隻是徒勞無功的送死而已。
轟——
一聲巨響傳來,遠處又有一門魔導炮炸膛爆裂而開。
巨大的魔力衝擊將周遭幾名負責操控魔導炮的士兵都炸成了重傷,被身旁的戰友們急忙抬下去開始了搶救。
“隊長,百分之九十的魔導炮都已經超負荷運作了——”
“再這樣下去的話……”
那急促的匯報聲,被那位年老的士兵隊長抬手打斷。
“不用說了。”
“放棄魔導炮。”
“所有衛戍部隊,撤下城牆,避免交戰,幫助城內的居民們疏散撤離。”
那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周遭的士兵都不由愣在了原地。
“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王城,要沒了嗎……”
有年輕的士兵道出了輕聲的呢喃,眼中露出了迷茫的色彩。
這是整個蒼庭的象征,更是他們從小所生長的家鄉。
哪怕是十幾年前的那場大難,王都也未曾徹底覆滅,很快便完成了複興。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卻不得不放棄這裏。
不過很快,士兵們的茫然便被士兵隊長那急促的嗬斥聲所打斷。
“房子倒了還可以再修,城市沒了還可以重建,人死了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疏散民眾!”
周遭的士兵紛紛回過神來,領命應是,向著城牆下方的各處居民區奔走而去。
唯有那位老邁的士兵隊長還站在城牆上,用那渾濁的蒼老眼眸看著下方崩隕的城市。
麵對那些血氣方剛,卻又稚嫩青澀,稍一遇到挫折便會不知所措的年輕士兵們,他隱瞞了一些話沒有說。
其實——
這些獸潮是能夠被阻攔的。
雖然留守王都的衛戍部隊中沒有高階的強者,難以阻攔那些發狂的魔物。
但是,王都,同樣也是布倫斯塔特大公家族的族地。
布倫斯塔特家族中留守在王都,達到了四環實力的長老還是有幾位的。倘若他們能夠一起出手,配合布倫斯塔特家族的種種底蘊和底牌,未嚐不能將這些巨獸們驅逐出蒼庭王都之外,守護下這座城市。
畢竟這些災獸雖然狂暴,但卻完全沒有智慧可言,必然敵不過同級別的對手。
正如十幾年前的那場災厄裏,布倫斯塔特大公所做的那般。
可是——
城內的**爆發,再到獸潮肆無忌憚地碾壓城鎮,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哪怕是他們這些一二環的普通士兵都已經反應了過來。
但那座位於王都中央,宏偉而奢華的大公宅邸,此時卻依然一片靜悄悄,未曾有過分毫的動靜。
布倫斯塔特家族,出事了……
這才是士兵隊長所極力隱瞞的,最為可怕的真相——
房子沒了可以重建,城市沒了可以再造,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人沒了也可以再生。
但是倘若作為匯聚了民心所向的大公家族,還有布倫斯塔特大公這個國家的守護者都沒了……
那這座名為蒼庭的王國,恐怕就真的隻能淪落為曆史了。
而他們這些失去了家鄉的人,也隻能化為那些躲災逃難的流民。
浪跡於不同的國家之間,永無歸所。
……
夏亞用公主抱的方式懷抱著席爾薇雅,沉默地穿行在王都的一棟棟廢墟之間。
他的眼眸之中,有淡淡的銀色月芒在旋轉著。
一隻又一隻龐大的黃昏災獸從他的身旁踏過,一路上摧枯拉朽,聲勢震耳欲聾,卻偏偏都對夏亞視而不見。
甚至有一隻火麟巨蜥的路徑就和夏亞所重合。
但是當兩者即將碰撞之時,那隻火麟巨蜥的身形卻微微讓了讓,正好交錯而過。
這般詭異的景象,自然很快便引起了有心者的注意。
在夏亞轉過了一個拐角之後,一道道身穿黃色長袍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四處的廢墟之上,將他暗暗包圍在了其中。
似乎是帶頭者的一人走上前來。
先是用那陰惻惻的眼神掃過夏亞平靜的臉龐,似乎是沒有發現什麽一般搖了搖頭。
但是緊接著,黑袍人的視線便定格在了夏亞懷中,那正恬靜睡著的少女之上。
“布倫斯塔特大公的獨女……席爾薇雅.布倫斯塔特。”
“同時,還是解開主之封印,讓黃昏再一次降臨世間的……鑰匙。”
那嘶啞的聲音之中,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
也近乎是在領頭人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一道道寵獸召喚的流光迅速閃耀而起。
或強壯,或威武,或幽暗不明……數十道氣機同時鎖定在了夏亞的身上。
沒有過多的言語,更沒有詢問夏亞的身份。
這群邪教徒一登場,便對夏亞毫無保留地發起了攻勢,
他們確實和諾頓有所聯係,也不是猜不到眼前的少年,可能就是諾頓派去控製席爾薇雅的下屬。
但是,正如諾頓所說的那樣……諾頓和邪教徒彼此之間的盟友關係,也僅僅隻是維係到這場大亂爆發之前而已。
席爾薇雅。
這是一柄可能窺探神域的鑰匙。
沒有人會放心將它托付到別人的手裏,哪怕對方也許是自己的友軍。
風刃、雷霆、火球、水柱、能量彈……
無數攻擊型技能被發動。
那同時亮起的五彩光芒,照亮了夏亞那雙漆黑的眼眸。
“我這個人其實很少殺人的,哪怕真有取死之道,我也更喜歡用幻術弄暈後綁起來拿去統轄局換懸賞。”
“但是,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
“看著一位愛自己愛到死去活來的女孩,用仿佛被遺棄寵物一般的眼神祈求著自己,那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平靜的輕歎響起。
下一刻。
周遭百米的範圍之內,每一位對夏亞存有敵意的邪教徒,皆被某種莫名的力量所牽引著抬頭。
映入他們眼簾的,是一雙不知何時由漆黑變色的黃金之瞳。
灼目而刺眼,光如白晝,宛若流淌的熔岩。
仿佛純血巨龍的龍瞳,又好似那從雲端之上俯瞰眾生的神之眼。
在看到那雙黃金瞳的刹那。
每一位邪教徒的心中,那原本無比虔誠的信仰被動搖,反而升起對這雙黃金瞳主人的膜拜衝動。
仿佛此刻這雙黃金瞳的主人,並非是要與自己爭奪鑰匙的敵對者,而是那端坐於巍峨王座之上的君王,自己等人皆是對方的臣子。
在赤紅「霸者之心」的技能介紹上,僅僅隻有一行簡短的描述——“成王的潛質”。
而夏亞此刻所展現的,便是「霸者之心」在達到了完美熟練度後,所衍生而出的進階能力。
其名為——
「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