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楚家必然就是那位赫三公子嘴裏嚷嚷過的楚四的府邸了,來了淩霄閣這麽久了,偶爾也曾聽院子裏頭的人議論念叨過,隻隱隱約約知道那伍天覃在元陵城有兩位交往頗深的好友,一個是元寶兒見過兩回的織造府裏頭的三公子赫三,一個是未曾謀麵,卻同樣離經叛道的楚四公子。
聽聞赫三公子愛鳥,楚四公子愛戲,而他們太守府裏頭的那位伍二爺卻唯獨最愛美人。
這三位可是整個元陵城裏頭最混不吝的,更是一度成為整個元陵城煙花柳巷,私人雅苑,各處戲園子裏頭的座上賓。
赫三公子愛鳥,元寶兒知些眉目,見過兩回,回回提著那個金光閃閃的大鳥籠子,據說,上頭還鑲嵌著紅寶石了。
楚四公子愛戲,元寶兒也略有耳聞,譬如早在元寶兒初來淩霄閣那一日,便被那姓伍的指給梅兒姑娘,讓其教他開嗓賣唱,後又陰差陽錯的隨著那伍天覃去過一回梨園聽戲,還被那姓伍的半威脅半收買的換了身女兒妝,據說,一切是為了給那姓楚的準備生辰禮,便知,那必定是個戲癡。
至於那伍天覃愛美人這一事,元寶兒來淩霄閣時間並不長,卻也知道他雖對著院子裏頭的男丁動輒打罵,卻著實不曾對任何一個丫頭動過粗,瞧著約莫是個憐香惜玉的。
不過,院子裏頭有鴛鴦,梅見二位貼心人在左右紅袖添香,初來院子時,又一舉目睹那伍天覃與老爺在淩霄閣開仗,據說是這伍天覃瞧上了鳳鳴樓裏頭一個花魁娘子,並放了話勢必要將那花魁娘子納進府來,此事一度鬧得整個伍家大亂,據說,在元寶兒調遣到淩霄閣前,裏頭早已大鬧天宮過好幾回了。
要知道那姓伍的如今還未曾娶妻了,妻子還未曾進門,便要率先將那等風月場所裏頭藝妓納進門來,此舉不是離經叛道,不是風流浪**,不是荒誕不經又是什麽?
這樣聽來,愛美一事,仿佛亦是有跡可循,不過說好聽些便是愛美人,說得實在些,便是風流浪**,尋花問柳,朝三暮四,縱情濫情罷了。
倒是元寶兒來了這淩霄閣後,這陣風好似漸漸吹過了似的,沒了風聲,隻知,那伍天覃時常出府走動,回來時一身酒氣,伴著胭脂味,府裏雖風平浪靜,可在外頭想來時常外出夜會佳人也未可知。
元寶兒一邊嘀咕腹誹著,一邊抱著包袱跟在那伍天覃身後經由楚家的看門人恭恭敬敬的引入了楚宅。
宅子裏頭頗為安靜,不似伍家那般熱鬧,在太守府若有人生辰,尤其是趕上老夫人,老爺或者那伍天覃壽辰,那可謂是熱熱鬧鬧,全府驚動,元寶兒還清晰的記得去年老夫人壽辰時,府裏可是排了出麻姑獻壽,排了一整日的大戲,好些丫鬟小廝也湊過去湊熱鬧了。
老爺生辰府裏來了許多老爺的故交大臣,整個廚房忙得喘不過氣來。
至於那姓伍的生辰更是離譜,將玉膳樓裏的一整支後廚隊請到了太守府,專門替那姓伍的燒製菜肴,宴請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據說,那日淩霄閣裏頭還請了歌姬舞姬,一整日,那淩霄閣裏頭的咿咿呀呀聲便沒停過,據說落了燈後,又轉戰護城河,攜手一應歌姬舞姬去夜遊護城河了,可謂花招百出,羨煞旁人。
然而這日這楚四公子生辰,楚宅卻是靜悄悄的,並無任何歡聲笑語。
元寶兒一邊嘀咕著,一邊一路爭相相望,瞧得眼花繚亂,這還是他來太守府兩年多來,頭一回跟著去旁的府邸赴宴,隻處處拿著同太守府比較。
若是擱在一個多月前,元寶兒定是被眼前的景致瞧得目瞪口呆,瞠目結舌,定然會被眼前的富貴迷了眼,可在那淩霄閣裏頭當差了一個多月,便也漸漸長了些見識,隻覺得這楚宅比太守府的富貴,還是要略遜色些許,不過,一路走來,一步一景,並無多少奇珍異草,卻見院子裏各處箭靶兵器,一路上所遇到的皆是男丁,各個精神抖擻,比伍家裏頭的小廝家丁更為英挺幾分,且鮮少見穿紅戴綠的胭脂色飄過,隻見整體比之伍家少了些金碧輝煌,卻多了些莊嚴肅穆。
也是,聽聞這楚家大房的大老爺乃江蘇總兵,管束著兩江的兵防,可是實權在手的大將軍。
楚家四子三子投軍,徒剩下四子楚四公子留在府中侍弄胭脂戲子,可謂遭了不少笑柄。
“喲今兒個二哥倒是來得早啊,我還以為照二哥往日的脾性習慣,得臨近中午才能到了,方才聽到後頭看門的匆匆來報,得知二哥這麽早來了,弟弟還不信呢,特意巴巴在這候著想要一探究竟,不曾想,還真是二哥,今兒個真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話說,七繞八繞的,繞過幾曲曲折遊廊,又越過幾扇月牙門,方見前頭一道玉色身影悠悠在簷下候著,他玉麵金貴,笑語嫣然,手中拎著一隻八寶金絲鳥籠,正是不久前見過的赫昭楠三公子是也。
赫昭楠一邊笑眯眯說著,一邊興致大好的返身迎了上來。
“今日四弟壽辰,當哥哥的豈能冷落敷衍了去。”
伍天覃緩緩踏了過去,二人相熟的敘舊攀談著。
隻見那赫昭楠手中拎著個金絲鑄成的鳥籠,可鳥籠裏頭空空如也,原先裏頭那隻嘰嘰喳喳的畫眉早已經不見了蹤影,又見他身後跟著一名隨從,隨從手中的抱著個偌大的錦盒,盒子又重又大,沒入了那隨從頭頂,隻能偏頭看路。
一瞧便知,乃備的賀禮。
赫昭楠備如此賀禮,卻見那伍天覃身上空空如也,唯有元寶兒身上抱著個包袱,莫不是這包袱裏頭的是為這楚四公子備的賀禮不曾。
元寶兒正歪著腦袋作想間,這時,聽到那伍天覃淡淡問道:“籠子裏的鳥兒呢?”
赫昭楠幽幽歎了口氣道:“哎,那畜生通靈,弟弟有一回罵了它幾聲,次日便自己撬開鳥籠逃走了,你說氣不氣人。”
赫昭楠無比忿忿的說著。
頓了頓,又巔了巔手中的鳥籠子道:“鎮日提拎著,拎習慣了,又不想將旁的鳥兒關進來,這不,隻得日日提著這空鳥籠走了,前日被我老子撞見了,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哎,進來諸事皆衰諸事皆衰啊!”
隻見那赫昭楠幽幽說著。
話一落,目光一掃,隻見那赫昭楠忽而將視線投放到了伍天覃身後的元寶兒身上,頓時眼前一亮道:“二哥守約,果真將這小兒領來了,弟弟原以為二哥會不舍呢?”
一時,又上下掃了元寶兒一眼,最終視線落到了元寶兒懷裏的包袱上,嗖地一笑,道:“連包袱都帶上了,二哥有心了,看來是有備而來。”
赫昭楠說著,湊到了伍天覃跟前,擠眉弄眼笑道:“還沒賭上,二哥便要認輸了?這可不是二哥的做派啊?”
赫昭楠淡淡調侃打趣著。
話一落,卻見那伍天覃淡著臉不說話,良久良久,微微抬眼掃了那赫昭楠一眼,語氣冷淡道:“就你話多。”
話一落,大步一邁,越過那赫昭楠直接朝前方踏了去。
赫昭楠見這日伍二爺興致有些不佳,情緒仿佛有些不睦,不由摸了摸鼻子,視線落到了元寶兒臉上,笑眯眯問道:“你們爺怎麽了?一大早的吃了炸藥似的。”
不想,還不待元寶兒回話,便又自行笑眯眯自答道:“不打緊,這般陰晴不定的主,我看還是甭伺候的好,倒不如趁早另謀他主,你說呢?”
赫昭楠一邊笑吟吟地說著,一邊搖著扇子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元寶兒聽了卻心頭一跳,仿佛聽出了幾分異樣感來,不由瞅了瞅手中的包袱,咬了咬牙,將那包袱一時抱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