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公雞陣陣打鳴,天亮了。
話說就跟睡了個陳年老覺似的,舒服得元寶兒在睜眼前的那一刻便覺得一股幸福舒服的感覺油然而生。
“真舒服啊……”
元寶兒人還在睡眼惺忪中,眼還沒睜開了,便舒服得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大覺了。
逃難那一年夜以繼日的奔波受累,日日睡在連個遮擋都沒有的地方,有時隻能趴在元老根背上睡大覺,後來入了太守府,雖情況好轉了,可那大炕硬邦邦的,咯得他的背痛,何況四人睡在一張炕上,擠得元寶兒連個翻身的地方都沒有,直到再後來入了那淩霄閣,床榻更又好了幾分,可是卻遠沒有像這日這般舒坦過。
這會兒隻覺得背下軟綿綿的,又香又滑,就跟躺在了一團軟棉花裏頭似的。
睜開眼的那一刻,元寶兒還以為自己尚且在睡夢裏呢。
他舒服得喉嚨裏咕嚕軲轆的,發出陣陣呻,吟聲來。
然而睡眼惺忪的一睜眼,卻見頭頂一片陌生。
咦?
他在淩霄閣那屋子頭頂是一根粗大的朱紅色橫梁,怎麽這會兒頭頂的房梁卻是一片又一片的精致榫卯,那榫卯雕刻得栩栩如生,盤根錯節的交錯在一起,搭建得牢靠又結實,看上去華麗又富貴。
這……這不是他的屋子?
元寶兒一時揉了揉眼睛,抬眼朝著四周一瞧,這一瞧,隻見自己壓根不是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而是躺在了一片金色錦織而成的錦繡軟榻上,隻見那軟榻上的褥子金燦燦的,軟綿綿的,一摸上去,滑溜溜的,比他的皮膚還滑膩。
又見自己頭下高高枕著一個軟枕,懷裏還抱著一個,那軟枕蓬鬆酥軟,四麵皆是用上好的蘇繡製成,上頭用精密的針腳繡著鴛鴦戲水和蝶雙飛的花樣子,精美得令人瞠目。
再一抬眼,又見自個頭重腳輕著,原來自己此刻雙腿交疊著,將雙腳高抬著,悠哉遊哉的踏在了一方矮幾上,怪道自己睡得那樣舒坦,原來又是枕著,又是抱著,腳還墊著,姿勢銷魂得可以。
隻是,這小幾子,這軟榻,這褥子,這抱枕,怎地越瞧越覺得有些眼熟。
等等。
這不是……這不是大鱉怪往日裏最愛歪著的那張軟榻麽?
這軟枕,這軟枕不是大鱉怪往日裏懶洋洋是最愛枕著歪著的那個麽?
至於這小幾子,不是大鱉怪軟榻上那個,鎮日擺放著點心果子,茶水飲品的那一張麽?這會兒……這會兒怎麽成了他的踏腳板呢?
他怎麽會躺在大鱉怪的軟榻上睡著呢?
他昨兒個……他昨兒個不是藏在了大鱉怪裏屋的那個木施後頭麽?
糟了,該不會是他夢裏睡得糊塗,迷迷糊糊摸到外間來睡了罷,又或者他……他夢遊呢?
看到眼下這四處淩亂,躁亂成了一團的軟榻,元寶兒一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來。
昨兒個他才開罪了那伍天覃,他還發動了整個院子上下在尋他,要找他麻煩來著,昨兒個的事情還未消,今日他又膽大包天的爬到他的地盤上撒野,這若再被那伍天覃揪住了小辮子,他怕是再也無處可逃了。
要知道,那大鱉怪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
這念頭一起,元寶兒一時驚嚇得連滾帶爬的從軟榻上滾落了下來。
他嗷嗷捂著屁股低嚎了一聲,還壓根來不及呼疼,便立馬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不過爬起來後,見屋裏屋外一片靜悄悄的,屋子裏空無一人,元寶兒頓時鬆懈了一口氣。
看天色,還尚早,那大鱉怪許是還沒起了。
不管了,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元寶兒來不及多想,正欲貓著身子飛快逃竄出去,不想,方一抬腳,卻見此時此刻自己光著兩隻腳丫子,腳上的鞋襪通通都不見了。
元寶兒在那軟榻上來回搜尋了一遭,依然一無所獲。
是昨兒個睡在那木施後頭,睡得迷迷糊糊蹬走了麽?
那鞋襪莫不是還遺留在了裏間的木施後頭?
要不要去撿?
可是,可是那地方緊挨著大鱉怪的床榻,那大鱉怪又是個耳力過人的,回頭將他驚醒了怎麽辦?
算了,不管了,今兒個是端午節,一會待那大鱉怪去正房過節的時候再偷偷摸進去得了。
這樣一想,元寶兒匆匆將那亂作一團地軟榻收拾了一番後,隻瞬間貓著身子,光著腳丫子一步一步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往外摸著,眼看著就要摸到門口,眼看著就要看到勝利的曙光了,不想,就在臨門一腳時,這時,忽而聽到靜悄悄的屋子裏冷不丁響起了一道低沉地聲音,淡淡道:“站住。”
那聲音低沉,略有些沙啞。
在死寂一般的屋子裏幽幽響起,像是幽靈突襲似的,瞬間嚇得元寶兒心髒一突,嚇得他差點兒三魂七魄差點兒丟了六魄了。
那是……那是大鱉怪地聲音?
元寶兒瞬間將雙眼瞪圓了。
這會兒天才剛亮了,他怎麽就起了。
並且,那聲音好似不像是從裏屋裏頭傳來地,隻覺得就跟近在咫尺似的。
糟糕,不會那大鱉怪一早就起了罷,正堵在門口預備甕中捉他這隻鱉來著。
這樣一想,元寶兒瞬間咬了咬牙,正要裝作沒有聽見,欲腳底抹油,悶頭一頭衝出去開逃,這時,隻見那幽靈似的聲音複又低沉威嚴了幾分,像是從牙縫裏磨出來的似的,隻一字一句道:“給爺滾過來。”
話一落,元寶兒邁向門口的腳丫子微微一哆嗦,良久良久,小嘴裏終是罵罵咧咧一番後,隻見雙肩一耷拉,元寶兒身子一塌,轉過了身去,遠遠隻見,在外間次間那臨窗的交椅上不知何時竟坐了個身影。
此時,天才剛亮。
外頭天色還有些灰白。
窗子半開,明明滅滅的光影裏,隻見那道身影著一襲白色裏衣,外披著件寬大的袍子,一手撐在太陽穴處,手中捧著本書,似在看書,又似在專門等著他。
由始至終,都沒有抬眼,目光沒往元寶兒臉上身上掃過半眼。
那人,正是大鱉怪王伍天覃是也。
許是元寶兒杵在原地久不見動靜,良久,良久,便見那明明暗暗中裝神弄鬼的大鱉怪王冷不丁再次開口道:“過來,跪好。”
大鱉怪王,是元寶兒此時此刻臨時新賜封號,寓意為,成了精的鱉王。
作者有話說:
有點短,明日2啊,盡量啊,大家不必當回事,給我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