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對著眼,鼻對著鼻,唇……貼著唇。

在最緊要關頭,伍天覃雖反應超群,生生刹住了這突如其來的一遭劫難,以至於沒有將整張臉嗖地一下重重懟上去,卻依舊避免不了地將整張臉輕輕貼了上去。

以至於,他鼻尖蹭上了他的鼻尖。

嘴唇也不可避免朝著那片殷紅柔軟的唇瓣上貼了上去。

方一貼上去,當即,伍天覃的腦袋瞬間噌地一下發炸了。

隻覺得天打五雷轟似的,一道悶雷直接朝著他頭頂投來,直接炸得他整個人無以複加。

摟摟抱抱便罷了,他全當那元寶兒還是個小兒,可是,可是——

親嘴。

他簡直要瘋了。

他可不是楚四,他雖離經叛道,行事乖張起來,楚四那又算得了什麽,可是,可是他卻並不好這一口啊。

一個的男的,他娘的狗東西的,他竟親了個男的。

簡直要死了。

伍天覃三觀都要震碎了。

他伍二爺的一世英名要遭盡毀了。

雖並非有意為之,可是,可是親了個男人,還是個娘娘腔似的繡花枕頭,便是無意的,光是想想,都夠惡心人的。

可是,可是,緣何唇下的那片柔軟那般香軟,隻覺得軟軟糯糯的,仿佛上頭還帶著一股細微的奶香味。

可是,可是緣何這狗東西往日裏看上去邋裏邋遢的,他經常往地上一頓亂滾著,哭得臉上鼻涕眼淚一大把的,伍天覃甚至至今清晰的還記得他哭得鼻子下冒出兩個大鼻涕泡泡的那邋遢一幕,簡直不忍直視。

伍天覃這人最是個愛潔之人,這樣的邋遢東西,他原是見了都嫌髒的,可是,可是緣何此番將嘴將臉一貼上去,卻覺得這狗東西身上非但沒有任何髒亂難聞的味道,反而覺得身上帶香似的,隻覺得一股若有似無的清甜氣息緩緩鑽入了鼻尖。

不是染的熏香,不是胭脂香,仿佛是一股與身俱來的清淡體香,非但不難聞,還有股子沁人心脾的味道。

以至於,伍天覃在這般劫難之下,竟沒有大發雷霆似的一把將身下這人給扔出去,而是,而是整個人愣在了原地似的,竟將臉一直貼在了那裏,久久忘了挪開。

直到——

許是因為他這動作在臨門一腳之時被緊急刹住了,減輕了動作,以至於軟榻上那元寶兒並未曾被驚醒,依然呼呼大睡著,隻是,許是臉上貼了一張臉,鼻尖上蹭著一個鼻子,唇上貼著一張唇,噌得睡著了的元寶兒隻覺得呼吸難耐,臉上略癢癢了起來。

睡夢中的元寶兒下意識地抬手撓了撓臉,又無意識的搖頭晃腦的想要避開臉上的東西,可是他一搖頭晃腦起來,瞬間,隻覺得那片殷紅飽滿的唇瓣擦著他的唇上而過,一下一下又一下。

又許是來回摩挲間,令他唇角又幹又癢,隻見那小兒迷迷糊糊間張嘴舔了舔幹涸的唇瓣。

於是,那粉嫩的舌尖朝著伍天覃唇上一舔而過。

瞬間,伍天覃隻覺得腦袋裏驟然白光一閃,隻覺得有一股熱血從底下鑽上來,直直湧上了腦門,衝入了頭頂。

伍天覃雙眼一睜,一個激靈,瞬間隻覺得血脈噴張,渾身炸裂開來。

他直接被對方這舉動驚得炸得四分五裂,整個人如同受驚的猛獸似的,嚇得一個翻身掙紮,差點兒直接從軟榻上給直接摔了個四腳朝天。

伍天覃整個世界險些都要混亂崩塌了。

夜色漸深,燭光搖曳。

此時,屋子外一片黑暗寂靜,屋子裏卻覺得氣溫漸漸高升了起來。

伍天覃坐在軟榻上,半個身子都倚在了一旁的小幾上,隻見他呼吸濃重,撐在小幾上微微喘息著,明明深夜微寒,他卻大汗淋漓,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從馬場馴馬回來都不見這般喘息過。

不知過了多久,伍天覃隻覺得有些口幹舌燥似的,隻立馬提起一旁的茶壺直接朝著嘴裏倒著茶,結果,將茶壺一提拎了起來,卻見裏頭空空如也,連半滴茶都倒不出來了。

若是往日裏,伍天覃的咆哮聲一早朝著院子裏傳開了,可這會兒,伍天覃卻難得忍著嘴上的幹渴,隻忽而將指尖抬著,朝著太陽穴處一下一下按壓了起來,逼迫著自己盡快恢複平靜。

不想,就在這時,忽而身後一隻腳亂蹬了過來,一腳蹭到了伍天覃大腿處,伍天覃低頭一看,隻見軟榻上呼呼大睡那人睡得並不老實,又亂滾著朝著他這邊慢慢靠了過來,他腳丫子直接一腳蹬在了他的大腿上,這隻腳胡亂蹬了過來,裹在腳上的裹腳布鬆鬆垮垮的落了下來。

伍天覃朝著蹭過來的這隻亂踹的小腳上匆匆看了一眼,隻看到一抹嬌嫩玉色在眼前一晃而過,這一看,瞬間驚得伍天覃將手中的茶壺一扔,整個人直接一把從軟榻上跳了下來。

並且大步逃得遠遠地,隻覺得軟榻上那小兒身上染了瘟疫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大汗淋漓。

幾乎是倉皇而逃。

屏風後,浴桶裏,伍天覃破天荒的沒有再大費周章的打發人再去叫水,而是難得忍下了一生的吹毛求疵,難得忍耐著,直接就著原先用過的洗澡水,再次邁入裏頭,就著那一桶髒水,二次用了起來。

浴桶裏的水早已經冰涼。

泡在裏頭,倒是漸漸恢複了紛亂的心緒。

伍天覃在冰涼的浴桶裏泡了一刻鍾之久,這才漸漸恢複了往日裏的平靜。

回想起這一夜紛亂。

伍天覃覺得就跟做了一場荒唐夢似的,簡直啼笑皆非。

他伍天覃從小到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素來隻有他耀武揚威的時候,何曾像今日這般狼狽過。

關鍵是他這邊早已亂作一鍋粥了,而此時此刻軟榻上那小兒卻睡得香甜無比,甚至壓根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場荒唐意外,還是——

還是伍天覃忽而想起日前與赫三楚四聽過的一出戲,一場狐狸精勾為了修煉引書生然後將其掏心吃肺的戲。

今夜之事,過於匪夷所思,伍天覃無從解惑起,隻覺得他今夜便也遇到了一回那戲中的狐狸精似的,定是那狐狸精釋放了妖媚之術,蠱惑了他去,區別在於,他洞察先機,並不曾蠱惑上當。

或許,他該將那還未曾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除而後快,方能永除後患,否則,伍天覃隱隱約約有些預感,若放之置之不管,早晚有一日,他也會跟那戲中的書生一般,被那狐狸精給掏心吃肺了去的。

區別在於,那戲中的狐狸精是個女的。

而今,他遇到的卻是一隻道行更高深的男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