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仰頭躺在這裏呼呼大睡,鼾聲如雷的身影,伍天覃一時氣笑了,一時氣得渾身醉意全無,整個徹底清醒了過來。

好家夥!

為了尋這狗東西,今兒個整個淩霄閣都鬧翻天了,整個院子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全都翻了個遍,不想,這小兒竟堂而皇之,翻滾著肚皮,躺在了他的臥房裏頭睡起了大覺來。

伍天覃瞬間氣得咬牙切齒。

這狗東西,他生來便是為了氣他的罷。

他可真真是個好本事,知道自個兒開罪他了,知道他一回來定繞不了他去,他便率先躲藏了起來,他還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這個道理。

嗬,他今兒個跟這混賬東西杠上了,不單單將整個淩霄閣翻了個底兒朝天,就連廚房,西院那些他的藏身之地全都搜查了一遍,唯獨隻有他自個兒這屋子沒有進來過,誰能想到這狗東西鬼心眼這麽多了,一遍又一遍的將他耍得團團直轉了起來。

想起早起在老太太屋子裏,他一邊順從的吃著他賞的粽子,卻一邊默默淌著淚的模樣,伍天覃便恨得牙癢癢,更窩心的是,他竟還一邊裝模做樣的維護他,卻一邊暗戳戳的給他上眼藥,在老太太跟前上演了一哭絕世苦肉計來。

這狗東西,眼珠子一轉,那缺德的心眼便一個往一個冒呢,這會子壞事幹盡,擾得整個淩霄閣上下大亂,他卻還有本事睡得著覺?還專門往他臥房裏鑽著,比哪個都舒服享受?

伍天覃瞬間氣不打一處來。

看著眼前這狗東西,他此刻歪七仰八的躺著,許是兩個箱籠太短了,頭腳略微不大舒坦,隻見他腦袋一仰,往箱籠下頭跌去,落入伍天覃眼裏,這模樣,隻見下巴朝著他高抬著,用下巴朝著他的方向戳著,就跟在他跟叫囂似的,一臉得瑟模樣。

伍天覃見了,隻咬了咬牙,下一刻,隻緩緩抬腳,正欲一腳將這狗東西踹翻在地,不想,方一抬腳,忽見那小兒忽而抬手朝著臉上撓了一把,而後小嘴嘴裏嘟嘟囔囔著,不知一直在念叨著什麽。

伍天覃將雙眼一眯,踟躕片刻,將腳收了回來,緩緩彎腰湊了過去,這一湊,便聽到那小兒嘴裏一臉憤恨的在念叨著:“臭王八,大鱉怪,醜八怪……”

一嘴嘟嘟囔囔著,竟全是罵人的話語。

伍天覃聽了嘴角微微一抽,尤其是聽到“大鱉怪”那三個字時,更是氣得臉上一片鐵青。

若他沒記錯的話,這三個字可是專門罵過他的,為此,今兒個一早,他還專門尋了隻鱉來惡心那小兒,不曾想,這狗東西不知收斂,不知好歹,不曾感念他免他板子之恩,竟還喪心病狂的越發囂張了起來,竟連夢裏都在咒罵起他來。

伍天覃一時氣得恨不得撕爛了眼下這張刁鑽的小嘴,正氣得牙齒咯得嘎嘎作響之時,卻見此時那小兒砸巴著小嘴,忽而有些難受似的掙紮著身子胡亂蠕動了起來,就跟條毛毛蟲似的,不斷在箱籠上翻滾著,片刻後,他在箱籠上的兩個軟枕裏頭艱難的翻了個身來,他原本歪七倒八的仰著身子,這一翻身,小短腿一蹬,小胳膊一甩,直接趴著身子,枕在胳膊上,半邊身子都險些甩到了箱籠外來。

那胳膊一甩,險些甩到了伍天覃臉上來。

又見他整個小身板搖搖欲墜的挨著箱籠的邊緣側身躺著,身子搖搖晃晃的,隨時隨地都要掉下來似的。

偏偏到了這個境地,人還不見醒了。

隻將那張小圓臉枕在了胳膊上,將整張臉都擠得變了形了,隻嘟囔著小嘴,依然在嘟嘟囔囔著。

伍天覃以為還在罵他,正要一把掐著那小兒的脖子將他整個人給舉起來,不想,手剛探到那小兒跟前,忽見那小兒忽而含含糊糊,軟軟糯糯的喊了聲:“娘……”

伍天覃手微微一頓。

神色似有片刻微怔。

隻以為聽錯了似的,正微愣間,這時,便見那搖搖晃晃的身子在箱籠邊沿來回晃動幾下,而後,小身板哐當一下,忽而從那箱籠邊沿一翻,竟直接從箱籠上跌落了下來,眼看著就要砰砰落地,摔得個狗啃地了,說時遲那時快,伍天覃下意識地伸出雙臂一接,他人還有些沒有緩過神來,便覺得兩條胳膊一沉,再一抬眼時,隻見手中沉甸甸的,那小身板竟不知何時被他接住,穩穩當當的落入了他的懷裏。

其實,並不沉,反倒是比想象中更輕盈許多。

輕飄飄的,伍天覃甚至都沒有使出多少力氣。

隻覺得輕飄飄的,軟軟一團。

是的,落入他的臂彎裏,跌入他的懷中的元寶兒,隻覺得像是一團軟棉似的,竟難得身輕如燕。

這小兒雖看著清瘦,但是小臉圓滾滾的,看著又像是有肉的,不想,這一通接住,落入了他的手中,微微一顛才知,比想象中更為清瘦。

是因為娘娘腔的緣故麽?

隻覺得渾身軟糯。

在伍天覃的印象中,男人都是粗胳膊粗腿的。

他從未見過這樣鬆軟的男人。

男人?

他竟抱著個男子?

還是這麽個白白淨淨,嬌嬌嫩嫩,不男不女的娘娘腔。

有那麽一瞬間,伍天覃覺得略有些惡心,他可不是楚四那廝,有著一雙超越世俗,跨越性別,欣賞男人的眼睛,伍天覃可是堂堂大男人,旁人喜歡男人也好,喜歡女人也罷,他雖不會鄙視,卻也並不讚成恭維,多為無視,可事情落到了他自個身上,便才會覺得惡心得夠嗆。

有那麽一瞬間,伍天覃隻蹙著眉頭,恨不得將懷中這個娘娘腔一口氣扔外頭去才好。

可是,一想到方才聽到這小兒嘴裏嘟嘟囔囔著喊著娘,便又覺得眼前這狗東西或許還算不上什麽男不男人,充其量不過個半大的孩子。

十三四歲,落在旁人身上,早些的都能娶妻生子了,可落入這小兒身上,竟莫名覺得他好似還未曾斷奶似的,隻覺得渾身奶乎乎的,並未曾叫伍天覃太過反感。

一時,伍天覃低頭朝著懷中那小兒臉上一瞅,隻見此刻元寶兒鼓著張小圓臉,嘴巴被他的胸膛擠壓得微微張開,正微張著嘴,呼呼睡得正香呢,這麽大的動靜都未曾驚醒到他,跟隻豬似的。

許是隔得太近,微弱的燈光下,隻見往日裏刁蠻蠻橫,張牙舞爪的小螞蚱這會兒收起了白日裏乖張狡黠的惱人模樣,難得安靜了下來,竟覺得難得乖覺似的。

隻見他安安靜靜的,乖乖巧巧的躺在他的懷裏,細微的鼾聲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胸口,這會子伍天覃已沐浴了,準備安歇的,身上不過穿了身輕薄的裏衣,衣裳寬鬆,半敞開著,那溫熱的氣息透過寬大的領口鑽進了他的胸口,噴灑在了他堅硬的胸腔上,隻覺得心口癢癢的,熱熱的。

伍天覃有股子撓上一把的衝動。

又見睡著了的元寶兒這會兒乖巧得跟隻貓兒似的,他微微合著眼,長長的睫毛又卷又翹,在燈光的映襯下,他的睫毛被照成一抹黑色的剪影投放到對麵的木施上,像是一輪彎彎的新月掛在那裏,搖搖曳曳。

又見這小兒麵如白玉,粉雕玉琢的,小臉盤子珠圓玉潤,隻覺十足討喜,這會兒安安靜靜的睡著,隻覺得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竟難得美好,有一種超越性別的美好恬靜。

伍天覃看著看著,忽而忍不住想要探出手,朝著他那圓滾滾的,被他的胸膛擠壓得微微變形了的小圓臉上捏上一把才好,這個念頭一起,直叫伍天覃神色微怔。

正當他陷入了一絲迷惘之際,這時,隻見懷中那小兒被他抱得有些不大舒坦似的,忽而迷迷糊糊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垂落在他腰側的那條胳膊悉悉索索的朝著他腰間一探,隻下意識地朝著他後腰上一摟,然後那張小圓臉朝著他胸膛裏頭一埋,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瞬間摟著他又咕嚕軲轆的,呼呼睡了去。

他是睡著了,睡得舒坦了,可伍天覃的身子卻微微僵直在了原地。

隻覺得那條細瘦的胳膊圈著他的腰,一路探到了他的後腰,然後一把攥緊了他後腰上的裏衣,緊緊攥在了手心裏。

又覺得身前胸膛前一片柔軟緊貼而來,從身前到身後,渾身都被緊緊包裹住了似的。

他……他竟被這娘娘腔團團抱住了?

還是被元寶兒這麽個狗東西!

伍天覃身上的裏衣薄如蟬翼,穿了跟沒穿沒多大區別,被人這麽緊密相貼相擁著,他甚至能夠清晰無誤的感受到那小兒身上的觸感和所有的溫度,尤其是他的後腰和胸口,極度敏感,那小手揪著他後腰上的衣裳麵料,懸在半空中一**一**,一下一下蹭著他的後腰,胸前的細膩和溫潤的呼氣源源不斷地湧來。

不多時,伍天覃鼻尖竟漸漸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來。

扔,還是不扔?

伍天覃一時緩緩閉上了眼,內心竟掙紮了片刻。

良久良久,這才見他緩緩睜開了眼,隻咬緊了牙關,略有些無奈似的,最終隻抱著懷中這小兒一步一步朝著外間走了去。

狗東西,若不是睡著了,他今兒個非得打得他求爹爹告奶奶不可。

心裏雖這樣說著,實則卻是抱著那小兒,將他輕輕的擱到了軟榻上。

將軟榻上一放,瞬間,隻見那小兒尋到了歸宿似的,隻迷迷糊糊的朝著軟榻上一滾,然後抱著個軟枕,整個身軀弓成了個蝦米似的,睡得越發香甜了起來。

伍天覃立在軟榻前,盯著軟榻上那道睡得香噴噴地身影,他倒是一時酒意全無,睡意全無。

盯著那卷縮成團呼呼大睡地身影,半晌,伍天覃張嘴罵了句“狗東西”,目光一掃,見遠處放著一張薄毯,眉頭一挑,猶豫片刻,正欲將薄毯扯了過來,不想,方一伏身,撐在軟榻上的手一時不慎正好撐在了方才被他扔到軟榻上的那隻空酒壺上。

圓滾滾的酒壺一個打滑,隻哧溜一下朝著軟榻內側滑去。

撐在酒壺上伍天覃的手臂瞬間跟著一個打滑,便見伍天覃身子一歪,一時不穩,竟直徑朝著軟榻上傾倒而去。

此時,軟榻上呼呼大睡的元寶兒正好撓著腦門轉過身來,他剛一翻身,伍天覃整個身軀,整張臉便不受控製的朝著他整個身板,整個臉上直直撞了去。

盡管伍天覃身手敏捷,反應迅速,可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身軀跌到半道上被半個胳膊撐了起來,可臉竟直接朝著元寶兒那張圓滾滾的小臉上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