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元寶兒雖死裏逃生了一遭,卻壓根沒有一絲逃過一劫的後怕和歡喜感,無他,他的錢財一下子被散了個幹淨。

月錢月錢被罰,好不容易從活閻王那裏賞來的一小錠金錠子以及扳回來的那些本全部都被那大鱉怪給沒收了去,這一個月白幹了一個月,白遭了一個月罪不說,關鍵,連他弄銀子,賭錢這條路都被那姓伍的給一把活活堵死了。

全身上下沒一分錢,又搞不到一分錢的日子,對元寶兒來說,可謂糟糕透頂,日日難熬。

可是,他終究是求爹爹告奶奶的一通求饒和服軟,又是裝可憐哇哇大哭,又是自我揭短貶低自己,三十六記全都用上了這才躲了那活閻王一通打罵,事後,便也不敢再過於張狂,唯恐再度激怒了那活閻王去。

明明心裏氣得要命,麵上還得小心翼翼恭維著,好似對方不是免了他一頓打,而是救了他一條命似的。

哼,憑什麽?

打人的是他,現在不打了,憑什麽還得叫他感恩戴德?

也不知哪兒來的這破規矩?

都是被慣的!

元寶兒悶悶不樂,老實了幾日後,這時,端午節到了,滿府上下皆在為端午節操持著,元寶兒頹廢的心思便又漸漸開始活絡了起來。

對了,以往逢年過節時,是元寶兒曆來最忙碌的時候,他彼時在廚房忙活,往日裏躲懶耍滑,可但凡到了逢年過節,卻是比哪個都忙碌機靈,以往是休想旁人使喚得動他一下,可到了逢年過節,卻是難得麻利勤快,跟人搶著幹活,尤其,是到老夫人和太太的院子,無他,老太太仁厚,也向來體恤下人,逢年過節若是被哄得好了,便會撒錢派賞,且出手不俗。

元寶兒如今藏在那廚房大炕底下的幾個金錁子,多半都是老太太那兒討得來的。

這樣一想,元寶兒頹廢了幾日的心情便漸漸有了些起色,隻一把從床榻上跳了起來,洗了把臉立馬顛顛摸到了院子裏。

淩霄閣這幾日裏裏外外在熏艾葉驅邪,一踏入院內,一股艾葉味道撲鼻而來,又見遊廊兩側懸掛著幾簇清洗幹淨的竹葉,那是昨兒個院子裏的丫頭們清洗幹淨的竹葉,晾曬在那兒,等著包粽子用的。

元寶兒打遊廊底下走過,抬手隨手扯了片葉子叼在嘴裏,見正房裏頭好似靜悄悄的,外頭不見常勝,門口又不見長寅那小子,不知人全都跑哪兒去了,正咬著竹葉暗自琢磨間,見那頭歡兒端著個盆走了過來,元寶兒便立馬朝她使了個眼色。

歡兒眼珠子一轉,立馬放下了手中的盆小跑了過來,興衝衝道:“寶兒哥,您有何吩咐?”

歡兒笑眯眯地打趣著他。

元寶兒瞪了她一眼,道:“莫跟我嬉皮笑臉。”

還寶兒哥,整個淩霄閣就屬他資曆最淺了,若在廚房,旁人喚他一聲小寶爺還算理所當然,可若在這淩霄閣裏頭,若有人喚他一聲寶兒哥,或者小寶爺,定當是透著淡淡的打趣和嘲諷了。

瞪了那歡兒一眼後,便見元寶兒搓了搓手,咬著竹葉暗戳戳打探道:“爺還在屋子裏頭罷。”

又道:“長寅那小子呢,怎地一大早的不見了人影?”又連連探道:“明兒個便是端午了,這麽要緊的日子,太太屋子裏或者老夫人院子沒派人打發送些東西來麽?”

“又或者,這大過節的日子,爺沒陶些有趣的玩意兒給府中幾位小姐們送去把玩把玩麽?”

往日裏,隔三岔五的,太太或者老太太那頭便也往淩霄閣送些吃的喝的,有時來得勤,一日送上三五回也是常事兒。

老太太最愛送來些吃的喝的,太太送的雜,吃的喝的見天往這邊送,有時果子點心,有時又是衣裳擺件,橫豎整個太守府最精美華貴的,全都塞淩霄閣來了。

至於那伍天覃對府中幾個妹子亦是疼愛的,橫豎若得了好吃好玩的,亦或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便也會打發人往後院送去。

元寶兒來雖來了這淩霄閣不久,卻也撞見過好些回了。

往日裏長輩們送些尋常東西來,不用回禮,或者專門致謝一遭,可這大過節的,晚輩們若是回些個孝敬東西過去,長輩們定當樂嗬嗬的,那麽這麽一來跑腿的一準能夠得賞了。

又或者去往後院,往幾位小姐們院子裏跑上一趟的話,三小姐四小姐年紀還小,許是不會賞錢,可二姑娘雖是個庶出,卻最是居高自傲,看重臉麵,去了,定然不會讓堂兄院裏的人給輕賤了去,一準不會空手而歸。

元寶兒暗自琢磨著。

他這滿臉算計的小模樣一時瞧得歡兒心頭一跳,隻立馬叉腰道:“我說寶兒哥,你這又打上什麽鬼主意了,你可千萬別啊,這馬上過節了,可別在這關口再惹事呢,讓大家夥兒安生過個好節好不好?你是鬼靈精怪,回回能從主子手下死裏逃生,可苦的往往卻是咱們這些人啊,你是不知道主子生氣的模樣有多可怕,這幾日難得主子心情還算不錯,你可別又再惹是生非了。”

歡兒生怕元寶兒又要搞事,立馬緊皺眉頭勸說著。

元寶兒頓時不耐煩道:“行了行了行了,別叨叨了,我這幾日吃了睡,睡了吃,還要多聽話,你再叨叨,我耳朵都起出繭子來了。”又立馬催促道:“問你話呢,快說罷,人一個個都冒哪兒去了。”

元寶兒扯著嘴裏的葉子,往牙縫裏剔了剔牙道。

歡兒聞言,這才鬆了口氣道:“赫三爺今兒個一早不是特特派人給咱們爺送了天寶齋的糯米八寶粽來麽,天寶齋的粽子乃元陵城一絕,一粽難求,爺不愛甜食,便分了些,一份讓常勝哥哥親自送去了太太院裏,一份送去了後院幾個小姐院裏,這不,前腳才剛走沒多久——”

歡兒緩緩說著。

不想,話還沒說完,忽見那元寶兒將腳一跺,急得差點兒直跳腳道:“怎麽讓他們去了,怎麽不喊我呢,這種跑腿的小事怎麽能勞駕常勝大哥親自去了,這是哪個吩咐的,會不會來事?”

一時,又氣得原地打轉道:“沒看到我閑來無事閑得發慌麽,這類活兒本就是我的,那常勝大哥也真是,連我的活兒也搶——”

元寶兒氣急敗壞著。

他這一通話一時聽得歡兒新鮮至極,隻一臉稀罕的看著他道:“喲,今兒個是太陽朝著西邊出來了不曾,還你的活兒,你的活兒不曆來全是長寅的活兒麽,再說呢,如今整個淩霄閣上下,除了爺,哪個還使喚得寶兒哥你動,你沒發現,就連問玉姐姐這些日子也不使喚你了麽,有事隻管使喚長寅了去,你元寶兒,如今可是爺跟前的貼身隨從了,上頭也就一個常大哥能壓得過你去了。”

歡兒笑眯眯的說著,說著說著,意識到跑題了,立馬饒了回來,道:“對了,寶兒哥,你往日裏不是最喜歡躲懶的麽,怎麽今兒個轉性了,竟主動尋起活兒來了?”

歡兒笑著打趣著元寶兒。

元寶兒一門心思都在搞錢一事上,才懶得搭理她了,隻匆匆問了一遭“他們去了多久了”便作勢要去追,不想剛追了兩步,猛地回過神來,轉了轉那圓溜溜的眼珠子暗戳戳朝著歡兒問道:“對了,爺派人送了太太屋裏,送了後頭幾個小姐院裏,那老夫人呢?老夫人院裏送了不曾?”

元寶兒邊問邊興奮的搓了搓手。

歡兒一臉狐疑的看著他道:“還……還沒呢,老夫人那裏,爺讓問玉姐姐親自去一趟,剛剛問玉姐姐去廚房了還沒回——”

歡兒說著,話還沒說完,隻見眼前的身影嗖地一下,隻跟陣風兒似的瞬間刮走不見了。

留下歡兒一人瞪著眼,獨自一人杵在風中淩亂。

作者有話說:

這幾章有些短小,明日盡量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