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自那日後,後頭幾日伍天覃日日早出晚歸,不見人影,一連奔波了四五日,眼看著端午節要到了,府中時不時有賓客過來拜訪,太太俞氏拘著伍天覃府中宴客,不讓他外出亂跑,這才消停了兩日。

兩日下來,伍天覃進進出出,倒是再未曾瞅見到元寶兒那礙眼的狗東西,日日隻見那個黑臉的在門口探頭探腦,迎來送往。

也不知那狗東西上哪兒躲懶去了,橫豎沒再往他眼前晃**。

橫豎伍天覃也沒問,沒管。

常勝見那日情形離奇,不知發生了何事,便也沒敢再貿然將人指進正房伺候。

故而一連著五六日,淩霄閣倒是清淨。

話說這日院子裏過於清淨,時間一長,伍天覃便搖著扇子百無聊賴了起來,常勝窺探了幾分主子鬱結心情,開始諂媚獻計道:“幾日未曾練箭呢,爺可要練練箭?”

不想,那伍天覃卻搖著扇子神色淡淡道:“爺箭法超群,還需練什麽練?”

神色雖淡,卻語氣有些衝。

常勝聽了喉嚨一噎,良久,便又道:“聽說前兩日馬場送了幾匹好馬來,皆是北遼那邊來的好馬,爺可要去馴馴?”

常勝小心翼翼地問著。

卻見那伍天覃闔上了眼,一臉神色懨懨道:“這火爐似的天氣,你是要熱死爺不成?”

說著,雙眼一睜,掃了那常勝一眼,沉著臉道:“誠心折騰爺是吧?”

話一落,便見那常勝立馬苦著臉,道:“爺誤會了,小的怎敢折騰爺啊,借小的一百個狗膽小的也不敢啊!”

常勝立馬裝起了孫子來,便見那伍天覃冷哼一聲,又略有些不耐煩地闔上了眼。

常勝在一旁苦哈哈的舉起袖子擦了把汗。

隻覺得這兩日爺可夠難伺候的,說話夾槍帶棒的,火氣十足,時時懟得常勝都不敢開腔呢,可這若不說話罷,又實在難熬得厲害,也不知這幾日主子怎麽了,實是未見發生什麽惱火的事啊。

除了那日……那日元寶兒一大早的惹怒了主子一事!

不過,那日過後,卻也未見爺再行遷怒啊。

常勝實在琢磨不透。

正沉思間,忽見那伍天覃一抬腳將軟榻上的一隻抱枕冷不丁踹下了榻,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得常勝身子一跳,心髒險些都從嗓子眼裏給蹦躂了出來,然而再一朝著主子臉上探去,卻見他此時依然閉著眼,麵無表情的,不見了下文。

哎,這情景著實憋得常勝難受不已。

常勝一時揉了揉心口,躡手躡腳的過去將地上那抱枕撿起,重新放回到了軟榻上,卻也生怕主子再一腳踹了來,最終,還是將抱枕抱到了懷裏,踟躕片刻,方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爺,這幾日元寶兒那小兒也不知跑哪裏躲懶去了,小的一連著幾日都未能見著他人影,本來四喜告假回了老家探親去了,爺跟前便缺了人伺候,小的便將那元寶兒調到爺的屋子暫時伺候著,卻見那小兒竟不服管教,是日日不見人影,小的已留意了幾遭,他非但不往正屋裏頭伺候,就連院子門口也幾日不見他人影了。”

常勝冷不丁在伍天覃跟前告起了狀來。

邊說邊小心翼翼地觀摩著主子地表情心情。

隻見那軟榻上的伍天覃聽了這番告狀後,搖著扇子地手微微一停,半晌,雖依然閉著眼,麵上未見任何表情,卻終歸沒有朝他噴火了,便又立馬狀著膽子繼續嚴詞厲色道:“這般刁奴在主子眼皮子底下便尚且如此,若去了旁的地方,那還不掀翻了天呢,依小的看,爺不若將那小兒打出了府去罷?屆時再重新選幾個伶俐的好生調,教一番便是,也省得他日日大鬧天宮,惹得主子沒個清淨了。”

常勝憤憤不平地說著。

卻見他伍天覃依然閉著眼睛,不言不語。

就在常勝準備乘勝追擊,再告一記猛料之際,這時,終見那伍天覃歪在軟榻上,淡淡開口道:“那小兒上哪兒躲懶去了。”

伍天覃神色淡淡問著。

依然閉著雙目,辨不出任何情緒。

常勝一聽,心中立馬鬆懈了一口氣,總算是出了個主意,惹得了主子興趣了,聞言,隻立馬恭恭敬敬道:“小的也不知他地去向,不過他同屋的長寅許是知曉,小的這邊將那長寅喚進來問話。”

得到伍天覃淡淡一聲“唔”,常勝立馬手腳麻利的出去將門口看院地長寅喚了進來。

長寅一進來,便見主子歪在了軟榻上,神色威嚴,人還沒晃過神來,常勝便開始**地盤問道:“長寅,你如實說來,這幾日院子裏怎地隻有你一人當值,一連著五六日了,怎地不見那元寶兒地人影,他人呢?上哪兒去呢?這會兒不是他該當值的時辰麽?”

常勝板著臉,一副嚴肅做派。

長寅卻縮著脖子,支支吾吾道:“稟……稟爺,寶……寶兒他,寶兒他身子不舒坦,屋子裏……屋子裏休息呢。”

長寅漏洞百出的替那元寶兒開脫著。

然而主子眼下,他緊張得厲害,支支吾吾,一臉虛心害怕的厲害,讓人一眼便探出他在扯謊維護他人。

“長寅!”

常勝高聲一起,瞬間嚇得長寅啪嗒一下朝著地上一跪。

常勝見他老實,便也很快語重心長道:“元寶兒就是個刺頭,你們縱使同屋有了情誼,卻也不是你庇護他的理由,他若犯了錯,誤了差事,便是他咎由自取,你若不供出他來,他今兒個犯的不過是一樁小事,他日便要犯天大的事情呢,慣著一人並非為他好,將人拉入正途才是對他好。”

常勝一番說教著,話落,語氣一軟,便又道:“好了,主子跟前,你快如實招來,那元寶兒這幾日到底上哪兒去了,你放心,你當差兢兢業業,主子必不會遷怒了你去。”

常勝軟硬兼施的盤問著。

長寅膽小,自知瞞不住,半晌,隻得咬牙支支吾吾道:“寶兒……寶兒上西院……上西院賭錢去了。”

話一落,隻見那常勝雙眼一瞪,又見歪在那軟榻上的伍天覃嗖地一下睜開了雙眼,隻一個翻身,從軟榻上坐了起來,眯著眼盯著那長寅一字一句咬牙道:“好個狗膽子,竟在府裏賭起了錢來。”

伍天覃原本以為元寶兒被罰了錢,氣不過日日歪在**悶頭不忿,不想,他的狗膽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大?

賭錢?

混賬東西。

真是反了天呢。

伍天覃板著臉從軟榻上翻身起來。

長寅見主子動怒了,隻立馬慌慌張張的朝著地上狠狠磕頭道:“寶兒……寶兒年紀小,不懂事,他就是頑皮圖好玩的,爺,爺饒了他這一回罷。”

府中聚眾賭博可是大事。

尤其,這會兒還大白日裏頭呢。

端午臨近,整個府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府裏的下人竟還有閑情雅致賭起錢來,這不是反了天是什麽?

伍天覃瞬間火冒三丈,見長寅磕頭求饒,瞬間一腳踹了過去,黑著臉,一臉怒氣上頭道:“前頭帶路,爺非得宰了那混賬東西不可。”

話說,伍天覃浩浩****的朝著西院去了。

因伍天覃本就是活霸王似的主,便是笑著,也覺得氣勢威嚴,惹人敬畏,這會兒卻冷著麵目,渾身氣勢威厲,一路人叫人撞見了,紛紛嚇得退避三舍。

卻又見他浩浩****的直往那西院方向奔著,看著像是生了什麽事似的,故而,一路上又有人忍不住探頭探腦,遠遠跟上去瞧熱鬧。

話說,此時的西院一角,與外頭的森人駭然一幕相比,卻完全是另外一番熱火朝天的景象。

“大大大——”

“小小小——”

隻見那馬房的下人房裏紮堆聚集了七八人,東角的大炕上,七八人撅著屁股,趴著身子,揮著手臂,湊到一堆,一個個手舞足蹈,放肆嘶吼著,亢奮興奮到了極致。

“賭大,小爺賭大,大大大大大——”

其中,一小兒的聲音尤為洪亮,隻見他扯著嗓子興奮叫嚷著,那敞亮的聲音,宛若是用著身體裏全部力量扯出來的,屋頂都能被掀翻的那種。

細細聽來,嗓子早已吼啞了。

“白叔,快開,快開骰子,看看是不是大!”

隻見他一口一聲嚎叫著,光聽聲音,便知,早已是迫不及待了。

眼看著白叔要將骰子打開。

卻見此時那方胖子將手朝著那碗底一押,道:“元寶兒,你今兒個是殺瘋眼了,今日你一人贏得飽飽的,咱們所有人都輸得光溜溜的了,這如今最後一盤了,押上了兄弟們這個月所有的身家,你是殺遍天下無敵手了,你看,兄弟們一個個卻緊張得心髒竄到嗓子眼了,這麽著,在開骰子之前,你給咱們逗個樂子,替兄弟們緩解緩解緊張的氣氛如何?然後咱們再一把定輸贏!如何?”

方胖子將手壓在碗底,似神色有些不忿的說著。

方胖子這幾日手氣好,本將元寶兒贏得都要光屁股了,不想,今兒個一遭將好幾日贏的一口全吐了出來,自是有些憤憤不平。

這麽個提議,雖歪歪嘰嘰,卻也嗬護情理。

元寶兒今兒個贏了錢,可謂滿麵春光,心情好得不得了,聞言,難得興致大好,好手一揮道:“瞧你們一個個狗膽子,不就一個月月錢麽,至於麽,行了,小爺今兒個心情好,便給你們說一樁新鮮事兒——”

隻見那元寶兒一把從炕上跳了起來,清了清嗓子,一臉神神秘秘繪聲繪色道:“你們可知,緣何我一入那淩霄閣便開罪了那位活閻王大鱉怪麽?”

元寶兒手舞足蹈,一臉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說著。

他這神態,這動作,這語氣活靈活現,賤兮兮的,瞬間引得所有人爭相好奇了起來,就跟在訴說什麽天下秘談似的,瞬間調足了眾人的口味。

“難道不是你丫的娘娘腔,喜歡男人,遭人恨麽?”

人群裏有人扯著嗓子笑話了這麽一句,瞬間惹得整個屋子哄笑一團。

“去你丫的!會不會說話,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還聽不聽呢?”

元寶兒聽了瞬間瞪著眼,抬腳往那人臉上招呼了一腳,周圍眾人立馬四下拉扯,衝著元寶兒道:“你快說,都等著聽了,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啊?你元寶兒不是曆來最遭人喜歡麽,怎麽一入了那淩霄閣便不是挨打便是遭罵,你快說說唄。”

大家夥兒爭相好奇著。

便見那元寶兒陰惻惻一笑,隻四下探尋了一眼,眉飛色舞道:“原是我初入那淩霄閣時,便撞見了那大鱉怪的隱疾秘事!”

元寶兒賣著關子說著。

這話一落,瞬間引得眾人四目相對,連連追問道:“是……是二爺的隱疾?二爺有何隱疾?”

大家交換了個眼色,紛紛一臉好奇興奮了起來。

便見那元寶兒舉著大拇指朝著鼻尖下一蹭道:“小爺跟你們說,若非因著撞見他這麽一件丟人現眼的秘事,憑著小爺的機靈討喜,又豈會遭人打罵——”

“別賣關子了!”

“快挑重點說。”

所有人被他勾得心癢癢的,紛紛催促著。

元寶兒見大家夥兒一個個眼裏冒光,便撇了撇嘴道:“小爺不小心撞見那大鱉怪洗澡了,你們猜小爺看到了啥,嗬,你們不都說那大鱉怪威武霸氣,氣勢英武麽,嗬,你們可都被他外表糊弄過去了,他實則就是個繡花枕頭,外頭看著高高壯壯,實則那內裏——”

元寶兒一邊說著,一遍捂嘴忍笑好似宣不出口似的,半晌,眼珠子一轉,報出了一記猛料道:“實則他那玩意兒才這麽大,這麽長——”

元寶兒圈起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個銅錢粗細的形狀,小拇指長短的長度,一臉嘲笑道:“方胖子還說那大鱉怪定生了隻大,雕,最是勇猛無比,其實不然,我親眼撞見了,比豆芽菜大不了多少呢。”

元寶兒繪聲繪色的說著。

說到最後,隻眉飛色舞了起來。

小嘴撇著,眼睛滴溜溜轉著,一副鄙夷得要死的模樣。

這秘事一出,瞬間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你……你此話當真?你……說二爺繡花枕頭,比豆芽菜還小?”

隻見那方胖子瞪大雙眼,一臉不可置信。

元寶兒癟了癟嘴,雙眼一瞪,下巴一抬,道:“騙你作甚,我親眼所見,不然我才剛去,那大鱉怪緣何如此打罵羞辱我,當真以為是看我不順眼,你們啊,一個個太單純了,實則是他在我跟前顏麵盡失,這才惱羞成怒的,實話跟你們說罷,那大鱉怪那玩意兒,比我的還小了。“

元寶兒口若懸河,惟妙惟肖的說著。

說到這裏,仿佛打開了話匣子,越說越亢奮,見一個個瞪大了雙眼,被他這話給唬住了,隻將袖子一擼,正要再將其好是詆毀一番,不想,正要一張嘴,這時,卻忽然聞得砰地一聲巨響,隻見身後那屋門無故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踹開了。

這冷不丁一聲爆響,瞬間嚇得所有人齊齊一跳,所以齊齊扭頭張望著,隻見身後那扇大門砰地一聲,竟直接哐當倒地,直接一腳被踹翻了。

而正在繪聲繪色的元寶兒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頭,正疼得齜牙咧嘴的直接跳了起來,嘴裏疼得一口一句咒罵:“哎呦喂,他奶奶的,老子的舌頭。”

作者有話說:

各位:明天後天表妹結婚,明日可能沒時間更新,後天如果回得早,更新就在後天晚上,晚得話,可能就到淩晨後了,望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