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夢到那戲台子上有人咿咿呀呀的吟唱著戲曲,台上薄霧漸起,朦朦朧朧,叫人一眼探不分明,隻遠遠看上去,一道白色迤邐身影在戲台上拂袖吟唱。

一聲聲或嫵媚或嬌羞或哀愁的聲音,絲絲入耳,叫人聽了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

再過片刻,忽見那戲台子成了水榭中的一處遊廊涼亭,涼亭被湖水包圍,四周帷幔遮掩,微風一過,白色帷幔四處飛揚,那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從那帷幔裏頭一聲聲溢出。

伍天覃緩緩走過去,將帷幔掀開一角,卻見裏頭並不是戲台子,也並無戲子,裏頭空****的,空無一人。

就在伍天覃放下帷幔,正欲轉身之際,這時,一道白色的長袖水袖遠遠地朝著他的臉上輕扔而來,伍天覃當即愣了一下,長袖垂落,正要收回時,伍天覃忽而緩緩抬手,一把拽住了水袖一角,他順著那長長的袖子一路朝裏探去,隻見白色的帷幔後似躲著個妙齡美人兒。

伍天覃盯著那美人定定看著,片刻後,抓起水袖朝著鼻尖一探,一抹幽香撲鼻而來。

伍天覃一時攥緊了水袖,正欲將人拉過來,這時,美人忽而嗖地一下將水袖扯了回去,隨即,銀鈴似的輕笑聲在那帷幔後一聲一聲傳了來。

那笑聲婉轉清脆,甜如浸蜜。

伍天覃愣了一下,當即撩開了帷幔,朝著裏頭步步探去追了去,不想,帷幔撥開一層又一層,那抹嬌俏的背影一直撩起裙擺在前方嬉戲奔躲,她身上綾白輕薄的水袖,裙擺一一打在伍天覃的臉上,直叫他心癢難耐。

他大手一揮,拂去一方帷幔,又扯了一層帷幔,層層追擊著,直到將那飄逸的水袖再次攥入了手中,終於,前方那抹倩影緩緩停了下來。

伍天覃撥開最後一層帷幔看去時,隻見那帷幔後頭是一方矮榻,榻上薄霧漸起,騰雲駕霧中,方才那抹倩影此時已側身躺在了那矮榻之上,她單手托腮,側身躺著,玲瓏有致的曲線若隱若現,她衣著單薄,領口微瀉,一抹酥香雪山若隱若現。

她輕啟著紅唇,言笑宴宴,遠遠衝著他低眉淺笑,麵帶著一抹嬌羞與柔媚,勾魂攝魄。

伍天覃雖看不清她的臉,卻知她花容月貌,絕色傾城。

就在他定定將人看著,短暫失神之時,這時,手中的那根水袖忽而被她輕輕牽動了,她一邊目光瀲灩的看著他,一邊輕輕牽動著水袖,緩緩將他牽了過來。

伍天覃目光炙熱,步步朝她湊近。

對方勾魂奪魄,很快,伍天覃心猿意馬,忍不住與她在那騰雲駕霧的霧氣中調笑了起來。

她美麗勾人。

他心神**漾。

很快,伍天覃心馳神往,情難自持。

不想,就在伍天覃意亂情迷,微微失神之際,忽覺懷中之人慢慢有了些異樣來,原本的柔軟細膩之姿漸漸變得有少些不同了起來,該有的無,不該有的有,就連耳邊的嬌鶯也仿似迷迷糊糊變得有些耳熟了起來。

伍天覃當即一愣,整個人一時僵在了原地。

伍天覃當即冒了一身冷汗來,隻嗖地一下從那香軟雪山中抬起了頭來,定睛一看,方才被薄霧纏繞看不清的美人臉,此刻卻是清晰無比的展露人前,他一抬頭,便見一張清秀伶俐的小圓臉朝著他的方向懟了過來,那圓滾滾的臉上忽而朝著他嬌羞齜牙一笑,一臉嬌嗔的喊了聲:“爺——”

這張臉一露,這熟悉的聲音一起,瞬間嚇得伍天覃直接從那軟榻上一把滾落了下來,險些當場不,舉!

伍天覃嚇得連連往後退著,麵露驚恐之色。

那……那床榻上的美人竟……竟不知何時成了元寶兒那狗東西!

伍天覃嚇得渾身打顫,渾身冒了一身冷汗來,隻噌地一下從那床榻上一坐而起,他隻喘著粗氣拚命慌亂舉目四望著,這才發現那霧氣騰騰的霧氣此時此刻竟全都不見了,白色飄**的帷幔不見了,臨水而居的涼亭軟榻不見了,那榻上的美人也不見了,就連……就連那嚇人的狗東西也不見了。

床榻上空空如也,唯有他一人。

這裏是……是他臥房,是他的臥榻?

竟是……竟是做了個夢。

原來是夢。

伍天覃捂著心口,一時嚇得心髒都差點兒要嚇停了。

他竟然……他竟然在夢中與個男子,還是那個身子不全的狗東西元寶兒,竟與他……與他行了那般荒唐之事?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駭人。

伍天覃趴在床榻之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整個人是久久緩不過神來。

隻見他此刻渾身滴水,汗如雨下,猶如從水裏淌過了一遭似的。

伍天覃如今已是及冠之年,早已到了成家立業之年,再加上他喜愛流連花叢巷柳,自然不是無知之輩,這夢雖不算頻繁,卻也偶爾夢到,卻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日這般駭人過。

他怎會……怎會做出如此荒唐的夢境?

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他的喜好一切正常,他雖與楚四那廝走得近,卻從來知道自己的喜好取向,對於這一點,他從未有過任何懷疑。

便是要做春,夢,他夢裏也合該是女子才是?

怎會是……會是元寶兒那狗東西?

尤其,想起夢裏那張小圓臉,齜牙笑著,故作羞澀忸怩的模樣,還擠著嗓子嬌滴滴的喚了他一聲:“爺……”

伍天覃當即雞皮疙瘩層層冒了出來。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床榻之上,簡直……簡直不堪回想。

伍天覃板著臉倚在床榻之上,久久沒有緩過神來,半晌,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待冷靜了下來後,方慢慢琢磨道,定是昨兒個那元寶兒換了女裝的緣故,夢外,他扮作伶人令他少許驚豔,夢裏,便糊塗將他當作了女子。

夢一向都是反的。

並非是他的緣故,而是昨兒個戲園子裏頭聽了戲,一大早的遭那元寶兒吵鬧折騰不休,又跑到那梨院大鬧天宮,最後回府又是馴馬,又是吃酒,一日過得太過充實勞累的緣故,才叫夢裏淩亂了起來。

伍天覃這般想著。

許是這日日頭大了,又聽到了屋子裏頭的動靜,不一會兒,外頭有守門的丫鬟小心翼翼地問道:“爺,可是要起了?”

伍天覃喘了口粗氣,待平複了片刻,方淡淡道:“叫水進來,爺要拭身。”

話一出口,竟有些嘶啞。

丫鬟恭恭敬敬道:“是。”

約莫一刻鍾後,廚房抬了水來,常勝命人將水抬進了正屋,他告了兩日假,擔心四喜與他都不在,院子裏伺候主子伺候得不精心,今兒個一早便匆匆趕回了府。

他曉得主子沐浴不喜外男湊近,人還沒進去拜見主子,見廚房送了水來,便先在外頭忙活了起來。

方命人抬水進去了,一抬眼,便見元寶兒那小兒端著個碗筷,裏頭打了早膳,正搖頭晃腦的往後頭去了。

常勝便喊了聲:“元寶兒,一大早的不當值,跑哪兒去?爺醒了,還不趕緊進去伺候著。”

常勝不知昨日他不在時發生了什麽,他曉得元寶兒那性子,推一下,犁下地,得有人時時刻刻不斷往後攆著,不推,甭想他主動幹活。

便時不時攆他兩下。

不想,那元寶兒聞言,搖頭往後掃了他一眼,竟當作沒聽到似的,繼續往前悶頭走著。

常勝見了,頓時眉頭一挑,幾步攆了過去,將人一攔,正欲高聲喝斥著,不想,一抬眼,便見那元寶兒喪著眉眼,一臉無精打采的。

手中的碗裏打了兩個饅頭,一副要吃不吃的模樣。

常勝一見他這小模樣,頓時便笑了笑,道:“怎麽,又闖禍了。”

一時,又氣又樂道:“我說元寶兒,你是個惹禍精罷你,我才一日不在府裏,你這又幹什麽好事了你,啊,可真是一日不待消停的。”

常勝又氣又樂的打趣著。

半晌,眼睛在他小圓臉上掃了一圈,微微正經嚴肅了幾分道:“好了,主子起了,快去伺候罷,爺不記隔夜仇的,你若闖了禍了,今兒個一早到爺跟前服個軟賣個乖,一準平安無事了。”

常勝衝著元寶兒道。

“我不去。”

不想,話一落,便見元寶兒梗著脖子悶聲說著。

常勝嘿了一聲道:“你跟主子慪什麽氣,你又不是才來,難道不知道跟主子慪氣最終倒黴的會是哪個?怎麽著,來了這一個月,受的苦還沒受夠是不?是還想遭馬踢,還是想繼續當作箭靶子呢?我可跟你說,爺的手段多著呢,真功夫都還沒使出來了,你若不想遭罪,便進去磕個頭認個錯罷。”

常勝推了元寶兒一把。

元寶兒卻咬牙道:“反正我不去。”

哼,沒錢誰伺候他?

他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好了。”

常勝見元寶兒冥頑不靈,頓時臉色嚴肅了幾分道:“元寶兒,你是想連累整個淩霄閣受累不成?好了,快去罷,自打你來了後,整個院子一日不見消停的,快去罷,你若再惹出什麽事端來,一準遭了所有人恨了。”

常勝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的葫蘆瓢塞到了元寶兒懷裏,又將他手中的碗筷奪了去,又推了他一把道:“去去去,廚房落下的,給爺送去。”

元寶兒被他往正房推著。

半晌,咬咬牙,鼓著圓臉,一臉不情不願的拿著葫蘆瓢悶頭衝進了正房。

去時,廚房兩個送水的正好出來,與他擦身而過,元寶兒垮著臉沒理人。

見那伍天覃一大早用水,便欲將葫蘆瓢扔他浴桶裏後趕緊出來。

不想,方一悶頭衝進去,便撞見這會兒那伍天覃正單臂撐在那浴桶上,微微仰著頭,表情有些痛苦扭曲。

再定睛看去時,便又見那伍天覃不知在作甚,姿勢奇怪扭曲,元寶兒歪頭探了一眼,這才看到他微微弓著身子——

大手正在飛快上下地——

元寶兒起先還以為他在撓癢癢。

片刻後又覺得不像。

他皺著眉頭目不轉睛地盯著。

隻見他仰著脖子,臉上,脖子上青筋鼓起。

又見他渾身肌肉鼓脹,渾身血脈膨脹。

表情好似痛苦不已,又像是……像是十足舒服?

撓癢癢這般舒坦?

可那個姿勢又好似有些不像在撓癢癢似的。

元寶兒一時瞪大的雙眼一臉好奇的歪頭研究著,不想,正欲探頭探腦過去張望著,這時,那聚精會神,痛苦難受之人仿佛察覺到了什麽,忽而嗖地一下將臉轉了過來。

正在興頭上的伍天覃冷不丁看到想象中的那張臉驟然出現在了眼前,頓時手劇烈一抖,渾身微微一顫——

“狗……狗東西,滾……滾出去。”

伍天覃五官扭曲,臉上青筋爆出,隻瞪大一雙厲目怒罵著。

話一落,聲音一抖,他腦海中忽而白光一閃。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