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看這小兒,又挨罰了不是,他可真真是我見過受罰最多的,這倒黴催的,見過倒黴的沒見過像他這麽倒黴的,要我看,他怕是命裏跟咱們這淩霄閣犯衝,往後見了能避則避罷,免得染上了這股悲催勁兒。”
話說烈日當頭,元寶兒跪在院子中央,曬了一上午,又曬了一中午,沒吃早飯,也沒吃午飯,餓得兩眼昏花,從一早的罵罵咧咧,嫉恨如仇,到中午的口幹舌燥,饑腸轆轆,再到這會兒的精疲力竭,四肢無力,他整個人已經開始搖搖晃晃,氣若遊絲了。
他如今成了整個淩霄閣頭一號大瘟神了,旁人見了他或嘲諷或躲,生怕沾上了他身上的晦氣。
他想不通他又哪裏惹到那活霸王了。
莫不是多瞅了他兩眼?
既然不讓瞅,那為何還讓外人伺候洗澡,便是瞅了兩眼,都是男人,怕個什麽,何況,若是因著多瞅了兩眼的緣故,緣何昨兒個不罰,非得等到今兒個一早來罰。
一想起今兒個一早他還在睡夢裏便被人一把從**拽了下來,拖到院子中央罰跪這一事,他就恨得牙癢癢。
元寶兒想不通,實在是想不通。
橫豎,他將所有的緣故歸咎在那個活霸王身上,他就是個陰晴不定,為富不仁,作惡多端,專門恃強淩弱不得好死的臭王八!
元寶兒算是發現了,不是他做錯了事,也不是他犯了哪門子忌諱,而是他遇到了個大變態,有的人專門就是壞,壞到骨子裏了,並不會因為你是好的還是壞的你是做錯了事還是做對了事就會區別對待,有的人天生一身傲骨,欺負人是沒理由的,要怪隻怪他元寶兒倒黴,攤上了這麽件差事,遇到了這麽位專門以欺負弱小來取樂的大變態。
話說元寶兒氣急敗壞的一直跪到了太陽落山,終於體力不支一頭栽倒了下去,而後被人拖回了屋子。
夜裏,伍天覃回來時直接搖著扇子進了屋,而後想起了什麽,懶洋洋的往那院中央瞥了一眼,淡淡道:“跪在院子裏的那狗東西呢?”
許是見這日伍二爺興致不錯,臉上未見任何怒意,又恢複了以往懶散帶笑的模樣,隻見丫頭婆子悉數簇擁了上來。
“爺,那小兒已昏死了過去,被得旺幾個抬了下去。”
鴛鴦笑盈盈的端著銀盆熱水近身伺候著,今兒個東廂房那隻黃鶯鳥小日子來了,近不了爺的身,鴛鴦算準了日子巴巴湊了過來。
她今日新做了一身玫紅色的小褂裙,下著一身藕粉色羅裙,掐腰的窄裙將她的小腰修飾得盈盈一握,而那份傲然卻襯托得性感豐盈,飽滿撩人,又將細長的柳葉眉描得斜飛入鬢,實則勾人奪目,便是剛剛主子進來時,都忍不住朝她身上,臉上多瞅著兩眼。
這會兒,鴛鴦將擰幹的帕子送到那伍天覃手中時,隻立馬將那傲然雪山一挺,雙眼直勾勾地朝著那伍天覃方向瞟著。
鴛鴦臉嗖地一紅,媚眼如絲,正欲捂臉作態,嬌羞嬌嗔一番,卻見那伍天覃聽了這句話後,步子微微一頓,眉頭緩緩擰了起來。
鴛鴦臉上的嬌羞一時尬在了臉上,見伍天覃沒往她臉上掃過半眼了,隻悻悻地收回了飽滿的胸,微微咬牙道:“爺,那小兒實在太過呆笨可恨了,來了這淩霄閣才幾日,便惹了爺無數回了,依鴛鴦看,還是將他打回廚房得了,這淩霄閣可不是他這種小難民窩裏撿來的小賤奴配來的地兒。”
鴛鴦尖酸刻薄的說著,語氣中透著股子高高在上,瞧不起小賤民的姿態。
鴛鴦一貫高傲,往日裏多抬著下巴走路,伍天覃曾讚她浪裏小白鵝,旁人酸言譏諷,鴛鴦卻一臉得意,並以此為榮,且日漸跋扈高傲了起來,往日裏那伍天覃全都照單全收,還淡淡打趣著說,就愛她身上那股子傲慢勁兒,不想今日那伍天覃聞言,忽而微微眯著眼,隻一動不動的盯著鴛鴦,忽而神色淡淡道:“小鴛鴦近來脾氣見長啊,怎麽,平日裏管起爺屋子裏的事兒管得順手了,便還想管束起爺的這淩霄閣來了?”
伍天覃淡淡笑著說著,不過,眼裏並沒有多少笑意。
話語仿佛也帶著淡淡的打趣,可語氣卻分明沒有多少溫度。
說完,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後搖著扇子朝著裏屋去了。
鴛鴦聞言,卻心頭立馬一突。
她在淩霄閣待了兩年,素來知曉屋子裏的這位爺,最喜個性鮮明,卻又最厭蹬鼻子上臉,沒了分寸,這二者之間最是難以拿捏了。
這或許也是如今二爺對院子裏新來的那個刺頭元寶兒討厭又新鮮的緣故吧。
入了這淩霄閣兩年,鴛鴦自問對主子了解了三五分,可每當她自以為足夠了解時,卻發現還是比不了那小黃鶯鳥。
再入時,鴛鴦再也不敢放肆,動作越發小心殷勤,嘴上卻不敢再多少一句了。
胡說元寶兒半夜蘇醒了一回,被同屋的長寅喂了半碗水,又昏睡了過去,一直到次日天微微亮時方才悠悠轉醒。
口幹舌燥,嘴巴上的皮已經幹透了,一手蹭上去紮得慌,頭暈腦脹,肚子呱呱亂叫著,渾身哪哪都疼,兩條腿好似壓根不是自己的了,頭還疼。
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元寶兒一度忘了自己究竟在哪兒,究竟身處何處,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他回到了逃難的那段日子裏,回到了難民窩似的,時常餓肚子吃不飽飯,又時常生病受傷,身上沒塊好肉,有那麽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回到了從前。
可是頭頂熟悉的屋頂一寸一寸漸漸將他拉回了現實。
哦,這裏是淩霄閣後院的下人房。
來了這淩霄閣四日,他三次從昏睡中蘇醒,餓了三日肚子,還險些被人一把扔到護城河喂魚,這會兒雙膝陣陣生疼,皮都磨破了兩大塊,許是暈倒時,一頭紮下去的,這會兒連腦門也疼得厲害。
淩霄閣裏的日子,可比當年逃難時難多了。
若往後一直這樣活著,倒不如當年留在難民窩裏來得痛快。
這樣一想,元寶兒也不知徒生了哪股氣力,隻忽而將咬牙一咬,隨即將被子一掀,忍著全身的疼痛感,貓著身子一步一步溜出了淩霄閣,朝著廚房方向摸了去。
他娘的,他不伺候了。
他今兒個便要將藏的那些私房錢全部翻出來,今兒個便要直接去太太院裏攤牌,他不伺候了。
話說這會兒廚房正忙得熱火朝天,這日小李師傅和楊三等人當值,廚房裏頭人進人出,元寶兒貓在廚房院子外觀察了多時,待一個個都進了廚房後,元寶兒這才小心翼翼地繞到後院,從後院的一株歪脖子樹上爬了上去,翻身進了廚房後院。
此時,天色微亮,廚房馬上便要派送早餐了,後院除了幾個夜裏當值的還在睡大覺以外,幾乎無人。
元寶兒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摸到了他原先住的屋子門外,輕手輕腳的推開屋門朝裏探了探,見屋子裏頭安安靜靜的,小六萬鵬都不在,隻剩下朱梁一人正悶頭大睡。
元寶兒便弓著身子推開了門小心翼翼地摸了進去,不想,剛邁進去一隻腳,忽而眼前一黑,等到元寶兒反應過來時,他整個人已被一個從天而降的麻袋一把罩住,整個人一把被從屋子裏給拖了出來,隨即,細細密密的拳打腳踢便朝著他的身上招呼而來,與此同時,隻聽到外頭有人扯著嗓子高喊道:“來人啊,抓賊啊,廚房裏頭進賊人呐,快來人啊,快來抓小偷啊!”
這一聲叫嚷一起,瞬間整個廚房都給驚動了。
所有人抄起家夥,舉勺子的舉勺子,舉鍋鏟的舉鍋鏟,揮大刀的揮大刀,齊齊朝著後院湧。
屋子裏朱梁被吵醒了,揉著眼睛跳下了炕,隻見楊三新收的徒弟王鬆衝他氣喘籲籲,一臉激動憤恨道:“梁哥,這賊人來你屋裏偷錢,被我逮住了!”
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麻袋裏的□□打腳踢著。
朱梁聽到有人偷他屋來了,當即跳起來朝著那麻袋裏的人一腳踹了去。
“賊人哪兒呢?”
“敢偷到廚房來了,給老子削他奶奶的!”
話說朱梁還要再踹時,隻見為首的楊三舉著大刀領著浩浩****的一夥人趕了來,將那麻袋團團圍住,二話不說,抄起家夥便朝著那麻袋拳打腳踢了去,還是後來的小六眼尖,見情況不對,立馬扯著嗓子吼道:“別打了,別打了,不是賊人,不是賊人!”
他激動的扒開人群,跳了過去一把將那麻袋護住,此時,同屋的萬鵬,朱梁見情況不對,紛紛喊道:“住手住手!”
一夥人停下來,小六忙將麻袋一扒開,隻見麻袋裏露出了一張鼻青臉腫的臉,那臉腫脹得如同一隻豬頭,卻隱隱辨得出來,依稀是一張略帶著眼熟的臉。
“元……元寶兒?”
楊三身後,舉著大勺的王平瞪大了雙眼指著那個豬頭喊著。
然而話一落,隻見那豬頭一把從地上跳了起來,咬牙切齒道:“楊三,老子今兒個便跟你丫的同歸於盡!一起受死罷!”
說著,元寶兒便朝著楊三身上一把惡狠狠的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