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退回到了門口的元寶兒,聽到屏風裏頭的那道高呼聲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忍不住腹誹道:這人是沒長手沒長腳麽,別人洗澡隻一個個恨不能躲起來,他倒好,這連洗個澡都得讓人伺候?就不怕外人看光麽?

哼,伺候便伺候,他不要臉,元寶兒要臉作甚?

元寶兒這會兒隻困得不行了,也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與那活閻王抗爭了,隻想快點糊弄了事,他好回去睡大覺,眼瞅著裏頭怕又要發作了,隻抿著小嘴一股腦的衝了進去。

進去了才見裏頭還大有乾坤,裏頭是那伍天覃的睡榻,橫豎一個睡榻比元寶兒如今住的屋子還要大上幾分,上頭錦褥玉被,金銀玉線遠遠看上去晃得人眼暈,元寶兒沒敢多瞧,隻見那屏風後頭擺了一個偌大的浴桶,這會兒那伍天覃正懶洋洋的立在浴桶前,見元寶兒進來了,淡淡瞥了他一眼,隨後緩緩抬起了手臂,衝他吩咐道:“伺候爺更衣。”

元寶兒撇了撇嘴,一腦門湊了過去,悶頭便替那伍天覃脫起了衣服來,先是解腰帶,再是脫腰帶,再是脫外衫。

都是男人,元寶兒本不會伺候,不過當初犯了錯跟那崔老頭獻殷勤時,便也哈著腰,一臉討好的伺候過幾回,不過到底是個“大男人”不免粗手粗腳的,又加上那伍天覃長手長腳,人高馬大,比元寶兒高了足足一個頭還有餘,湊近了才發現對方遠比自己看上去的還要高大幾分,元寶兒湊到他跟前,瞬間被他偉岸的身姿襯托得如同個小雞仔子似的。

元寶兒悶頭忙活著,給他更個衣裳,自己倒是累得冒出了一身汗來,因他太過高大,元寶兒過於矮小,又加上伍天覃這人似乎不會來事兒,譬如元寶兒個子低,他才不會配合他屈身讓他伺候,譬如該到了抬胳膊時他也不會抬,屬於絲毫沒有眼力見的那種,故而元寶兒隻得悶聲提醒道:“勞您抬個胳膊。“

“勞您放下胳膊。”

經他提醒了兩回,那伍天覃便也還算配合,懶洋洋的抬了下胳膊,又放了下胳膊。

眼看著元寶兒踮起腳尖費心費力的將外袍脫了下來,元寶兒微微喘息著,又悶聲提醒道:“勞您轉個身去。”

他將那死重死重的華袍從那活閻王兩條胳膊上褪下來後,便能萬事大吉了。

哪知,這會兒招呼了半天,卻久不見對方動靜,元寶兒等了等,等了又等,終於便忍不住仰頭朝著頭頂上瞅了一眼,這一抬眼,卻冷不丁的正好與那伍天覃的雙眼對了個正著。

便見那伍天覃正半眯著眼居高臨下的盯著他,一雙漆黑如鷹的黑眸懸在他的上空,就跟掛在天上的兩隻冒著綠光的怪獸眼似的,正在虎視眈眈的瞅著他,好似隨時隨地要衝過來將他一口給吃了似的。

元寶兒心頭一驚。

半晌,隻見那大怪獸忽而冷哼一聲,眯著眼,一動不動冷冷盯著元寶兒的臉道:“倒吩咐起爺來了,元寶兒,你膽子不小!”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元寶兒隻驟然覺得一股寒氣撲鼻而來。

元寶兒心頭一涼,半晌,脖子一縮,立馬捧著那伍天覃的袍子一溜煙繞過那伍天覃繞到了他的背後,老老實實的,輕手輕腳的伺候了起來。

伍天覃這才冷哼一聲,收起了臉上的寒意。

話說元寶兒咬著唇,抱著伍天覃褪下的外袍一股腦地扔在了一旁的矮榻上,便見那伍天覃身著一身白色的裏衣往浴桶方向邁了半步,朝著浴桶裏探了探水溫,隨即微微仰著頭,自己動手單手解起了貼身穿著的裏衣。

縮在遠處的元寶兒見了心頭一鬆。

他還以為那伍天覃還要吩咐他脫裏衣了,那樣細致貼身的活兒總該由貼身丫鬟來幹的,讓個大男人來伺候他脫貼身衣裳,還不得秀逗了,索性那伍天覃混蛋歸混蛋,卻遠沒有變態到那個程度。

元寶兒便縮在了遠處,眼觀鼻鼻觀心的站著,將自己當作了空氣。

卻說伍天覃解了外衫,隨手往後一扔,正好扔到了元寶兒頭頂上,將他整個腦袋都罩住了,元寶兒罵罵咧咧將他的裏衣從腦門上扒拉了下來,朝著身旁的矮榻上一隔,直起腰來時,看到前方半,裸的身軀後,元寶兒目光嗖地一愣。

隻見前方,前方那伍天覃赤,**上軀正背對著元寶兒站著,伍天覃這人生得麵如美玉,豐神俊朗,是個通體風流的翩翩公子,遠遠的看上去,在他不張嘴的時候,隻覺得華貴萬千,看上去也是身姿頎長清瘦類型的,不想,穿了衣裳看上去清貴如鬆柏,脫了衣裳後遠遠的看上去竟無端有些嚇人。

一身橫肉倒算不上,去也精裝結實,身上鼓鼓囊囊,肌肉橫生,遍布全身,尤其是那胳膊和背部,結實有力,竟無端強悍。

伍天覃往日裏看上去白淨如玉,肌膚宛若上好的羊脂玉,身軀卻並非雪白,而是透著淡淡的古銅色,不知是故意曬的,還是如何,隻遠遠看著,一拳便能湊死他的那種,通身力量感。

元寶兒打小便在男人堆裏長大的,對男人的身體比女人還要了解,其實,早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廚房幹活的,尤其是大夏天裏,熱火朝天,一個個赤胸坦背的,壓根不算稀罕事兒,何況,他當初的屋子裏還一同住了小六他們三個男的,往日裏睡覺也多**的胳膊胸脯,元寶兒還曾對著他們的身軀評頭論足過,壓根不算稀奇。

隻是,廚房裏的漢子要麽一身橫肉,是個壯漢,要麽一個個被油煙熏得油光發亮,一身汗臭,無端令人嫌棄,要麽就跟小雞仔似的,一身排骨,弱雞得可以,在元寶兒的印象裏,男人的身體自有類別,卻從來沒有哪一個是如今這伍天覃這個類別的。

元寶兒念書不多,不知該如何具體形容。

就單單覺得,是好看的,甚至是漂亮的,伍天覃身上那一身緊繃結實的肌肉令人一眼看了還想再看,竟一時都挪不開眼,像是上好的藝術品似的。

就像是小時候栓子家窮,住的是茅草屋,刮風下雨便能倒塌,元寶兒家要富裕些許,住的屋子是用土磚砌成的,便是刮風下雨也無需擔憂,可他們家的屋子在草廟村算是好的,卻好不過村長家修建的小院落,後來去了鎮上才知,鎮長家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才叫氣派,可再再後來,隨著四處逃難奔走,去的地方越多,見的世麵便也越多,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橫豎元寶兒活了十三年有餘,見過最金碧輝煌,軒麗大氣的院子便是太守府了。

而伍天覃如今這身軀肌肉,便是太守府級別的,至少在元寶兒眼裏,便再也沒見過這樣好看的了。

元寶兒一時目不轉睛的盯著瞅著,心裏則巴巴想著,若他是男子,也生得這般高壯結實,精壯好看該多好啊,生成伍天覃這樣,便能給他們元家添個漂亮媳婦兒,長得這樣結實高壯,哪個敢欺負他們元家,來一個他打一個,來兩個他揍一雙。

哼!

元寶兒正美滋滋想著。

這時伍天覃手摸到了褲腰帶,正欲解開跨入浴桶,解到一半,不知想起了什麽,隻忽而緩緩轉過了身去,轉身的瞬間,隻見身後那小兒正瞪大了雙眼,一寸不寸,目不轉睛,一臉好奇的盯著他的……瞅著。

伍天覃順著元寶兒圓溜溜的眼珠子視線朝著身下探了一眼,再一抬眼時,還見那雙眼珠子正黏在了他的襠,下,仿佛一臉期待著什麽,伍天覃瞬間隻覺得一股熱血從身下一股衝了上來,隨即臉一黑,隻板著臉衝著那無知小兒勃然大怒道:“你……你個小兒在瞎瞅什麽!給老子滾出去!”

話一落,伍天覃抬腳便朝著浴桶上就是一腳,瞬間,水花飛濺而出,這般大的動靜,隻見對麵小兒倉皇地將小臉一抬,隨即神色仿佛一愣,而後雙眼一瞪,然後跟陣風似的被嚇得顫顫巍巍,跌跌撞撞飛竄了出去。

偌大的淩霄閣,聽到打從臥房裏傳來這般大的動靜後,是一個個全都縮在了院子裏各個角落,絲毫不敢露麵,唯恐遭了殃,就連常勝也苦著臉,朝著屋子裏一下一下探著,縮著腦袋不敢進去。

隻將元寶兒一踹再踹,道:“你……你個呆笨愚蠢的,怎麽連伺候人都不會伺候。”

說著,一腳將元寶兒趕了下去。

院子裏大亂,卻始終靜悄悄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臥房裏,自元寶兒溜了後,伍天覃便又朝著浴桶上連踹了幾腳,伍天覃雙臂撐在浴桶上,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必然大怒。

他竟然被個小太監給……調戲呢?

伍天覃向來百花叢中過,是個花天酒地的浪**兒,從來隻有他調戲旁人的份,還從來沒有哪個敢調戲到他腦袋上,不想今兒個被個娘娘腔給直勾勾地盯著。

平白叫人惡心透了。

伍天覃恨不得挖了那小兒的狗眼珠子。

話說當日伍天覃氣到半夜才堪堪睡著,後半夜忽做了一夢,夢到去鳳鳴摟尋歡,喚了舞姬作樂,舞姬各個妖豔大膽,圍著他跳起了**,就在舞中花魁將身上衣裳一件一件脫了個幹淨朝他勾引而來時,他端起酒杯親手摘下了那舞姬的麵紗欲給她喂酒,不想,揭開麵紗的那一刻,妖豔的舞姬的麵容上出現的竟是那個無知小兒元寶兒的臉。

當即嚇得伍天覃冒了一身冷汗,從夢中驚醒了過來。

次日一大早,伍天覃起身外出,自打起來的那一刻起,臉上烏雲便沒散過,一大早上下戰戰兢兢,伍天覃領著常勝外出,經過院子門口時,見跑腿的小廝是個臉黑瘦小之輩,伍天覃便板著臉道:“元寶兒呢?”

隻見那小廝立馬戰戰兢兢道:“稟主子,寶兒昨兒個回的晚,這會兒還在屋子裏補覺了。”

伍天覃聞言隻冷著臉道:“將他從床拽下去。”

說著,長臂朝著院子中央一指,道:“讓他跪在那裏,跪一整日不準起來。”

話一落,伍天覃長袖一甩,冷著臉領著常勝離了府。

而還在睡夢中的一無所知的元寶兒翻了個身,無端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