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太多了,礙事兒,不利於捎著便走。

若是將來被贖身出府,亦或是突發什麽意外情況突然跑路的話,稍帶著一兜子銀子著實在太礙事兒了。

得想著法子將銀子換成銀票揣身上隨身攜帶著方能安心。

話說這日一早,元寶兒將門窗緊鎖,將床幃散落了下來,盤腿縮在床榻上,專心致誌的整理著他的全部家當。

沒想到不過才來這正屋兩日功夫,他便發了兩筆橫財了。

那大鱉怪果然還算言而有信,至少在這點兒上並不曾誑騙於他。

他來了太守府整整兩年半了,卻不過才攢了小二三十兩銀子,可來了這淩霄閣不過兩日,前日得了伍天覃一包金錠子,六十兩整,昨兒個又贏回了一百來兩,去了三十兩後,還剩下八十餘兩,如今手裏統共一百四十餘兩,滿床榻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堆白花花的雪花銀,真真令人愛不釋手。

再加上自個兒那小三十兩,滿打滿算也有一百四十兩了,元城城的宅子許是買不上,老家鎮山的宅子許是能買上間小的。

元寶兒恨不得挨個親上一口。

不過,心裏又略有些憂愁,他隱隱有種預感,在大鱉怪眼皮子底下當差過於冒險了,危險時,隨隨便便便能丟了小命,運氣好時,又輕而易舉便能富得流油。

然而,不知為何,越是運氣好,元寶兒心裏越發焦慮沒底,總覺得眼前的好運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總會有如夢初醒的一日。

而且,而且,這大鱉怪一下子實在對他好得太過頭了。

好得令他略有些心慌。

想起昨兒個那大鱉怪將姓衛的給綁了給他撒火報仇,想著昨兒個大鱉怪領著他在梨花街招搖過市,橫掃整條街道,他還領著他上最好的酒樓吃最好的美味佳肴,最離譜的是竟還領著他去賭場忍著耐心陪著他賭了一整個下午的錢。

元寶兒昨兒個自是玩得暢快開心的,可是開心之餘,又莫名有些混亂和離譜。

以至於元寶兒忍不住時時多想,那大鱉怪為何對他這樣好?僅僅是為了彌補打板子一事兒?

可是之前他那樣打罵他,也未見他彌補過啊,何況,主子打殺奴才,不向來順理成章麽?他又不是沒打罵過旁的人,為何不見他彌補?

橫豎,事出反常必有妖。

多長幾個心眼總是好的。

這樣想著,元寶兒一溜煙將銀子藏嚴實了,隨即掀開床幃下了床榻,一下床榻,遠遠隻見屋子中央的八仙桌,和一旁的矮屏上密密麻麻的堆放了各式各樣的擺件,玩物,和吃食,堆成了兩座小山,這些東西全部都是昨兒個他在街上買的,並且沒有花他半個銅板,全部都是薅的那大鱉怪的羊毛。

東西太多,元寶兒實在吃不完用不完,並且,當你窮得叮當作響的時候,便會摳得一毛不拔,什麽東西在你眼裏都是好的,可一旦當你稍稍富裕,那麽這些東西在你眼裏便不會那麽稀罕了。

橫豎用不完,元寶兒決定分一部給廚房裏頭幾個兄弟,還有常勝,長寅,問玉,歡兒等人,畢竟,在他受傷的這些日子裏,這些人總歸是為他鞍前馬後過一番,元寶兒可不是個白眼狼。

這樣想著,元寶兒當即將長寅喚了進來,讓他將一部分東西給分了,剩餘的自己挑揀些預備親自往廚房送去,再送些給孝敬孝敬崔老頭。

“對了,爺呢?今兒個怎麽不見他人影?”

話說元寶兒和長寅兩人手中紛紛連拎帶扛的從正房出來,一出來正好與四喜撞了個正著,四喜見他一大早的往院中各處分發東西收買人心,一大早的弄得整個淩霄閣人盡皆知,這會兒又見他親自出手,兩手提拎不下了,當即眯著眼盯著元寶兒。

兩人一進一出,立在大門口,誰也不曾相讓。

對峙了片刻後,四喜終於眯著眼避開了。

元寶兒終於翻了個白眼,下巴一抬,將對方當成了空氣似的,一邊問著長寅一邊下了台階。

長寅比元寶兒還拎得多,邊氣喘籲籲的喊他走慢點兒,邊回道:“爺一大早就出門了,未曾交待去向。”

難怪,他今兒個一早起來,院子裏靜悄悄的,不見那大鱉怪蹤影。

想了想,元寶兒又道:“小爺我昨兒個怎麽回來的?”

元寶兒今兒個一早醒來就在正房耳房的那張雕花大**,他還以為自己做夢了。

明明記憶中自己還在回程的馬車上,正要替那大鱉怪上藥來著。

這才知道自己昨兒個在馬車上睡著了。

他對睡著後的事情一無所知,生怕趁他睡著後,那姓伍要偷拿他的銀子,當即驚出了一身冷汗從**一躍而起,然後就看到三大包錢袋子靜靜躺在他的枕頭旁,將床幃一拉開,昨兒個自己買的兩座小山亦是靜靜的挺立在自個兒的屋子裏頭。

當即鬆了一口氣。

長寅聞言,道:“我也不大清楚。”

說著,四下瞅了一眼,忽而壓低了聲音,用胳膊肘撞了元寶兒一下,神神秘秘道:“你還不知道罷,昨兒個晚膳後太太來了,在爺的屋子裏一等就是一宿,昨兒個太太吩咐讓院裏所有人全都下去了,至於你跟爺到底是何時回的,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說著,元寶兒想了想,又道:“不過今兒個一早我還特意去問了歡兒,結果她也不知情,不過問玉姐姐那時走了過來,聽到我跟歡兒在聊昨兒個夜裏的事兒後,當即板著臉訓了我倆一頓,瞧著有些諱莫如深,我也不敢再打聽了。”

長寅嘖嘖同元寶兒八卦著。

元寶兒聽了頓時一愣。

太太昨兒個來了?

他竟一點兒都不知情。

並且,太太怎麽突然來了淩霄閣,要知道,元寶兒來了淩霄閣半年了,還未見太太登過淩霄閣的門了,倒是時不時派人送東西過來,每每都是大鱉怪去正房請安問候。

昨兒個怎麽來了?

昨兒個他雖半路睡著了,卻也知他們昨兒個回得極晚,回到府中怕是巳時了,外頭都已經宵禁了。

那太太候在院裏等著,可不得抓了個甕中捉鱉。

大鱉怪闖禍呢?

不過,大鱉怪本就不是個乖寶寶,聽說他養病那些日子,有一段時時夜不歸宿,聽說老爺太太也拿他沒有法子。

昨兒個也就玩得晚了些,應當算不得犯什麽大事罷?

好在他昨兒個睡著了去,若是太太動起怒來,沒準一動怒將邪火發到他身上來,就倒黴他一人呢。

元寶兒這樣想著,又連連追問了一些太太來時的細節,長寅道:“太太那般尊貴,我個看門小童哪裏探得到半分細則,連正屋門都沒資格進呢,不過太太昨兒個隻帶了銀紅姐姐一人,瞧著十分低調,昨兒個夜裏又安安靜靜的,想來沒鬧出什麽事端來。”

長寅巴巴說著。

元寶兒一聽,這才心頭一鬆。

這時,見二人走出了淩霄閣,當即催促長寅那家夥走快些,腿腳利索些,眼看著快要到廚房口了,這時,忽而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元寶兒,你等一會兒!”

聲音清脆急促。

元寶兒蹙眉轉身,隻見身後那個氣喘籲籲的朱紅身影竟是太太院裏的銀川姑娘。

“銀川姐姐?”

元寶兒對銀川姑娘還算是相熟的,當即轉身遠遠喚著,正欲開口詢問姐姐喚他何事,這時,隻見銀川姑娘五作三步攆了上來,瞪了他一眼道:“你走得那樣快做什麽,害我好攆。”

頓了頓,擦了擦臉上的汗,忽而收起了寒暄,一臉正色的衝著他道:“元寶兒,太太要見你。”

說著,上下掃了元寶兒手中大包小包,衝著一旁的長寅道:“東西交給這個小兒罷,速速隨我過去,休要叫太太好等。”

銀川這話一落,叫元寶兒神色一怔的同時,莫名讓他心頭一緊。

太太要見他?太太無故見他作甚?

一種不好的預感沒由來的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