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眼睛略有些腫。

不知是昨兒個夜裏大鬧了一場的緣故,還是入住新的住所的緣故,元寶兒睡得不算太好,一大早的,又聽到了外頭一些悉悉索索的動靜,萬年賴床大王的元寶兒被吵醒,翻來覆去一番,如何都睡不著了。

他揉了揉眼睛從床榻上爬了起來定睛一瞧,這才想起自個兒換了地方。

還是後頭那個下人房舒坦,窗子大敞,伴著鳥蟲和風聲,無論睡多晚都無人驚吵,這兒,天一亮外頭就魚貫而出了。

元寶兒揉了揉眼睛,耷拉著肩膀歪在床榻上打著哈切不想動,一時,自然避免不了的想起了昨兒個夜裏的事兒。

他打了那大鱉怪兩拳,還是用枕頭罩著他的臉麵打的,又咬了他一口,做了這些破天荒之舉後,竟破天荒的全身而退了。

他昨兒個打了那大鱉怪後,等到自己反應過後整個人都傻了,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到最後那伍天覃非但沒有打罵他,沒有處置他,竟反過來向他低了頭。

便是時隔一夜,回想起昨夜的一幕幕來,依然讓人止不住震驚和納罕。

他昨兒個並非有意打那大鱉怪的,他本身做了噩夢,驟然驚醒發現自己被扒了褲子,人還沒緩過神來,那扒了他褲子的人便揚言著要吃了他,又加之他初來乍到,被無緣無故的塞進了這裏,如何不叫他細思極恐,如何不叫他驚嚇過度?

隻是,那大鱉怪怎麽了,他莫不是個……是個受虐狂不成?

若有人打了他元寶兒,元寶兒死也要跟他杠到底,可是,大鱉怪非但沒有讓他死,反而既往不咎了,反而調頭安撫起他來了。

這是為什麽呢?

一想到昨兒個那大鱉怪給他掀開被子,摁著他回到床榻上,又給他蓋上被子,還守在一旁護他入睡的畫麵,元寶兒便覺得胳膊上冒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或許,這也正是昨兒個一整晚睡得不大好的最大原因之一罷。

以至於一夜過去了,這一大早的,元寶兒依然還有些犯迷糊。

元寶兒歪坐在**發了會子呆。

他昨晚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了,隻知道自己被那伍天覃塞到被子裏後,他便哐哧哐哧將小身板一轉,翻著身子朝裏側躺了去,用後背對著身後那大鱉怪。

眼淚還掛在臉上了,明明身後坐著人,一臉忌憚,心中萬分警醒,可不知在什麽時候就稀裏糊塗的睡著了。

這會子聽著外頭細微的聲音,元寶兒到底在淩霄閣待了近半年了,並不陌生,外頭應該是那姓伍的醒了,正在洗漱或者上早膳呢。

兩間屋子相連著,外頭的動靜稀稀疏疏往元寶兒屋子裏頭傳了來。

元寶兒歪在床榻上歪了一陣,又往枕頭上一趴著,將被子一拉,預備在睡會子,結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最終耐心耗盡,抬腳將身上的被子一踹,一個鯉魚打滾從床榻上一躍而起,跳了下來。

哼。

有什麽難為情的。

不就哭了一場麽?

他在那姓伍的跟前又不是哭了一回兩回,臉早就丟盡了。

至於昨夜之事。

昨兒個都已經過去了,那王八羔子總不能秋後算賬罷。

大不了,他裝傻充愣,橫豎死不承認。

再大不了,他……他繼續哭給他看。

元寶兒隱隱有種奇怪的錯覺,隻覺得他一掉眼淚,那伍天覃好似就會對他既往不咎似的,這一招屢試不爽。

那日賭錢被抓如此,昨夜亦是如此。

這樣想著,元寶兒便穿上鞋子,套上衣裳往外躡手躡腳了去。

門被拉開一角,果然,一股淡淡飯菜香撲鼻而來,廚房來了人,這會兒正在上早膳。

伍天覃背對著立在洗漱台正在洗臉漱口。

他人高馬大,立在屋子中央,打他這個位置瞅去,格外顯眼。

元寶兒沒有第一時間跨步出去。

隻隔著門縫朝著外頭探頭探腦著。

養了近兩個月身子,身子也嬌了些,元寶兒還隱隱不太習慣伺候人的行當,再加上,從前他是看門的,在院子裏幹活,當差時隻需走到院子口守著即可,如今冷不丁住在了正房裏頭,一睜眼便要與那伍天覃臉對著臉,眼對著眼,隻隱隱有些不大習慣不大自在。

何況,還是經曆了昨兒個那番事後。

元寶兒正齜牙咧嘴的琢磨著自己該以哪副臉麵示人,究竟是大搖大擺的踏出去,還是沉默不語的飄出去時,這時,赫然聽到外頭傳來悠悠一聲:“又不是鬼,一大早的縮頭縮腦的縮在那兒做什麽?”

冷不丁聽到這一聲,元寶兒先是縮了縮脖子嚇了一大跳,隨即愣了一愣。

因為說這番話時,透過門縫遠遠地隻見那伍天覃依然背對著元寶兒這個方位立著,他正在慢條斯理的擦著手,分明用後腦勺懟著元寶兒這頭,他怎麽看到元寶兒知道元寶兒杵在哪兒的?

然而片刻後,見屋內的四喜和上菜等人一個個麵麵相覷,好似一頭霧水,這時,伍天覃將手中的巾朝著銀盆裏頭一扔,隨即背著手緩緩轉過了身來,那雙犀利又精悍的目光像柄箭似的直直朝著元寶兒這個方位射了來。

隔了一道門,元寶兒都能察覺到那道目光的鋒利。

元寶兒怔了怔,意識到這句話當真是對他說的後,當即將牙一咬,歪頭斜腦,耷拉著雙肩將門一拉,緩緩了走了出去。

他抬眼遠遠看了伍天覃一眼,又慢悠悠的垂下了眼。

一臉無精打采,萎靡不振的。

一直慢悠悠的瓢到了伍天覃跟前,慢吞吞的朝著對方喊了句:“爺。”

然後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那兒,一動不動。

以不變應萬變。

元寶兒心裏正在琢磨著伍天覃今兒個到底還會不會秋後算賬,自己究竟該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眼珠子正緩緩亂轉著時,這時,冷不丁見那伍天覃朝著元寶兒走近一步,隨即將視線穩穩當當的落在元寶兒臉上,將他從頭到腳從腳到頭的打量了一遭,而後微微蹙眉道:“怎麽還穿的這身破衣裳,爺給你備了兩身新衣裳怎麽不穿。”

說著,下巴一點,朝著元寶兒命令道:“進去換身衣裳,過來用完早膳隨爺出府。”

元寶兒聽到此言,神色再度一愣。

他備了一萬個應對之策,竟不想絲毫無用武之地。

出府?

出府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