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朝跌到了雲端,他被什麽東西給一把兜住了似的,最終躺在了一片溫暖柔軟之中,跟躺在了一片棉花地裏似的。

周遭仿佛還泛著一抹淡淡的清香。

香氣很好聞,極為清淡,像是一股玉蘭花的花香味。

元寶兒被這個背道而馳的結果一時弄得腦袋暈暈的,連心緒都隨著呆了一陣。

直到不知過了多久,緩緩將眼皮掀開了一條縫隙,偷偷朝外瞄了一眼,赫然,隻見頭頂的方向朝他懟來一張放大的臉。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看到的盡數是那張大臉的缺點,兩個明晃晃的鼻孔和堅硬的下巴,本該難看得跟個大豬頭似的,可奇跡般地,哪怕是鼻孔和下巴,從這個角落朝著元寶兒眼裏直直戳來,卻也絲毫挑不出任何難看的跡象。

就在元寶兒瞪著大眼,揉著眼睛,想要仔細辨清楚這兩個鼻孔和這個下巴是哪個的時候,這時,頭頂的那張大臉微微低垂,兩個鼻孔和下巴瞬間變成了一張俊美無雙的臉。

“是你——”

待看清楚頭頂上的那張臉後,元寶兒臉上瞬間染上一抹驚喜之色。

隻見這張臉麵如美玉,鼻梁高挺,貌美成天,他此刻嘴角微微噙著淡笑,低頭看著元寶兒,一時,臉上的淺笑直令周遭所有景致都黯然失了色。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上回元寶兒打從老夫人院子裏出來後,遇到的那個長得十分好看,卻不會說話的啞巴?

他那日還給他擦了臉,送了元寶兒一塊帕子。

元寶兒原本還正琢磨著哪日該抽個空去打聽打聽一遭這人的下落和身份,好將他的帕子歸還給他的。

不曾想,竟在此時此刻在這裏遇到了。

遇到?

哦,確切來說,是被他接到了。

還是穩穩接到的那種。

是的,元寶兒沒有掉到地上,也不是躺在雲端,躺在棉花地裏,而是被他用手臂穩穩接到了,躺在了這人的懷裏。

“你……你怎麽在這裏?”

“你打哪兒來的?”

看到這張臉,看到這個人,元寶兒先是有些驚喜,繼而有些激動,而發現自己被這麽個大男人抱在懷裏後,臉上竟難得破天荒的略有些不大自在。

隻覺得自己每次最狼狽不堪的樣子都被他撞見了似的,上回是吐得滿臉都是,差點兒將胃都給吐了出來,而這回呢,又從樹上掉了下來,卻被他給接到了。

元寶兒雙眼滴溜溜地看著他。

兩人視線碰到了一起,對視了一陣。

繼而,隻見元寶兒將眼珠子轉了轉後,隨即略有些矜持的衝他道:“你……你先放我下來。”

想了想,又忽而抬起手,朝著那人肩膀上拍了拍,道:“哥們,謝你了,救了我一條命,小爺往後發達了定罩著你。”

元寶兒一邊說著,一邊微微脹著臉掙紮著要下來。

被個大男人抱著像個什麽樣子。

有損他元寶兒的英武雄渾之氣。

卻不想,掙了幾下,沒掙脫開來。

再一抬眼,隻見那人嘴角噙著淡笑,定定的看著他,一雙好看的眼睛裏熠熠生輝,他沒有鬆手,而是一邊抱著元寶兒,一邊緩緩朝著遠處的涼亭方向走了去。

半晌,邊走,忽而冷不丁低低看著他道:“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我先替你瞧瞧,可有受傷。”

男子娓娓道來。

一字一句,不緊不慢的開口說著。

聲音像是三月的春風,拂過臉麵,帶來一種如沐春風的味道。

又是二月的春雨,淅淅瀝瀝,攪亂人心。

一字一句,低醇,溫暖,酥軟,仿佛能夠沁入心脾。

這麽好聽的聲音,仿佛有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以至於元寶兒愣了一下,隨即嘴上立馬大言不慚道:“哪能呢,我打小在樹上長大,這算什麽,放心,不打緊,小爺我——”

元寶兒叭叭說著,說著說著,聲音冷不丁嗖地一停,下一刻,思緒歸位,隻見他立馬瞪大了雙眼,一把揪住那人肩上的衣裳道:“你……你你你你能說話?你……你不是個啞巴啊!”

元寶兒一臉目瞪口呆地問著。

上回二人聊了那麽久,都是他一個人在叭叭叭地,隻見他一直掛著笑,卻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元寶兒還以為他是個不會說話的大啞巴了。

卻不曾想——

所以,所以方才,方才耳邊那些酥酥麻麻,溫溫柔柔的話,全是他說的話?

“你真的會說話,不是個啞巴?”

元寶兒還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繼續揪著那人的衣裳問著。

男人臉上笑意融融,認認真真地低頭看著他,笑著點了點頭道:“嗯。”

不想,話剛一落,卻見元寶兒忽而冷不丁就朝著他肩上用力一推,隻微微鼓著臉,有些惱恨道:“那你上回幹嘛憋著不說話,專門戲弄我想瞧我笑話呢?”

說著,小嘴裏重重的哼了一聲,小圓臉瞬間鼓脹得似個河豚似的。

元寶兒這人素來最討厭人戲弄他了。

當即蹬著腿便要掙紮著跳下來。

不想,這人看上去雖文雅溫柔,那雙臂膀卻比想象中更要牢靠。

隻穩穩抱著元寶兒,隨即略有些無奈看著元寶兒笑著道:“先別動,我一會兒與你解釋可好?”又道:“且先讓我瞧瞧你的腳,看是不是崴著呢。”

男人說著,抱著元寶兒幾步跨到了亭子裏,隨即一把將元寶兒放到了亭子裏地石桌上,然後握起了元寶兒右腳腳踝,輕輕查看了起來。

這不握還好。

一握,瞬間,元寶兒疼得眉頭一蹙,嘴裏發出了一聲:“嘶——”

這才發現自己右腳腳踝竟疼得厲害。

這時,身後的伍念禪也繃著小臉,緊張兮兮地跟了上來,看到元寶兒疼痛得小臉皺起的模樣,立馬緊張問道:“大哥,他的腿……他的腿是不是斷了——”

伍念禪到底年紀還小,見方才那個漂亮好看的小童被她命令著爬上了樹,又從樹上直接掉了下來,當即嚇白了臉,便知道自己闖了禍了。

這會兒跟個犯了錯的小孩兒似的,抓著裙擺小心翼翼地問著。

不想,她這話剛一落,便見元寶兒疼得抽搐的臉瞬間變了形,道:“大哥?”

元寶兒又疼,又驚,一張好看的臉一半是疼痛不解,一般是困惑震驚。

正要捂著腳脖子齜牙咧嘴的發問時,不想,這時——

“你們在做什麽?”

“元寶兒,還不給爺滾過來!”

一道陰冷發寒地聲音冷不丁地不知在哪個方向角落裏驟然響起了起來。

像是在冰窖裏浸泡了八百年似的,陰冷刺骨,令人膽寒。

卻清晰無比的傳入了元寶兒地耳朵裏。

那道聲音霸道,凶厲,也無比的耳熟,是道元寶兒喝了孟婆湯,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也忘不了地一道聲音,因為,是一道世界上令他最討厭的聲音。

“晦氣。”

聽到這個聲音後,元寶兒細瘦的小身板下意識地打了個輕顫,而後,臉還沒轉過去了,他痛得變形的小臉上便率先咬牙切齒的擠出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