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4章陰冥經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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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判斷這一切根本就是單大管家策劃的計謀。

小心謹慎地除去害人痕跡,再使我們查探。企圖要我們澄清,對外說明這裏並非是害人現場。

至於棋新社,也是為此而捏造的巧妙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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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忽笑了出來,“原來是這,貝真,你們想經由鑒識查探,來證明這座坊並非是慘劇現場罷?”

“的確如此。我剛才也已表明,狼王坊絕對沒發生什麽命案。”

“倒很有自信的嘛。”

“當然,這座坊無任何秘密,我們隻是想使你們和世人相信這點而已;希望能通過示告,糾正已遍及十裏城周遭的謬誤傳言。這是單大管家的要求,隻望盡量簡單解決此事。”

“是。”丁叔雙手交臂,大勢地頷首,“好罷!就照你說的做。”

“是的。”

“預定何時開始?”

“明日一早。依序查探坊內何如?”

“查探方麵沒什麽問題。若你們無任何異議和不便的話,吃完這頓飯後就開始罷!”

雖然丁叔擅自替大家決定,但其他人也不反對。

貝真則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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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們查後,有發現命案跡象的話,怎辦?”

“不可能,絕對不會有這種事。”貝真昂首,大勢伸展雙臂。

那股自信的態度使我非常懷疑。

這麽說是出自真心的?

亦或隻是單純假聲勢?

此般是否為了隱蔽命案事實,而包藏著什麽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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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我一直盯著他的臉看,亦或出於偶然,喝完一口酒的貝真忽瞄了我一眼,“是了。丁叔,提出狼王坊是由兩座坊構成的怪奇說法的人,就是這位姑娘嗎?”

“不錯!”張老陪堂代我答說,“大寒就是那個斷論的發想者。”

“十裏城的眾茶攤、書說話本,推出什麽‘狼王坊懸案全集’,裏麵詳記了此般推斷。老實說,那實在荒誕、可笑。”

頭頂傳來的這番話,著實使我的心境大壞。“貝真,究竟是哪裏荒誕、可笑?一點也不怪。若是在這深林裏的狼王坊———是兩座合一———的話,不就能說通那樁慘案之謎嗎?”

“那是將推斷和空想混為一談麽?”

“不是事實?”

“當然。這根本就不是真相。”貝真斬定地說,“我和楊東主是受單大管家所托,來看管這座坊,這是再自然、清楚不過的事了。狼王坊的確有座同生坊,但那是山穀另麵的狗肉坊,遠隔百裏,且無路可達。我們住的隻有一座狼王坊,這是豪無存疑的事實。”

“是麽?”

“是了,大寒沒爬過坊外的大石罷?建議明日一早可到麵向山穀的大石上。這麽一來,便能清楚明了———狼王坊隻一座這項事實。”

“不用說我也上去,定得揭現這座坊的秘密。”我義憤頂話。

“哎呀、喲,這是不可能的。剛才我不是也說過了麽?這座狼王坊根本無任何秘密。”貝真戲笑著,拿起酒杯示意大家幹杯,但隻他一人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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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語帶尋釁,“貝真,你這麽確信………這裏就是假狼王坊。另有一處發生慘案的狼王坊,絕對是在附近。”

“哎呀、嗬,看來無論何如,卻是不肯相信我說的。既如此,反正坊門開著,您大可出坊到四周散步。”

“莫說這些根本不可能的事。這座坊的四周應是茂密的林子,走在其中根本不可能尋到另一座坊。”

“那麽,是放棄?”

這人擺明就是在侃樂。

雖然我很清楚,但話就是哽在喉頭,無法反駁。

李元豐朝我使了個眼色,幫忙接腔,“貝真,我們了解你們的要求。關於查探坊內一事,我們會盡量符合你們的冀求,不過,不曉得能否也悉聽我們的要求呢?”

“什麽?”貝真現出輕佻的神情。

李元豐一麵展開左、右手,一麵說:“我們想去趟狗肉坊。光是查探這座坊是不夠的,對麵那座坊也得瞧細。必須兩邊皆確認,整合結果和事實,依證據結合,此番才能確認狼王坊究竟是否為慘案現場,也才能找出真相!”

“你們想去狗肉坊?”

“是,務必安排。”

貝真思索著,旋緩點頭,“明白。我會將此事轉達給單大管家,不過得花點時間等他傳話。我也得出訪一趟,才能聯係上大管家和楊東主。”

李元豐瞳孔映著煤燈油的紅光,輕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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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夥說什麽笑!!”丁叔離開大飯桌時,滿臉憤慨地怒吼。

大廳門口那扇厚重的門,隨著身後傳來的門鉸鏈吱嘎聲一齊關上。

我們被石牆的陰冷氣息和不可測的深幽遮困著,黑暗蔓延………

穿過走道。

那燈下生的影子,像某種怪物似地緊跟在腳邊。

看守我們的兩名黑衣人則默跟在我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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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亥時初用完飯後,便在丁叔的指揮下,迅速展開坊內的查探。就連那兩個原本閑的發慌的侍衛,大抵算是有新任務的關係,也顯得生氣。

走道盡頭,有某個形怪之物、和身體一樣大的東西突立著。在煤油燈的昏黃火光照亮下,鐵甲立像閃著純銀色。

走在前麵的侍衛站在那東西前,高舉起手上的提燈。

鐵甲立像腳邊的影子像滑走似地縮短。

“這座坊到底是怎一回事?真是!居然在這種地方放這種人像!”丁叔亂動氣,用拳頭敲著立像的心部。

如他所言,從一樓到二樓的走道角落,皆擺著鐵甲立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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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伸手,合然扶著鐵甲那無骨骼的肩膀。形狀單純的護具前麵不是特別突出,而布滿許多細小的孔,“這是很珍貴的鐵製工藝品!像這樣表麵平坦的甲胄,是百年前異國一帶所創的造型。”

張老陪堂湊近些,掃瞧鐵甲,“這個和放在院落角落的另一個,並非真的穿過,隻是複刻的工品。很小,實際上隻有小孩般體型才能穿。這點和陸訟師所言相同。”

“好了,走罷!”丁叔越發生氣,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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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用手扶著一旁石牆,佇立於木梯下方的他,憐惜似地、慢賞著古畫。

“怎了?”我問。

“沒什麽,隻是覺得居然在這種地方擺著這麽華麗的東西………”

聽他這麽一說,我也開始注意那老舊畫像。的確,上麵織著非常莊嚴的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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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幹嘛啊!快點過來呀!”丁叔對仍在磨蹭的我們發出怒吼。

我們前往位於一樓大廳旁的大房間。

如貝真所說,一進去便瞧見很多燃著的燈,和擺在桌上的仵作箱子。

丁叔檢查後發現,這些工具一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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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帶著工具走向柴房,前往那間充滿疑點的地窖。

柴房位於走道一側。

推開走道那扇門,映入眼簾的是個房間,往裏麵走才得見地窖的木門,除此之外幾乎沒任何出入口。

若陸訟師的記簿屬實的話,去年五月二十七早上,雷生的屍首就是在這裏被發現。他的屍首就倒在房間中央,頭遭黑袋蒙住。兩扇門皆從內側上鎖,呈全密室狀態。令人難信的是,當陸訟師他們破門而入時,凶手已消失,隻瞧見倒臥在紅泊中的屍首。

“是了,各位,開始羅!”

侍衛們在丁叔的指揮下,隨即在柴房門前,將仵作工具箱中的物什一字排開。

趁著他們選取具什時,我和張老陪堂點燃煤油燈。

黑衣人們則站在離我們稍微有段距離的地方,觀瞧著。

丁叔拿起一小壇子,環視大家,“聽好,且檢查有無紅跡。若這裏真是害人現場———雷生慘亡之地———應會淌出大量紅跡。仔細查探地板的話,應會發現除去紅液以外的其他痕跡。”

“凶手難道不會特意清洗現場嗎?”張老陪堂提出質疑。

“這個嘛………隻能試看羅。希望能采集到凶手和遇害人細微的遺留物,例如毛發、掉落的皮屑、裂開的指甲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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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間,李元豐將走道那扇門陸續開合,又確認裏麵那扇門的內外若真的橫上門閂,是否呈現反鎖狀態。

終於,他喊著:“丁叔,那兩扇門皆無任何損壞的痕跡。若陸訟師的記簿屬實,那兩扇門扇和門閂應在那日早上他們闖入時,就遭破壞才是。”

“結果呢?”

“和陸訟師的記述不一樣。”

“應是修好了罷?自是為了湮滅證據。”

我趨前勘查一番,那兩扇門的確完全無壞損的痕跡,無論是門扇、亦是門上的釘子、門閂的四方木材等,皆已相當老舊了。光是看那斑駁、生鏽的模樣,就足以示其多麽古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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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拆掉門軸,偷和旁的房間的門扇換過………”張老陪堂表示意見。

可是門軸非常老舊,這個推斷不太可能。

為求謹慎,侍衛們細檢查過門扇,結果依舊無法確認,門扇究竟是修複,或是替換過。

我繃著臉對丁叔說:“這裏不是真狼王坊,若‘四合坊’推斷無誤的話,這裏是假坊,實際犯案的現場是在另座坊。”

李元豐一麵轉過身,一麵斷說,“等下,大寒。問題慢些解罷!關於這房間的謎。且有‘陸訟師的記簿屬實’和‘陸訟師的記簿為虛構’這兩個可能。以及‘這裏是凶案現場’和‘這裏不是凶案現場’的兩斷論。

“旋,若將‘陸訟師的記簿屬實’這個可能和‘這裏不是凶案現場’合起來立證。若如大寒所言,狼王坊是由兩座坊所構成的話,便能確定,狗肉坊和狼王坊各有兩座的主張。我們須確認現在所處之處,是否真是凶案現場,如此一來便能清楚大寒的推斷是否正確!”

“那就來解開密室之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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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確認門扇和地板之間的縫隙,我蹲下來將臉貼近地板。

可惜,門下幾乎毫無空隙。就算有,門閂實在太重,絕無法靈活移動,不能使用“細線的拴拽”那種法子,由外麵將房內的門閂掛上。

當然除去確認門扇外,也確定門的表麵無刺上、拔掉釘子或針的痕跡。

這麽一來,怎解開這裏所發生的密室之謎呢?

房間的入口隻一處,且無窗戶,四周皆是厚重石壁,不過門閂可由內直接上鎖。

究竟活生的人,得何如從這般閉鎖的房間,像雲霧般消失,逃到外麵呢?

我起身,手抵著下巴思索,“凶手為何將此弄成密室呢?”

李元豐立時答說:“可想像出幾個由頭。或許凶手希望屍首能在某個時刻被發現,而為了不使任何人在此過程中得以瞧見房內,才橫上門閂。由此,便形成密室狀態。”

‘某個時刻?’

“證明自己的不在場。凶手犯案後,無事狀地回到自己房間,且藉由他人之手發現慘案,旋和大家一齊趕赴現場的呀!”

“原來是這般。”

“不過,不隻如此。若無法揭開密室之謎,就照律而言是無法告發凶手。”

“那麽………有無可能………是人冥怪獸之所為?”

張老陪堂幹咳,提出不合理之處,“若是人冥怪獸的話,穿牆、門皆不是問題罷!又何必特意上門鎖呢!”

“是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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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對於密室詭計,是不是已想到什麽了?”

“………”

“你們莫淨在那議論!去查探裏麵罷。”丁叔喝斷我們談話,旋押著我們往房間裏麵走去。

侍衛們也提著燈和工具跟在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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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細觀周遭。房間裏麵的樣子一如陸訟師的記簿所述。

地上積著薄淺一層塵埃,中間有個木桌子,後麵有個圓形、鼓狀的冰鑒,房間的左、右角落裏各堆著壞掉的椅子。

我一麵看侍衛們探查紅跡的活什,一麵問李元豐,“我們要幹嘛?”

“找鏡子罷!”他立時提議,“確認一下那張木桌是否有可能是施展戲法的小道具。”

“可能麽?”

“是喔,大概不可能罷。我曾問過戲店老板,他說那個戲法若不是在道具一應俱全的台上表演的話,根本無法顯出效果。”

“關於這座狼王坊的密室狀況,屍首陳於桌下………哪種狀況下不能使用那詭計呢?不就是無法立於前後的桌腳之間,大小不合用的鏡子?”

“若定得用鏡子,大可去一樓的兵刃房拿。那裏有很多鏡子,應尋的到大小合適的罷!”張老陪堂。這是他在我仍昏睡時,於坊內四處走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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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吩咐在柴房裏的侍衛度量一下木桌子的高度,以及前後桌腳之間的間隔。旋和張老陪堂、我一齊走到一樓的兵刃房,尋找適合的鏡子。

一名黑衣人則如影子般地緊跟在我們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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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柴房途中,在大廳遇見一位下人,但其完全瞧不見似的離我們走遠。

“一眼不看,好似………我們已變成了這座坊的人冥怪獸。”李元豐自語。

“這樣不是很好嗎?”張老陪堂撫著尖下巴,“反正他們說隨我們怎做。順利的話,說不定可逃出去呢!”

李元豐猶疑似地說:“包括貝真在內,我不覺得他們的不在乎是表麵的。也就是說,我們的所有舉動皆在他們掌製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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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柴房時,紅跡探究已結束。藥散布在地上,煤油燈須適度遠離。

“何如?”站在走道門口的李元豐詢問丁叔。

可瞧見他們滿麵愁容,答案不問已明。

丁叔走出小房間,板著一張臉,“瞧到堆積在裏頭的家具上的塵埃,便知這裏很久沒有用了。”

“且,這房間看起來也不像曾用過什麽凶器。若真有的話,地上和牆壁、家具應多少留有傷痕才是,卻連這樣的痕跡也無。”

“那紅跡呢?”李元豐。

個頭高大的侍衛撇著嘴,稍歪著脖子,“完全沒有。可看到塵埃和黴。明顯的,沒有洗刷紅跡或其他痕跡。隻得說這裏並非凶案現場。”

“許是弄錯房間罷!”張老陪堂說。

“我麽?”丁叔以為是在說他,氣得臉漲紅。

“不是,我指的是寫成記簿的陸訟師啦。”

“旁側的房間是廚房,不大可能弄錯位置,這裏應就是發現雷生屍首的現場。”

我看著他們兩人,“若是這樣的話,就像之前所說,這座坊並非是真的命案現場。這裏雖和陸訟師他們發現屍首的房間毫無二致,但實是另一處。自未曾留下任何犯案痕跡這點看來,就足證此。”

“嗬!真以為是‘四合坊’羅?”心境欠佳的丁叔氣言。

“是啊!有什麽意見麽?”

“沒,大寒。既然已謎解至此,真想早點前往另一座狼王坊,那個真的命案現場。”

“挖苦人是不。”我有點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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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豐邁著步子,走上前,對著丁叔說:“關於將柴房弄成密室的法子,另有一些得確認的地方。”

“什麽?”

李元豐指著我手上的兩麵鏡子,“試著使用這鏡子,是否能做出所謂的‘戲法’詭計,弄不好就能揭開密室之謎。若是不行的話,至少也曉得是用的另種詭計。”

“是,那就試看罷!反正都這樣了。”

丁叔不再堅持,令侍衛們將桌子和其他東西放回原位,工具則回到仵作工具箱。

我趁這段空閑,將從兵刃房搬來的兩麵鏡子上的木框拆掉,旋將它們橫列著放在木桌中間(前、後桌腳之間)。雖然上下無法卡住,至少一離手,鏡子不會倒下來。

依李元豐的指示,侍衛們熄掉燈。

李元豐站在門口,他手上的燈是照亮房內的唯一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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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

我一問,李元豐倒也不灰心地說:“可說一半成,一半敗。藉由鏡子,影像雖是可以遮住桌子另一頭,但細一瞧,仍是看得到地上的小石坑,這樣不行。”

真如其所言。藉由桌下那兩麵鏡子,的確可遮住桌子下方後麵的光景,可是映在鏡子裏的房間斜前方,樣子和地板實際模樣不一樣。

“你們瞧,這燈反照的光,?卻在鏡子上成了兩道。”李元豐將燈輕往左、右、上、下晃動,卡在前後桌腳之間的兩麵鏡子,各自浮著紅光、反複移動、明滅。

“原是如此。”眉毛濃醜的丁叔雙手環抱地說,“喂,大寒可試著躲在鏡子後麵嗎?”

我移步繞至木桌後麵,四肢著地,趴身鑽進桌子,旋將一旁的冰鑒挪開。

響起丁叔的笑聲,“效果不錯嘛!”大寒。完全看不到呢!這招可真是高明。不過若是後麵冰鑒的腳也不見,未免也太不自然了,看來這招仍是行不通。”

我從桌下鑽出,站起身來。

李元豐點上燈。

拍掉膝蓋上的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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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種子的花。

時間之內,萬事有動機,一切有種子。種子、生長、開花,意外,或枯萎。那是無甚緊要的。全然了解這一點。

沒有時間,沒有動機。沒有種子。永不可達成。不會抵達。

降臨在此。

待此念深、遠。

全然無奈,空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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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