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5章陰冥經其它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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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隻如此,每一個害人計劃皆隱有此目的。”

眾人全是錯愕的表情。

“就是折磨啊!”李元豐說,“不但是使肉體痛苦。那種害人法子就是使殘存的人親見同伴相繼遇害,承受駭人的恐懼。”

“殘存的人不曉得自己哪日也亡於刀下,而恐懼不已。對凶手而言,用如此殘決的害人法子,目的隻一個,那就是使他們恐懼至亡………”

“什麽………”張老陪堂的聲音有些恍惚。

李元豐環視眾人一眼,“總之,狼王坊的這間密室,就陳屍的位置來看,是不可能使用鏡子詭計,須得思索其他法子。”

“………剛才的這一通全是白費功夫?”丁叔用手拭去額上汗珠,怨著。

…………

“大人,剛才說過凶手就躲在這間密室罷?”張老陪堂狐疑地看著李元豐。

他稍轉頭,“證實了那招戲法是不適用的,將此房間變成密室的法子隻剩一種。”

“是喔,那這法子能查明罷?”

“可以。”

“什麽法子?”張老陪堂將身子前傾,其他人也興然地等待。

“就事實來說,不大可能從外麵鎖上走道和地窖的兩道門。尤其發生慘案的那晚,時間較為極端,當門被撞開時,凶手應仍躲在房間。”

“但這房間四近皆是石壁,根本無處可躲。堆在房間一角的東西也全是些舊椅子之類的常什,無處可藏罷!況且剛不是才說,不可能使用鏡子戲法,雷生的遮麵屍首是陳列於桌下,上半身麵向門那邊。”

…………

“凶手使用‘遮人耳目’這手法,且順利騙過目擊一切的人。”

張老陪堂愣住,“你要當場演示一回那詭計嗎?”

李元豐點頭,“我得從空中取出一物給大家看。”

“取出什麽東西,大人?”丁叔好奇地問。

“不是什麽駭人物什!得稍微準備一下。可以大家且去旁側的廚房嗎?”

…………

我們依照李元豐指示,進入廚房。

李元豐說:“誰去幫忙拿三壇酒過來。”

有位侍衛從一旁架子上拿起三壇酒遞給他,“等我的示意後在過來。”他說完後,便回到柴房。

關上廚房門,我用燈照著房內,觀瞧。

老舊木櫃上放滿著酒壇,若如同陸訟師的記簿所述,擔任十裏城合安票號掌櫃的莫四遭害時,這裏的架子是倒下的,酒壇也破裂,莫四的亡狀淒慘。不過現在看來,完全覺不出此地曾發生過如此災厄。

大家皆空手在狹窄的房內來回跺步。

…………

“這裏擺列著很棒的酒呢!”丁叔仔細端詳幾壇酒的標簽言自語。他揭開封蓋,不客氣地品嚐起來。

就在這時,李元豐推開廚房的門,“準備好了,可以出來了。”

丁叔走出後問:“演示密室很花時間嗎?”

“不是,一下就弄好了。像那種看起來令人拍案的戲法,其實手法很單純,各位且確認柴房的前側和內裏,無什麽可疑之處罷!”

李元豐示意後,我們便照著做。

裏麵的角落裏堆著舊家具,中間整齊地擺置著木桌子。

李元豐將剛才拿來的酒壇放在木桌子上。

“大人,沒什麽異狀啊!”丁叔說。

李元豐笑,“是啊,是沒什麽異狀,不過等一下有個東西會從空中唐突地出現!”

“什麽意思?那凶手是憑空從這房間消失嗎?”

“回想一下當初發現屍首的情形,那時陸訟師他們應是撞破門才進入案發現場,可是除去看到雷生的屍首外,什麽皆無。”

“是啊。”

…………

“各位稍給我點時間,大約五息就夠了。我得拿出某樣東西,將漂浮在空中的塵垢定住。”

“明白,轉過身可以嗎?”

“為求慎重起見,到走道外等,旋慢呼五下在進來。”

丁叔點頭,我們走了出去。

我來呼氣五下。

…………

我一歎息完,便從柴房內傳來李元豐的聲音,“!”

大家互看一眼,丁叔拉開門。

進去後。

木桌子上放了一個不知是什麽的灰色物什。到剛才為止,房內絕對無那樣東西,可是現在那裏卻有一個。

“這是抹布罷?”張老陪堂詫訝地說。

不錯,那是條折疊好的灰色抹布。

“是的。”

“為何會出現這東西呢?原本就藏在房內某處嗎?”張老陪堂不信地問。“它是擺在哪兒?是藏在舊家具堆裏嗎?”

“不,不是的。”李元豐雙眼發亮地看著我,“大寒,你覺得哪裏變得不太一樣?”

對於忽被點名,使我嚇了一跳,急忙環瞧房內。

這間房間本來就沒放什麽東西。當中有個向右方傾斜的木桌子,左後方則是放著酒壇的冰鑒。裏麵牆壁的左、右角落則堆著小櫃子和壞掉的舊椅子,怎看皆和我們離開此之前沒什麽兩樣,且和陸訟師的記簿所述大抵相同。

不,不是,至少那個不大一樣。

“是!”我大聲地說,“就是那個!酒壇!剛放在木桌子上的那三壇酒,此刻在冰鑒孔裏!”

“這是怎一回事?”丁叔眉上揚,“酒壇當然是放在冰鑒的孔裏啊!”

“就是這般。我剛才將抹布折好藏在冰鑒裏,酒壇無法放入,現在將抹布取出後,當然可以放入了。”他一麵說,一麵抽出酒壇,揭開形狀像鼓似的冰鑒蓋子,“本來這裏放有冰塊,合上蓋子,將酒壇放進孔裏,便能用冰塊冷酒。”

李元豐指著其中的空孔。

冰鑒約為兩尺直徑,深度以外側約有一尺半。

丁叔跺地、握拳地發出怒吼,“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麽啊!跟那個圓又小的冰鑒有何關係?”

“將房間弄成密室的人就藏在這個冰鑒中。那個人將雷生的屍首運到這裏後,便將屍首移到木桌子上。地窖門本就已鎖好。橫上走道門的門閂,旋潛入冰鑒裏,一直屏息等待有人破門發現屍首。”

“怎可能!有那麽小的人能鑽進去麽?”

“看過那種街頭把式麽,將人塞進小壺子或小壇子中嗎?”

“可是這冰鑒那麽小,難不成是小孩?”

“是,的確如此。凶手就是具備那種像小孩般的體型和重量。”

“………”丁叔鐵青著臉,非常詫愕。

我和其他人也詫訝得說不出話來。

“陸訟師的記簿中,符合這般小體型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小童雷來,也就是帶著麵具的坊主之子。另一個是那個襲擊在地窖的陸訟師,有張老人臉的怪人!”

…………

“那麽,哪一個是真凶?小孩或是老人?”丁叔咽了一口口水。

有位侍衛用提著燈的手拭去額頭上的汗珠,照亮房內的紅光大勢地搖晃,無聲地扶著我們映在壁上的身影。

…………

“不是哪一個。”李元豐肅穆,“兩人皆是真凶。”

“有共犯?”張老陪堂不耐煩地問。

“不是,張老。那兩人根本就是同一人。”

“什麽?”張老陪堂失控地大叫,“………這………那個滿臉皺紋老怪人………就是雷來?”

“不錯,是這。他才戴著麵具,遮住所有皮膚,甚厭現出臉。”

…………

從詫愕中恢複的我,手扶著臉,“若凶手是雷來的話,似乎可與終一例契合,他是個相當靈明的小孩。”

李元豐默禱般地輕閉上眼睛,“雷來為了隱藏老化的模樣,偽作被燙傷。用麵具、衣服和手套包裹全身,在這坊內過活。”

丁叔興然地鼓著雙頰,“可是不論何如變化,就身體來瞧,雷來隻是個小孩,不可能有那麽大的氣力襲擊陸訟師,況且老化的身體應很病弱才是。”

李元豐搖頭,“陸訟師是在黑暗中忽遭人從身後襲擊,陷入莫大恐慌、非常混亂的狀態。另,莫忘了雷來是用棍棒之類的凶器突擊陸訟師。”

“是。我也有可能太過怕,而無法拔刀交鬥。”

張老陪堂用手指著眉尖問:“但我仍是無法完全理解。雷來加害雷生,遮其麵目,布置出這間密室………”

李元豐,“我認為害人的不是雷來,他大抵隻是幫忙完成密室詭計,主謀另有其人。”

“是旁人下手的麽?”

“當然。將屍首搬到這房間,是需要耗費氣力。”

“大人,關於主謀一事之後說罷!且解決密室問題。”丁叔。

李元豐靜點頭,“主謀待房內一切準備妥當後,便離去了。至於仍留在房內的雷來,則關上走道的門,橫上門閂,旋躲在冰鑒裏。”

“………那是在玩什麽捉迷藏遊戲嗎?”丁叔。

“過得一會兒,下人古子和來陌撞破這間柴房的木門,發現遮麵慘亡的屍首。我記得使他們詫訝的不是門反鎖,而是沒看到凶手。”

“………”張老陪堂悄聲地喃語。

李元豐輕點頭,“那時,雷來就躲在冰鑒裏。他將身子縮成一團,屏息傾聽周遭一切動靜。”

“的確是古子留在房間,來陌急忙跑向二樓呼叫眾人。”

“主謀是古子?”丁叔大叫。

…………

李元豐點頭,“他不算主謀,但定是協助密室的構成。需得暫時淨空現場,他才唆使來陌去通告其他人,當來陌離去後,雷來便急忙鑽出冰鑒,逃出去。古子趁機到廚房拿了幾壇酒,放進冰鑒的孔裏,完成密室詭計的終一道工夫。”

“為何得放入酒壇?”

“當然是為了暗示———無人躲在冰鑒。若不這麽做,或許總有一日會被人識破藏在冰鑒的詭計。藉由酒壇一事,可以消彌空洞的疑慮,排除其可能。”

“等下!”張老陪堂顯得很興然,“原來是這………是這樣啊!來陌說什麽關於酒的事,指的就是這個啊!”

“………在地窖時說的罷?來陌拚命告訴陸訟師:‘那房間沒有酒壇!’且使他轉告王伯。相信大家現在應已明了那句話的真意了。‘那房間’指的就是這間柴房,‘沒有酒壇’的含意是指酒壇是後來才放入冰鑒。”

“不是,很詭怪!”丁叔大叫,“我記得,門被撞開時,酒壇應是放在冰鑒裏,陸訟師的記簿確實是這麽寫的啊!”

李元豐,“不是的,陸訟師看到的景象是後來古子放上酒壇後的情況。來陌是過了一會兒才想起房內些微異樣之處。”

“是喔,原來是這樣!”丁叔鼓著雙頰,一副懊悔樣,“那時,其他人真聽進來陌的話就好了。”

“唉,無法子罷!疑緝犯人所說的話,任何人皆難信罷!”張老陪堂像恢複神智也似。

…………

丁叔撫著山羊胡,“大人,究竟他們為何做出這般恐怖的事?下人古子和小孩啊………古子為何幫其做這種事?坊內的人曉得他們的計謀嗎?另外,其他的命案又何如呢?全是古子和雷來所為嗎?”

李元豐,“那些事仍不到可論述的時候………”

…………

丁叔非常不以為然,“話是不錯,可是想下,慘遭加害的是雷生呀!”

“準確來說,是‘被認為是雷生的屍首’。陸訟師在記簿中好幾次提及關於遇害人的身份尚有疑慮。”

“那又會是誰的屍首?”

“妥當的答案,就像陸訟師所想的,大抵是那位叫作丁米的十裏城訟房吏目罷!他那時失蹤,而體格、年紀等也皆符合。”

“那雷生人呢?偷躲在坊內嗎?”

“………”

…………

張老陪堂全副伸展,大歎一口氣,旋再次環瞧一遍昏暗的房間。

我也跟著巡觀這滿目閉塞、有點肮髒的房間。

丁叔:“既然古子是同夥,為何會在‘虎窟’慘遭加害呢?他和王伯一齊遭到某人的石弓飛害………”

“不!從沒找到古子的屍首。”李元豐,“隻是地上留著看起來像是拖行的痕跡而已,憑此是無法證實他已遇害。”

的確,誠如李元豐所言。古子遭害一事,至多隻有王伯的證言。不曾找到那個下人的屍首。

我一麵思索,一麵瞅著發黴的髒汙牆壁。

火光在表麵凹凸的石坑陰暗處產生微妙的變化。

已是夜半。

李元豐環視眾人,“時候不早了。累了。今晚就到此。明日得前往二樓查探。”

…………

…………

是日。

陰沉、灰色的雲覆蓋著天穹,遮蔽了日頭,周遭殘存著幾許夜氣。

冷風從山林襲來,吹亂了站在石上的我的頭發。

眼前是一片我們不曾見過的詫異光景。

望向彼端,可清楚望見曬於風雪下的曠野岩麵。垂直縱切的岩壁,幾乎瞧不見底。崖上顏色深濃的林子往左、右延伸。

…………

望鏡中。

斷崖上密林的中央———我們的對麵———矗立著一座莊穆古坊。

———狗肉坊。

…………

我一大早就醒了。為了眺望彼端光景,終於爬上坊外巨石。

狼王坊和狗肉坊的外貌幾乎一樣。但如前所述,這兩座坊相隔百裏,且有崖穀斷之。

持著“望鏡”,我瞧向位於崖穀另一麵的狗肉坊。那裏的窗子無亮光,也見不著半個人影,一切猶如亡寂、毫無生氣,整座坊充斥著一股荒廢的氛圍。

“可是,這個………該怎說呢?”詫訝和大動交織,我的口非常幹渴。

“就是啊———‘狗肉坊’………”李元豐。

…………

有個下人———一點皆不親切的中年婦女———站在我們身後,盯瞧著我們的舉動。

雖然我們完全不看她,不過為求謹慎,我們仍是合著手勢對談。

“像瀑布不!”李元豐將身子前探,一麵眺望,一麵指著對麵的斷崖。

我點頭。記得曾在某幅舊畫上看過此幕。

是,確有點像。

…………

張老陪堂昨日有些疲憊,仍在睡覺。

丁叔和侍衛們也一樣。而他們昨日皆已來過此地,我們就自己來了。

“真是。”我夢囈似地自語,“一切同陸訟師所述………”

襲過懸壁的風發出幾許鳴嘯,不知從哪兒湧現的烏雲和灰雲混成一齊,開始卷起陰氣迫人的大風。遮圍對麵坊的林子,也呼應著,沙咕響動著。即使置身天下,周遭依舊非常昏暗。

放下“望鏡”,蹲下身,將手撐在冷冰的石沿上。

掃過斷崖的刺骨寒風襲來,使我生出飛在半空中的錯覺。

我忍住怕,看著下方。

從這裏掉下去的話,定得傷到!

眼前這般光景,使我心生懼。

真是難言此中意。不知為何,就像頭腦昏沉了似的,也想迎接這廣闊的空間。

“何如?發現能證明‘四合坊’的證據嗎?”

李元豐的聲音響起,使我忽地回神。一麵顫抖著身子,一麵遠離石沿一步。

“證據?”

“沒有。我什麽都沒發現。隻瞧見茂密的林子和一座相似的古坊。樹木遮著,根本無法判斷。”

“………”李元豐將手撐在石沿上,身子前探,“………對麵那座坊是不是比這裏稍高?”

“不會罷!我不覺得耶。”我拿起手中的“望鏡”,眺望外麵。狗肉坊果然坐落於和這邊差不多高度的位置上。

“行罷。”李元豐很幹脆地放棄,“真是可惜!若是有人在對麵那座坊,弄不好能藉由暗號或什麽的來溝通一下。”

“………”我點頭,旋又望去,“被人遺忘的古坊。”

…………

李元豐躍下大石,“大寒,來頁紙。”

我從記簿本撕下一片紙遞給他。

李元豐將紙撕得細碎,旋將紙片往風中扔。碎紙片由右往左翩然飛舞地下落———自東向西。

…………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