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桃還是第一次來到蕭雅住的房子,她家在一條很舊的胡同巷子裏。
道路本來就很窄,有些人還故意砌一堵牆,導致有些地方,隻能側著身子通過。
整條巷子裏,都是各種吵架的聲音。
聽的人頭皮發麻。
這倒是一個談話的好地方,在這裏說些什麽,能不能聽清是一回事,就算有人瞧著了,也隻會當嘮家常。
不過我挺好奇的。
“雅總,你在商海也混五年了,賺了應該不少吧,怎麽沒想著換一個房子?”
“哎呦,你別說這個事,過去房價是年年漲,後來是月月漲,現在是天天漲,還是等便宜點了再買。”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我聽人說,也不說聽說,就是鼎盛的馬總說,他說未來房價還會大漲,人家現在四處囤地皮,估計確有其事。”
“我還不信,能漲的飛起來,就這破環境,破房子,最多就幾千吧,它總不可能漲到幾萬幾十萬吧,我賺錢的速度超過它漲價的速度,那就等於是降價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趕上這個好時代,若是不抓緊機會掙錢,反而去享福,那就是虧錢。”
“到了,不用換鞋,家裏沒鋪地毯。”
蕭雅領著我們上了一個鐵質的樓梯,打開一扇小木門,一個又破又舊的客廳,擺著一台電視機,一台收音機,沙發旁邊是一個報紙架。
任何多餘的東西都沒有,電視和收音機,想必也不是用來消遣的。
這是一個賺錢的小家。
“這次到你家來,和昨晚走的路可不一樣。”我玩味的說道。
蕭雅臉色一囧,“你個大男人,怎麽還記仇。”
“我手現在還疼呢。”
尤其是跟喬爺拉扯了幾把後。
“那我給你吹吹?”
“免了。”
蕭雅讓我們隨便找地方坐下,然後去給我們洗了茶杯,泡了一杯茶。
她完全不懂的享受,茶葉也隻是外麵市場上,幾毛一斤稱回來的碎葉子。
這和她在春風來飯店,大手大腳的樣子完全不符。
還是一個勤儉節家的女人。
開始談正事。
“這個鄭老,叫鄭升月,是不是聽起來很耳熟,和你想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升月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他原本叫什麽名字,也沒人知道了。”
升月?
這是要勝過那個月啊。
豪氣不小。
“最早斬頭露角的時候,是在五十年代,那個時候,咱們國家都很窮,什麽都要計劃。”
“這個鄭升月,不知從哪倒來一批襪子,背著就去了北邊,橫穿西伯利亞,賺了第一桶金。”
“可以說,他算是最早搞外貿的那一批人了。”
鄭升月倒賣襪子的事,可以說關於此人談論最高的一篇章,被視作為傳奇。
就連他自己,也時常提起,他倒賣襪子的情景。
應該可以保真。
春風來頂層。
“我當初去北邊倒賣襪子,不是我一個人去的,還有一個人,他的名字叫馬林。”
“你沒聽錯,就是現在的鼎盛公司創始人,馬林。”
喬爺聞言極為震驚。
“鄭老,怎麽之前從沒聽你提起過?”
鄭升月搖了搖頭,“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把自己暴露在陽光底下,何況人的眼睛,要比天上的太陽更刺眼。”
“那之後呢?”
喬爺很識趣的沒有問細節,襪子才值幾個錢,這能算得上第一桶金麽。
肯定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既然是不為人知的故事,那不想變成鬼,就應該不知道。
“馬林跟我意向不合,也許他是對的,他選擇了政治資源這一條路。”
“而我,就是他的鋪路石。”
……
“你想想五十年代那是什麽環境,別說倒賣襪子了,就是火柴也不能隨便買賣。”
“鄭升月剛回來,就被抓了,五年沒有露麵。”
聽著蕭雅說的時間。
這個時候的馬林,好像還沒開始倒賣水泥鋼筋。
兩人沒有交叉處。
“五年後,鄭升月出來後,便去了南方。”
巧了!
我記得馬林是北方人,那個時候的馬林,應該是在北方。
“說真的,你們南方人確實會做生意一點,我們這座城,也就占著地理位置好,以及一些曆史問題。”
“鄭升月到南方幾個月後,就去了香港,那個時候,想去香港的人不少,於是,鄭升月就幫助這些人去香港,並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
春風來頂層。
“我沒想到,五年後,馬林還是不肯放過我,我準備到南方,尋找一些小生意,剛剛發跡,馬林就追來了,我被迫逃亡到香港。”
“反倒促使我做成了另一個生意,我幫助了無數人去了香港,又從香港帶來的無數的貨。”
“不到三年,我有了人,有了船隊,有了資本和馬林分庭對抗,但我一直不敢回內地。”
“畢竟馬林背靠著的,是政治資源,我無論如何都打不過他。”
……
“直到那一年,78年,鄭升月才回到這座城市,並且在這裏發了根,後麵的事,傳言太多,說起來就沒意思了。”
蕭雅說完,大口喝了半杯水。
“七八年?”
正是這一年,馬林開始做起了倒賣鋼筋水泥的生意,並且迅速做大。
直到後來成立了鼎盛公司。
等等!
“馬林和鄭升月的人生沒有交集啊。”我詫異的說道。
“你為什麽認為,他們一定有交集?”蕭雅不明白的問道。
“之前在春風來,鄭升月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他們兩人之間有淵源。”
可是。
鄭升月去南方的時候,馬林貌似在北方,鄭升月到上海的時候,馬林又去了南方。
兩人的軌跡完全不重複。
淵源到底在哪裏?
我思來想去,拿起大哥大,打了一個電話給柳晴,詢問七八年之前,馬林的情況。
“事實就是,七八年之前,馬林人在哪裏,在做什麽,沒人知道,他是北方人,可能在北方,這隻是猜測。”
柳晴如是回複我。
……
“馬總,李榮已經和鄭升月見過麵了。”楊守財低聲向馬林稟告道。
馬林聞言,瞬間睜開猩紅的雙眼。
“媽的!
“鄭升月這個王八蛋,枉我當初那麽相信他,轉頭就把我給賣了,害我坐了二十多年牢,他才五年就放出來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
啪!
馬林的怒火,已經大到把手中的煙鬥給捏斷了。
楊守財有些不明白,試探性的問道:“馬總,李榮能幫您報仇嗎?”
“他?”
馬林不屑一笑,“他就是再過二十年,也鬥不過鄭升月這個老狐狸。”
“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師出有名。”
楊守財就更不明白了,有這麽大的仇,哪還要什麽師出有名?
“畢竟以我和鄭升月如今的身份,過去那樁事,都不適合再提起了,我和他,得重新再認識一回。”
楊守財這才明白馬林的用意,就是要用李榮的命,換一個和鄭升月開戰的借口。
並且要用李榮的命,來掩蓋過去發生的事。
現在,李榮在那邊可是大紅人。
如果他突然死了。
相信會是一場大地震,會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馬林這時候再找鄭升月的茬,想必不會有人聯想到幾十年前的事。
至於,幾十年前發生了什麽,馬林說的又是不是真的,楊守財在心裏嗬嗬一笑。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可惜嘍。
這麽一位大好青年。
本應該前途無限。
奈何,進了不該進的局。
春風來頂層。
“鄭老,您需要我做什麽,就吩咐吧,您一句話,我這條命都是您的。”
喬爺知道,鄭升月不會無緣無故跟他說這些故事,一定是要讓他做什麽事。
盡管喬爺自己也猜到了。
還是要鄭升月給一句準話。
鄭升月忽然握緊拐杖,慈祥的麵容變得異常猙獰,沙啞道:“你找個機會,殺了李榮,引馬林出山!”
“我躲了他幾十年,這一回,老子不躲了!”
賺錢的小客廳。
“就算你把他們的關係捋清,這又關你什麽事呢?”蕭雅不明白,為什麽我執迷要把鄭升月和馬林之間的關係捋清。
“你不是道上的,你不懂。”我苦悶的搖了搖頭,他兩的關係,我是怎麽捋都捋不清。
破綻太多了,可又好像哪哪都合理。
“你不說我怎麽懂。”蕭雅還就得追根問底。
“簡單來說,假如他們兩有什麽深仇大恨,那我現在就陷入死局了。”
我隻得這麽跟她解釋,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明白。
我就像一發信號彈,升空那一刻,將會很絢爛,但作為開戰的信號,也就絢爛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