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民眾沒有欲望,即使君主再賢明,也無法驅使他們。沒有欲望的人,看待天子就像看待奴仆一樣,沒有區別;看待擁有天下就像看待沒有立足之地一樣,沒有區別;看待長壽的彭祖就像看待夭折的嬰兒一樣,沒有區別。天子是最尊貴的,天下是最富有的,彭祖是最長壽的。如果真正沒有欲望,這三者都不足以激勵他們。奴仆是最卑賤的,沒有立足之地是最貧窮的,夭折的嬰兒是最短命的。如果真正沒有欲望,這三者也不足以禁止他們。但是,一旦有了某種欲望,他們就會勇往直前,不論是遙遠的北方大夏,還是南方的北戶,西方的三危,東方的扶木,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即使麵對鋒利的刀刃,冒著飛箭,衝向水火,他們也不敢退縮;早晨醒來就起身,忙於耕作,勤勞不懈,即使受到煩瑣的屈辱,也不敢停歇。因此,人的欲望越多,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也就越多;人的欲望越少,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也就越少;沒有欲望的人,就無法被利用。即使人的欲望很多,但君主沒有正確的方法來引導,人雖然滿足了欲望,但仍然無法被君主所用。因此,如何滿足民眾的欲望,是君主必須要認真考慮的問題。

善於做君主的人,能夠讓民眾的欲望無窮無盡,因此可以被利用的地方也就無窮無盡。即使是風俗習慣、語言服飾都與我們不同的蠻夷之國,他們的欲望也是可以引導的。三王不能改變他們的風俗習慣,卻能夠成功治理他們,這是因為順應了他們的天性;桀、紂不能背離他們的天性,卻導致了國家的滅亡,這是因為逆反了他們的天性。逆反天性卻不知道自己在逆反,這是因為沉迷於習俗之中。長期沉迷於習俗而無法自拔,就會像天性一樣難以改變。如果天性不同,就不能不認真考慮。如果不了解道,又怎麽能去掉錯誤的天性呢?如果無法去掉錯誤的天性,那麽欲望就無法得到正確的引導。欲望不正確,用來修身就會夭折,用來治國就會滅亡。因此,古代的聖王,認真順應民眾的天性來引導他們的欲望,這樣民眾就無不聽從命令,功業也就無不成立了。聖王執守大道,四方夷族都來歸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執守大道是最尊貴的,最尊貴的人就能無敵於天下。聖王憑借著無敵的地位,所以民眾的命運也就掌握在他的手中。一群狗住在一起,如果都很安靜沒有爭鬥,但是一旦扔給它們一隻烤雞,它們就會相互爭搶。有的狗咬斷骨頭,有的狗撕扯皮肉,這是因為爭搶的本能還存在。如果爭搶的本能存在,那麽狗就會相互爭搶;如果不爭搶的本能存在,那麽狗就會相互謙讓。如果采用爭搶的方法來治理國家,那麽萬國之間就會相互爭鬥,沒有一個是安定的。

治理國家,要讓民眾爭相行義;混亂的國家,是因為民眾爭相做不義的事情。強大的國家,要讓民眾爭相樂於被君主所用;弱小的國家,是因為民眾爭相不被君主所用。民眾爭相行義、樂於被用與爭相做不義的事、競相不被用,這兩者所帶來的禍福,比天還要大,比地還要廣。晉文公攻打原國,與士兵約定七天為期。七天過去了,原國還沒有攻下來,晉文公命令撤兵。謀士們說:“原國馬上就要投降了。”軍官們請求再等一等,晉文公說:“信用是國家的珍寶。得到原國而失去珍寶,我不這樣做。”於是撤兵離去。第二年,晉文公再次攻打原國,與士兵約定一定要攻下原國再返回。原國人聽說後,就投降了。衛國人聽說後,認為晉文公非常講信用,於是也歸附了晉文公。所以說“攻打原國而得到衛國”,就是這個道理。晉文公並不是不想得到原國,但是如果以不守信用的方式得到原國,那還不如不要。一定要以誠信的方式得到它。歸附的不僅僅是衛國,晉文公可以說是懂得如何追求欲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