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先王治理民眾，就像駕馭良馬一樣。他們給馬匹輕鬆的任務和新的韁繩，讓馬匹想要奔跑卻不能隨意奔跑，從而能夠駕馭馬匹奔馳千裏。善於治理民眾的君主也是這樣做的。民眾日夜渴望被君主所用，卻往往得不到機會。一旦得到君主的重用，他們就會全力以赴，就像決堤的積水從千仞高的山澗中傾瀉而下，勢不可擋。《周書》上說：“民眾，善待他們，他們就會像牲畜一樣溫順；不善待他們，他們就會成為仇敵。”如果有很多仇敵的民眾，那還不如沒有。厲王是天子，因為有很多仇敵的民眾，所以被流放到彘地，災禍還殃及了子孫後代。如果不是召公虎的努力，他的後代可能都會斷絕。現在世上的君主，大多都想擁有眾多的民眾，卻不知道如何善待他們，結果隻是增加了更多的仇敵。如果不善待民眾，就不能真正擁有他們。真正的擁有必須源於他們的內心，這就是所謂的愛。僅僅擁有他們的身體並不能算是真正的擁有。舜雖然是平民出身，卻能夠擁有天下。桀雖然是天子，卻不得安息。這些都是由於是否善待民眾而產生的結果。關於有無民眾的理論，不能不深入研究。商湯、周武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能夠建立功名。
古代治理民眾的君主，用仁義來治理他們，用愛護和利益來安撫他們，用忠誠和信用來引導他們。他們致力於消除民眾的災難，努力為民眾帶來福祉。因此，民眾對於君主來說，就像印璽用於封泥一樣，怎麽按就怎麽成形；也像種子種在土地上一樣，必定按照其種類而繁衍百倍。這就是五帝和三王無敵於天下的原因。他們的身體雖然已經消亡了，但他們的教化卻像神明一樣影響著後世。這是因為他們的人事安排得當。
魏武侯在中山居住時，問李克說：“吳國為什麽會滅亡呢？”李克回答說：“因為吳國頻繁地進行戰爭並且頻繁地取得勝利。”武侯說：“頻繁地進行戰爭並且頻繁地取得勝利，這是國家的福分啊。為什麽吳國卻因此而滅亡了呢？”李克回答說：“頻繁地進行戰爭會使民眾疲憊不堪，頻繁地取得勝利會使君主驕傲自滿。以驕傲的君主去驅使疲憊的民眾，這樣的國家不滅亡的很少啊。驕傲就會放縱，放縱就會極盡奢華；疲憊就會怨恨，怨恨就會極盡巧詐。君臣上下都達到極點，吳國的滅亡已經算晚了。這就是夫差在幹隧自取滅亡的原因。”東野稷因為善於駕車而去見莊公。他駕車時進退都符合標準，左右轉彎都符合規矩。莊公說：“很好。就是造父也不過如此吧。”於是讓東野稷駕車連續轉了一百個圈子，結果他很快就力竭了。這時顏闔進來拜見莊公。莊公說：“你碰到東野稷了嗎？”顏闔回答說：“碰到了。我看他的馬一定會失敗。”莊公說：“你怎麽知道他的馬會失敗呢？”過了一會兒，東野稷的馬果然疲憊不堪地跑了回來。莊公召見顏闔並問他：“你怎麽知道他的馬會失敗呢？”顏闔回答說：“他的馬進退都符合標準，左右轉彎都符合規矩。這是造父駕車的技術也無法超過的。但是我剛才看到他的時候，他還在為他的馬要求什麽。因此我知道他的馬一定會失敗。”所以治理混亂的國家時，如果不考慮人性的特點、不順應民眾的情感、頻繁地製定繁瑣的教化而民眾不理解、多次發布命令而民眾不聽從、製定嚴苛的刑法而民眾不敢犯罪、賦予繁重的任務而民眾無法完成，那麽民眾就會因為害怕受到懲罰而進退兩難。君主知道民眾的能力不足時，就會認為他們是在偷懶。一旦認為民眾在偷懶，就會進一步懲罰他們。這樣一來就會因為懲罰而導致更多的懲罰。君臣上下之間的相互仇視就是從這裏開始的。因此禮節過於繁瑣就會失去莊重；事情過於繁雜就會沒有成效；法令過於苛刻就會無人聽從；禁令過多就會無法執行。桀、紂的禁令多到無法計數，所以民眾因此而遭受殺戮。這就是極度的殘暴。子陽極其喜好嚴厲，有一次有人因為犯了過錯而弄斷了弓，他害怕被處死，於是就趁機殺了子陽。這也是極度的殘暴。周鼎上刻有竊曲的花紋，形狀很長，上下都是彎曲的，這是為了表示極度的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