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晉昭微從酒樓出來的時候,身份已然有了不小的變化,從一個無業遊民,變為了“客食香”——這家酒樓的名字的新任掌櫃。

至於王掌櫃這個人,則是再也不會出現了,迄今為止,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被人截了胡,全部付諸東流。

倒是便宜了晉昭微和於世他們,這天晚上晉昭微回去的很晚,天都黑透了才到家。

他剛推開院門,便發現堂屋有著微弱的燭光,走近了一瞧,果然在亮著,殷鑒水則坐在桌旁,將手指在桌子上撐著腦袋打瞌睡,他的麵前赫然擺著已經失去溫度的兩菜一湯以及兩碗米飯。

晉昭微在這一刹那鼻子有些酸,他心裏溫暖之餘既自責又心疼,殷鑒水對他不是沒有感覺,隻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以及太不遵循常理,所以才亂了他的心境,讓他理不清,才讓他接受不了他們之間的事情。

不過沒關係,他有自信,總有一天自己會用真誠打動殷鑒水,讓他能夠坦然接受自己的!

晉昭微想到這裏,門口忽然吹了一陣冷風,殷鑒水霎時間打了個哆嗦,晉昭微下意識便伸手握住了殷鑒水的手,入手才發覺他的手居然是冰涼冰涼的,這一時間晉昭微是又氣又心疼,就這麽直接捂著殷鑒水的手,企圖給他捂熱。

此時殷鑒水也醒了,他發覺自己的手被晉昭微捂在手心裏捂熱的時候,立馬將手抽了回來,並不自在的用兩手握在一起搓了搓。

“你回來了?”

“嗯,今日我尋得了一份還不錯的活計,便和東家多聊了一會兒,所以才回來晚了。”

“那別恭喜你了,菜都涼了,我拿去熱熱。”

殷鑒水也沒說什麽,站起身來卻踉蹌了一下,晉昭微一伸手便將他快要摔倒的身體攬在了懷裏,擔心的問他。

“小心點,別摔著了,你怎麽了?”

“沒事,意外而已,隻是坐久了甚至有些不靈活罷了,我以為你酉時半便可回來,所以做好了飯,就打算等一會兒,誰知竟把自己等睡著了。”殷鑒水不著痕跡的從晉昭微的懷裏起身,然後歎著氣笑了笑。

“今天是我不好,忘了時間,回來的晚了,其實你不必等我的,餓了先吃就行,別委屈了自己,你看你,等的雙手都凍涼了。”想起那冷似剛從冰霜裏拿出來的手,晉昭微就忍不住心疼。

“那不是凍的,我自小一到冬春便容易手腳冰涼,和等你無關。”

“若是你的屋子裏沒有火盆子,豈不是很難捱?”晉昭微突然想到這一茬,便急忙問道。

“前半夜確實有一點點,但是到了後半夜就好了,行了,不同你說了,我去將這飯菜再重新熱一熱,我餓了。”

殷鑒水用手撥開擋住路的晉昭微,端起桌子上的菜便往廚房走去,晉昭微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隻能端著桌子上他沒拿完的東西往廚房走去。

這頓飯殷鑒水吃的和往常一樣,但是晉昭微吃的就有點不思飲食了,他在腦海中不斷的回想著殷鑒水的冰涼的雙手,以及他說的自己自小便在冬春容易手腳冰涼,還有睡覺時前半夜比較捱這些話,於是他在心裏做了一個決定。

飯後依舊是晉昭微去洗碗,殷鑒水則回屋拿著白天沒做完的針線活兒再做會兒。

他還在縫衣服呢,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殷鑒水疑惑的抬頭一看,卻發現晉昭微正端著一個木盆走了進來,那木盆裏還冒著嫋嫋的熱氣。

“天色暗了,那針線活兒就先別做了,省得把眼睛給熬壞了,來,睡前先來泡泡腳驅驅寒,等會兒睡的時候也會舒服一點兒。”

晉昭微將熱水盆放在床邊,二話不說捉起殷鑒水的腳,便將他的鞋襪給脫幹淨了,然後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將他的腳放進熱水裏。

“哎!你幹嘛呢?你放開!放開!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快鬆手!”

直到自己的腳被放進了熱水盆裏殷鑒水才反應過來,嚇得他立馬將手上的針線活扔到一邊,然後阻止晉昭微打算給他洗腳的意圖。

看到他這種反應,晉昭微也不敢硬來,就老老實實是將手放開了,然後默默的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道:這腳果然也涼得很。

被人這樣強硬的泡腳,殷鑒水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既有些驚慌又有些羞澀,雙兒雖然不似女子,但腳這個部位也是十分的隱私的,他的腳自懂事以來父母都沒見過幾次,如今還是第一次被別的男人看到和碰到呢。

不知為何殷鑒水,就是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有些抬不起頭了,他隻能麵上帶著微紅,低頭看著熱水裏那雙不知所措的白嫩的腳。

所幸夜裏燭火並不是很明亮,而且晉昭微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所以並沒有注意到殷鑒水臉紅了這件事情。由於擔心殷鑒水,晉昭微隻是覺得泡在水盆裏的那雙腳很白嫩很好看,卻並沒有想到其他地方去。

反而有些心急殷鑒水泡的水都要涼了,卻還是不肯把腳拿出來,他怕這水涼了,那就算泡了腳,也跟沒泡差不多,於是他再次伸出了手,隨意的替殷鑒水搓了兩下腳,便從水中撈出來。

扯過肩上搭著的布巾,替他將腳擦得幹淨,放到**將被子掀開塞進去,並叮囑他趕緊將衣服換了,躺進被子裏睡覺,自己則端著那盆洗腳水出門倒水去了。

殷鑒水直接被他的這一係列舉動給弄蒙了,就保持著他給自己侍弄的姿勢,坐在那裏一臉的呆滯一動不動。

晉昭微倒完水之後又來到殷鑒水的房門口,敲了兩下房門,頓時將殷鑒水給驚醒了,他連忙拿起被子將自己蓋住,讓自己全身上下我的嚴嚴實實的,隻剩兩隻眼睛漏在外麵。

“是我的疏忽,讓你平白挨凍了兩天,今晚你暫時先忍一下,我明天再給你尋幾個火盆子點上,今日你便好好休息吧,不要再碰那些針線活了,我以後會在酉時半準時回來的,不會再讓你等那麽久了,今夜願君安寢。”

晉昭微說完便走了,殷鑒水聽著門外沒了動靜才將被子重新掀開,他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沉默了一會兒,將做針線活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之後,才開始褪下身上的外衣,重新窩在被子裏。

今夜的的腳格外的溫暖,被窩也不似之前一般冷冰了,竟然讓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還睡的格外的深沉安適。

然而讓殷鑒水沒有預料到的是,晉朝微仿佛從這一天晚上就惦記上了每晚臨睡前給他端熱水泡腳的事,每每於晚飯後都會端著一盆熱水來給他泡腳。

即便他拒絕也是沒用的,因為晉昭微被拒絕了也不說話,隻是站在那裏一直盯著那一盆熱水,水涼了他會將那一盆水倒掉,然後端一盆新的熱水進來,直到殷鑒水同意泡腳為止。

殷鑒水每次和他提起這些事情,他都是隻在口頭上敷衍的應個嗯什麽的,然而到點他還是會端著那個熟悉的冒著熱氣的盆子來給他泡腳,說到最後就連殷鑒水都說煩了,幹脆不再說話,任由他這樣做去,反正受累的不是他。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第二天晉昭微起的很早,習慣性的在院子裏活動了一下筋骨,看見殷鑒水還沒起床,便換了一身衣服,出門給他買早點去了。

當他將洗漱用的熱水燒好,並將早點擺在桌子上的時候,殷鑒水才恰好推門而出。

才吃了兩副安胎藥,殷鑒水晨起孕吐厲害的症狀,便有了很大的緩解,頂多會在用楊枝刷牙的時候泛一會兒惡心,隻是他依舊吃不得葷腥一點的東西,即便是在做飯的時候油放多了,他也會被熏的直犯惡心。

晉昭微也是深知這一點,所以他買的早點全是以清淡為主的,就怕殷鑒水被惡心到吃不下去飯。

“從今日起,我便要開始在那個地方做事了,今天是第一天,怕是會有些忙,中午不曉得能不能回來陪你一起吃飯,若是午時過半還未見到我,你便先顧著自己吧,不用管我,下午我肯定會在酉時三刻甚至之前就會往家趕。”

晉昭微說著說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鋪在桌麵上給殷鑒水看。

“昨日忘了將這個給你看了,你先看看,若是滿意了,我便可讓他們將真正的契約拿過來給你簽了,這上麵寫的東西我都看過了,沒有那麽多花花腸子,沒有陷阱,待遇也挺不錯的,端看你這邊願不願意了。”

“你若是覺得不滿意,那邊人還說他們是有商量的餘地的,隻不過我倒是覺得不必再商量了,這樣就挺好,做事不可太過分,給別人留點分寸,以後才好商量。”

殷鑒水聽著晉昭微的話,邊看邊點頭:“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便這樣吧,可以將讓他們將契約拿過來了。”

晉昭微聞言驚訝道:“哦?你這麽相信我啊?就不怕我坑你?”

“你會坑我嗎?”殷鑒水淡淡的掃了晉昭微一眼。

晉昭微被他看得尷尬的低下頭摸了摸鼻子,搖頭道:“不會。”

“那不就完了?”殷鑒水沒忍住對晉昭微翻了個白眼,用修長的手指指著契約上的那幾行字道:“這契約上抄書的數量,明顯是跟著我懷孕的月份以及我本人的寫字速度而量身打造的,若說這不是你的手筆,那我才不信呢。”

“你都看出來了啊。”晉昭微嘿嘿一笑,笑的竟有些憨傻。

殷鑒水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啥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我或許看不懂你們擬的契約上都有些什麽彎彎繞繞,但就這點東西,我還不至於看不明白。”

“那我今日便抽空讓帶他們來找你簽契約。”

“不用麻煩他們了,我自己過去就行。”

“我早就和他們說好了讓書店那邊派人過來的,讓一個剛懷孕的雙兒出門是一件危險的事情,他們也都能理解,你隻需要在家等著就行,不必想太多。”

殷鑒水聞言,隻能點頭答應,他垂眸思考了一會兒,便朝晉昭微招手,晉昭微不明所以的將腦袋伸了過去。

孰料一個輕淺且快速的吻,就落在了他的側臉,而親了晉昭微的那個人則是在吻過之後便落荒而逃,隻留晉昭微不可思議的捂著臉,然後呆在原地傻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