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家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殷鑒水指揮著晉昭微——至於為什麽是指揮著他,那當然是因為晉昭微不肯讓他來弄啊,把買回來的東西放到該放的位置,在晉昭微忙活著的時候,他則是盯著剛買回來的那三塊布料,努力思索著自己從前隻是隨便學一下的裁衣之術。

然而饒是他盯了那幾塊布思索好久,卻也隻能想零碎的想起來一些步驟,根本就拚湊不出來一個完整的流程,如果是小孩子的衣服他倒是可以試試,但真的要自己做成衣的話……他還是得去向李嬸討教,就這麽兩塊料子,他可不能因為自己的過失而讓它們報廢了。

殷鑒水將布匹收拾好放到自己床頭櫃的時候,偶然間看到了自己的枕頭,才恍然想起一些什麽事情,他將枕頭翻開,果然在枕頭下麵看到了兩張銀票和一些碎銀子。

深歎一口氣,他將那些錢拿了起來,慢慢的走到院中,將晉昭微喚了過來。

“怎麽了?找我有事嗎?”明明這天兒並不熱,而晉昭微卻忙活的滿頭大汗,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笑著問殷鑒水。

看著這樣的晉昭微,殷鑒水的心情沒有一刻不是複雜著的,他將手中的銀錢舉到了晉昭微眼前並對他說:“這些錢你拿回去,放在我這做什麽?”

而晉昭微一見他將錢拿了出來,他立馬將自己的雙手背在身後,並後退了兩步,一臉謹慎的對他說:“我不,這錢不歸我管,我把錢放在你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你拿著就好,不用管我,這錢你該怎麽花就怎麽花,想怎麽花就怎麽花,沒了的話你再告訴我,我去給你賺。”

“什麽叫把錢放在我這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這是你的錢我不能拿。”殷鑒水執意將錢往前一送,晉朝微立刻往後退了三大步,離殷鑒水足有一丈遠,雙手還是緊緊的背在後麵,一副不肯接受的樣子。

“家裏的銀錢就該歸你們管,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而且什麽叫我的錢你不能拿,為什麽要分的那麽清?而且你懷了我的孩子,花我的錢本來就是天經地義,你……”

熟料晉昭微這話還沒說完,便被殷鑒水冷著一張臉打斷了。

“你閉嘴,那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如果再說這些話,我覺得我一個人過挺好的,告辭!”

殷鑒水說完就要邁著步子朝門口走去,嚇得晉昭微立馬上前展開雙臂攔住他,焦急道:“哎哎哎!別!你別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我不說了。”

被他攔住去了路,殷鑒水也沒有說話,隻是麵無表情的抬眼盯著晉昭微,然後晉昭微,失落的低下頭道:“把錢都放在你那兒,本來就是對的呀,我隻會賺錢不會管錢,如果把錢放在我這的話,那,那也太不方便了吧。”

“有什麽不方便的?”殷鑒水嘴上雖然是這麽說的,但心裏其實也有譜。

這麽個大少爺,平時花錢肯定大手大腳的,從他早上二話不說就跑出去給他買了早點,又私下買了一匹好布的行為,也是能看出來的,指望他能將他們身上這點小錢留住,怕是有些不大現實,畢竟多年以來養成的習慣也不是那麽好改的。

而且縱然他心有不甘,也確實不得不承認,他與晉昭微自小受到的教育是不一樣的,所以在管家管錢這方麵他了解的還是比較多的,雖然他從未嚐試過,但是沒吃過豬肉還見過豬跑呢,這方麵他肯定也要比從來沒有想往這方麵想過的晉朝微要強上許多。

隻不過晉昭微那一句“天經地義”倒是惹惱了他,所以才會有如此發問,讓晉昭微一時語塞,在生意場上磨練出來的厲害嘴皮子,此時此刻卻一句湊合的詞都蹦不出來,隻囁嚅著:“就是,就是,那個不大方便,這,至於有什麽不方便,這,我……”

而晉昭微此時此刻一副窘迫的模樣,卻讓殷鑒水覺得心裏舒服多了,他也就不再想著為難晉昭微了,臉上雖然還是沒有表情,語氣卻柔和了不少,他擺擺手道:“行了行了,你也不必解釋了,我待會兒弄個匣子,以後我們便都將錢都放在那個匣子裏吧,誰用誰拿,用多少拿多少。”

對於殷鑒水大發慈悲放過他,並提出來的建議,晉朝微是十分讚同的,他連道:“此法可行,那便將匣子放在你屋裏吧,這樣比較安全。”

“為何說將匣子放在我那裏比較安全?你就不怕我將那錢都昧了下來?”

聽到這話,晉昭微卻是笑了,隻聽他毫不在意的說:“錢本來就是賺給你的,你樂意拿去做什麽便做什麽,隻要別苦了自己和孩子就行,隻要能同你在一起,我怎樣無所謂。”

晉昭微此番話一說完,便被殷鑒水瞪了一眼,然後隻見他甩袖,留下一句胡說八道,便徑直進屋了,還將故意房門給大力的關了起來。隻留晉昭微站在原地尷尬的摸著鼻子,他在想自己說話是不是太過孟浪了。

不過他剛剛看到殷鑒水的臉紅了,那一抹嫣紅是晉昭微近來在殷鑒水臉上見到的,除了蒼白之外的唯一顏色,這一抹顏色的出現簡直動人極了,晉昭微站在原地,一直在回想殷鑒水臉紅的那一瞬間。

而那邊殷鑒水回到屋子坐在**的時候,手卻不受控製地捂住了自己的臉,他知道自己的臉紅了,臉上那種熱熱的感覺,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和不知所措。

此時此刻他是非常羞惱晉昭微為何要說出那種話的,難道這便是他晉二少爺在生意場上跑多了之後練出來的嘴上功夫嗎?如此甜言蜜語,若是對別人說的,那個人此刻肯定已經被這種鬼話給迷惑住了,反正他肯定是不會相信的。

殷鑒水在屋子裏坐了好長時間,才將臉上的熱度消下來,當他徹底冷靜下來之後,才起身在屋子裏搜羅有什麽東西適合拿來裝錢,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屋子裏空****的,他什麽也沒找到。

此時此刻他不禁感慨,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窮到連裝錢的匣子都找不到。

“算了算了,沒有匣子,那我幹脆自己縫個布包先將這錢裝起來吧,就這麽放在我枕頭下麵,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用來做布包的材料他是不缺的,他今天買的那幾匹布外麵可是用一大塊粗麻布包起來的,舍不得拿新布縫個裝錢的布袋子,他還不能拿那些劣質的粗布來嗎?

然而……當他將布擺好的時候,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買針線,一個粗糙的,拿來裝錢的布口袋雖然簡單,但那也需要剪刀和針線來做啊,他現在要針線沒針線,要剪刀沒剪刀的,如何去做那個布口袋?

這不是典型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嗎?而且眼下連剪刀都沒有,他也沒有辦法將自己腳腕上那一把小金鎖給弄下來,讓晉昭微拿去當了換錢。

這種要什麽沒有什麽的處境,簡直是把殷鑒水給弄得連歎氣都沒力氣去歎了,他坐在桌邊無力的扶額搖頭。

“這日子,果然不是那麽好過的啊,我還是仔細想想家裏都還缺些什麽吧,一並買了也省得再出去奔波操勞,也不方便。”

於是他便坐在桌邊,細細的想著家裏到底還需要些什麽細小卻不可或缺的物件,想著想著就習慣性的起身要去找紙筆,打算將那些東西記下來,可是卻在他起身到一半的時候又麵露苦笑地坐了下來。

他深歎一口氣,心道:家裏連針線和剪刀都沒有,怎麽可能會有紙筆呢?

他在屋裏思索了良久才打算出門,剛將門打開,就看到晉昭微,正仰著手打算敲門,他疑惑問道:“你做什麽?”

“你終於出來了。”晉昭微看見他明顯鬆了一口氣,然後他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你不餓嗎?”

此話一出殷鑒水,下意識便看了一眼擺在院中間的日晷,已經過午時了,也是該吃飯了,不說還好,一說他就也覺得自己有些肚子餓了,恰好回來的路上,他在李嬸的指點下買了一些菜回來,正好拿來做飯吃。

“那我們便去做飯吧。”

“好!我幫你。”

兩人來到廚房,殷鑒水看著這裏的東西倒是不怎麽缺的時候,心裏倒是舒服了許多。

“先將米煮熟,然後再把青菜洗淨切好,你來生火吧,我去淘米洗菜。”

殷鑒水舀了兩小碗粳米,然後提起菜籃子便要去井邊,卻被晉昭微給攔住了。

殷鑒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攔著我做什麽,去生火呀?”

“那個,還是我去淘米洗菜吧,你來生火,我不會生火的。”

現在井水那麽涼,李大夫早說了要讓你少碰冷水的,早上大意了,起的晚,現在我可不能再讓你碰那刺骨的井水了,萬一受涼了怎麽辦。

“你說你不會生火?那你昨晚?”殷鑒水一臉的疑問。

“昨晚那是有李大夫的家人在,是他們幫我生的火,生完火之後他們就走了,我就昨晚才見到別人是怎麽生火的,我這暫時還沒學會呢。”

這話說的晉昭微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殷鑒水也能理解他的說辭,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物,昨晚他能吃到晉昭微親手做的肉粥,已經是一件稀罕事了,不能奢望他還會這些以前隻需要下人們會的活計。

“好吧,那你去淘米洗菜,我來生火。”

分工明確,兩個人就開始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