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鑒水看著這家布莊是十分猶豫的,他是會做女紅不假,但擅長的也隻有縫縫荷包繡繡手帕而已,若是讓他拿布料做衣服,怕是不大行,而且此時此刻他們身上的錢財也著實不多了,要是再買上幾匹布拿來做衣服的話。

錢財上有些緊不說,他自己心裏也沒底兒,自己能不能把衣服給做好。

“怎麽不進去啊。”晉昭微疑惑的看著站在布莊門口猶豫著不肯進去的殷鑒水。

“我是想給咱們一人裁幾件新衣服的,隻是,我從未有過做衣服的經驗,怕到時候買了布匹回去卻做不成衣服。”

殷鑒水蹙眉糾結的模樣,讓晉昭微十分的想替他將眉間的皺紋給抹平,可惜他此時此刻抱著一堆東西,壓根就沒法騰出手來,隻能站在那裏幹著急。

“嘿喲,這不是昨天那個晉小子嗎?怎麽了?這是你夫人啊?他醒了呀,你們怎麽站在這不進去啊,來來來,進來呀。”

一個身形微胖,身著碧綠暗雲祥紋裙裾的中年婦女忽然熱情的上來搭話,看樣子貌似還與晉昭微相識,這就不禁讓殷鑒水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了。

而晉昭微也果然與她認識,就見他一臉驚喜的對那婦女說:“真是好巧呀,李夫人,居然能在這兒碰到您,李大夫今日還在醫館坐診嗎?”

“你說老李呀,他哪天不坐診啊,不是天天都在那醫館裏呆著嗎。”李夫人豪爽的一擺手,一臉的習以為常。

“這位就是那天我帶你看的那位大夫的夫人,為人熱情大方又豪爽。”晉昭微悄悄的湊近殷鑒水,然後小聲為他介紹。

原來是這樣,殷鑒水了然於胸,然後對那李夫人微微行禮道:“李夫人您好,對於李大夫的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為報,改日定當帶著錦旗去登門道謝。”

“哎呀!你看你這說的哪裏的話呀,治病救人本就是我家老李應當做的事情,而且你昨天也隻是懷孕了體虛,又受了勞累才會突然暈厥,算不得是危及生命的大病,我家老李充其量也就是給你診個病開個方子,哪有你說的救命之恩那麽誇張,快別那麽說了。”李夫人將手中的手絹一抖,嘴上是這麽說的,可臉上卻帶著享受的笑意,顯然是十分喜歡殷鑒水這番說辭的。

“可是李大夫救了晚輩和孩子的命,這卻是不容置疑的。”

“瞧你這話說的,那麽生疏幹嘛啊。”李夫人的珍貴中夾雜了許多的笑意,然後又問道:“對了,你們兩個在這布莊門口站著幹什麽?為什麽不進去啊?”

“哦,是這樣的,李夫人——”

晉昭微剛剛開口便被李夫人給打斷了。

“那麽客氣幹嘛呀?昨天不是說了嗎?叫我李嬸兒就行,咱們街裏街坊的別給叫生疏了。”

晉昭微一臉恍然大悟,陪笑著說:“哦哦,對,李嬸兒李嬸兒,瞧我這記性。”

“哎,這才對嘛。”李嬸笑眯眯的轉頭對殷鑒水說:“你和你家那口子一樣,叫我李嬸就行。”

“呃。”

“你家那口子”這句話徹底把也殷鑒水給噎住了,不過他也知道,就他和晉昭微的關係,以及他此刻的身體狀態,若說他們不是夫夫關係,那便有些說不過去了。於是他也隻能妥協地叫了一句李嬸,然後得到了李嬸和藹可親的笑容。

“這才對嘛,那麽生分幹嘛呀?對了,你們倆還沒說站在這布莊門口到底要幹嘛呢?”

“是這樣……”晉昭微率先開口,十分麻溜的將殷鑒水的顧慮全部說給了李嬸聽。

李嬸聽完之後,竟是直接拉著殷鑒水往布莊裏走,隻聽他邊走邊說:“哎呀,這哪叫事兒啊,你不會做衣服,你李嬸我會呀,這繡花可比做衣服難多了,連那個你都能學會,這做衣服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嗎?”

“走走走,李嬸帶你去挑布去,你李嬸我呀,和這布莊的莊主,可是有著多年的交情呢,回頭讓她給你打個折扣,這小年輕在外頭打拚也不容易,更何況你現在還懷著孩子,你們這初來乍到的,正是用錢的時候,能省則省啊。”

對於李嬸的熱情,晉昭微大喜過望的向她道謝:“那就多謝李嬸了。”

按照他的能耐,就他們現在所住的那一座小院,他是能再將價錢給壓下兩三成的,可是他卻並沒有那麽做,反而一口價便成交了這事,為的便是在那姓李的大夫心裏留下一席之地,好讓自己以後在這邊利用他的人脈,方便行事。

而結果也自然讓他十分的滿意,他並沒有看錯人,李大夫包括他一家人都是很熱心腸的——特別是對他這種讓他們占了大便宜的人,他們都熱情程度自然不低,這不,方便便來了?

進了布莊之後,李嬸就拉著殷鑒水不鬆手,這邊看看那邊摸摸,邊走邊指著那些布對殷鑒水小聲講解著如何在琳琅滿目的商品中,挑到物美價廉的布匹,還順手給殷建水推薦了兩匹布,一匹深藍,一匹淺碧,正適合他倆,而且料子是棉多麻少,摸著手感也不錯。

“這兩匹布,眼下是最適合你們的了,拿回去做衣服,現在穿是挺不錯的,其實他們這兒是有做好的成衣的,隻不過一套成衣的價格比一匹布還貴,買它不劃算,倒不如自己買一匹布回家慢慢去做去,所以你李嬸並不推薦你倆直接買成衣,自己回去做衣服,這不挺好嘛。”

對於李嬸的話,殷鑒水是十分的讚同的,雖然這兩匹布的料子比著他們常穿的布料要差了許多,但現在來看也算不錯了,料子好的布匹,他們雖然現在買不起,但也絕不能買太便宜的,不然就他們兩個那麽多年的穿衣習慣來看,到時候就算衣服做好了,怕是也穿不習慣。

即便是這樣,他們兩個人的裏衣還得另選好點的料子再做。

“我想買的布匹也挑好了,這兩匹布你看你滿意嗎,你要是滿意的話,我們就放在一起買,到時候讓他們給一個折扣。”李嬸懷中抱著三匹布向殷鑒水走了回來,並問道.

“李嬸幫忙挑的布匹,自然是最合適的,那便麻煩李嬸了。”殷鑒水靦腆的對李嬸感激一笑。

“這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跟著我,咱們這就將布都給他拿過去,讓他包起來一塊兒算錢。”此話說罷,李嬸便胖手一撈將殷鑒水的那兩匹布也給攬到了懷裏,隻見她懷中抱著五匹布,頗有氣勢的走向了布莊結算的櫃台。

“好。”

殷鑒水這邊剛抬腳要跟上,卻被一個人拉住了,他回頭一看,拉著他的人便是晉昭微。

“怎麽了?”

“你看看這個,我剛買的。”晉昭微神神秘秘的將手上的那個布包打開,讓殷鑒水看。

“這個料子雖然比不得在晉府穿慣了的,感覺卻也不錯,拿來做裏衣挺合適的。”

殷鑒水摸著那絲滑柔軟的布料,驚疑的問晉昭微,“這,這料子怕是比剛剛兩匹加起來的都要貴上許多,你,你哪來的錢買它?”

“我腕子上一直帶著一枚用紅繩穿起來的金鑲玉扣,昨天晚上我便將它拿到當鋪裏給當了,銀票我就留了一張,剩下的全在你枕頭下都放著。”

“你怎麽能將你自己貼身帶了那麽多年的東西給當了呢?”殷鑒水是有些生氣晉昭微的這種做法的,能讓他貼身帶了那麽多年,那枚金鑲玉扣定有不凡之處,晉昭微如今這般草率的將它給典當了,著實是有些不應該。

“我這不是,昨天買院子的時候怕身上的銀錢不夠嘛,我身上也就隻有它值點錢了,隻能先將它當的江湖救急,你放心吧,那枚金鑲玉扣我是活當,不是死當,等到時候有錢了再將它贖回來便是。”

晉昭微湊到殷鑒水麵前,抿著嘴唇,像大狗狗一樣討好的看著他。

殷鑒水既生氣又無奈,但是他又能怎麽樣呢?事已至此,已經不好挽回了,而且——他們也確實需要錢。

算了算了,既然晉昭微都那麽做了,那麽他也許也得做出一點行動了,不然的話就有一些太不公平了,其實他腳腕上也有個金鎖,是他母親在他百天的時候給他打的,自小一直戴著,除了換繩子,就沒摘下來過,這一次——怕是得與它緣盡於此了。

“算了,算了,你,你隨意吧,唉。”殷鑒水扶額歎息。

等到付錢的時候,他又想起來一件事,晉昭微好像說,他把典當東西的錢就拿了一張,餘下的錢都藏在了他的枕頭下了?這……這是想幹嘛?為什麽要錢放到他的枕頭下?

隻是現在他也沒法兒向發作晉昭微,也就隻能將此事暫時壓在心裏,準備回家再說這事。

買完布匹,殷鑒水就不打算再逛了,因為晉昭微手上的東西已經拿不下了,而他又死活不肯把東西分給他拿,哪怕是剛剛買的那幾匹布,他也是不肯讓殷鑒水拿,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到了自己身上。

若不他身形足夠高大,就那滿懷的東西,怕是會將他擋的路都看不見。

對於晉昭微死活不讓殷鑒水拿任何東西,不讓他受累的行為,李嬸給予了他極高的評價,又是誇他是個好相公,知道心疼夫人,又是誇他麵相好,心腸也也好。

還轉過頭來說殷鑒水好福氣,能嫁給晉昭微這樣的人,是兩個人上輩子修來緣分,要他們兩“小夫夫”好好過日子,爭取在這個孩子出生之後,三年兩抱,這樣倆孩子年紀相差的不是很大,以後能玩到一起去,省得孤獨雲雲。

對於李嬸的話,殷鑒水隻是陪著笑,也不說話,隻是內心尷尬的恨不得躲起來,還三年兩抱,他現在還在這肚子揣著的這一抱都快不知道怎麽辦了呢,哪兒敢去想兩抱?

到現在他和晉昭微的關係都還沒理清呢,李嬸那三年兩抱實在是想的有點太遠了。殷鑒水在心裏默默歎氣,局外人不清局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