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晉家負了我,現在卻要我來抗這莫須有的罪責,嗬,真是一出好戲。”殷鑒水嘴角噙著諷刺的淡淡掃了晉昭微一眼。
晉昭微被他這句話說得羞愧的幾乎無地自容,他垂著腦袋,不敢直視殷鑒水。
“你現在懷了我的孩子,若是將此事告訴祖母,我想,我想她一定會更改自己的所有命令的,畢竟這可是晉家的第一個嫡孫啊。”
晉昭微說著說著便將頭抬起,滿眼的希冀看著殷鑒水,隻是殷鑒水還是麵無表情,聲音十分的冷淡。
“這隻是我的孩子,他和你們晉家人沒有任何的關係。我也不想和你們姓晉的再有任何的牽扯。”殷鑒水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往晉昭微心上捅刀子,可是那又能怎辦,他又能怎麽樣?禍事是他們自己闖下的,也隻能由他來承擔。
“既然我已經與你晉家沒有了任何關係,你晉家的規矩自然也管束不了我,那我明日便離開這裏,不會再同你們做任何糾纏。”殷鑒水這話說的十分的冷心冷情,就連小紫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話了。
“沒用的,你走不掉的。”晉昭微忽然歎著氣搖搖頭。
“為什麽?”殷鑒水皺眉。
“主子您忘了嗎?老夫人早就派人在咱們院子門口守著了,奴婢就算是平時出去幫您拿來膳食,他們也會派一個人跟寸步不離的跟著奴婢,直到回來,所以——”小紫抿了抿嘴,接下來的話不說,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明白了。
“按理說你這裏應該是任何人都進不來的,隻是他們不敢攔我而已。”
晉昭微的話音剛落,殷鑒水便開口道:“那你——”
“此事不成,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晉昭微立馬打斷了殷鑒水的話,然後他起身在屋子裏踱步道:“雖然我在你這裏來去自由,他們不敢攔我,若是我帶上了你,此事便不會那麽簡單了,他們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來阻止我將你帶離此地,雙拳難敵四手,再加上你此刻身子不便,這個法子行不通,我也斷然不會帶你冒這個險。”
聽見此話,殷鑒水沉默思考,也對,晉昭微雖為晉府的二少爺,看似地位不低,但在他上頭還有他的父親晉家家主以及老夫人這兩尊大佛,若是使那強硬的手段,定然翻不出什麽浪花來便會被壓下去。
想到這裏,殷鑒水忍不住出聲冷冷諷刺:“真是好大的權力,竟然那麽輕易就能將一個活生生的人任意拿捏了。”
而見晉昭微聽了這話,則是連頭都不敢抬,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晉府的那些權利,給他惹了不小的麻煩。
這可就難辦了,難道,真的要將他已經懷了晉家這一代第一位嫡孫的事情公之於眾嗎?可是他不想這樣,他不想讓這世間唯一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人再同晉家扯上任何關係,也不想用自己的孩子作為籌碼,來換取自己未來一段時間的安穩,甚至是富貴。
就在殷鑒水還在想怎樣解決這些事的時候,晉昭微突然艱難的開口:“你真的,那麽想離開這裏嗎?”
“嗯,想,想盡快離開這裏,我不想在這裏再待多一刻鍾。”
殷鑒水眼裏流露出來的堅定以及想離開這裏的決心,還有那對晉家明晃晃的厭惡,簡直就是在將晉昭微的心給捏扁搓圓了般肆意的淩虐,所以他也做出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裏。”
晉昭微的話,讓殷鑒水以及小紫他們都震驚了。
“你剛剛不是還說,你不可能將我帶出去的嗎?怎麽這會兒又變卦了,你到底想怎麽樣?”
麵對殷鑒水的不信任,晉昭微隻是十分坦然的解釋著:“我晉家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商賈家族,他就算派人把守,但是這樣又怎能比得過官家的那種看守呢?即便是官家那一般嚴謹的看守之下,也能有人從其中逃出,更遑論我們這種極為鬆懈的看守了。”
“出去倒是能出去,隻不過白天定然是不行的,隻能等晚上,而且要在今晚,這樣逃出去的機會才更大,屆時我將芸兒騙來,趁他們換班的時候纏住他們,到時候我們趁亂出逃,再讓蔣大夫和小紫分別扮作我們的模樣,來以假亂真,魚目混珠。”
晉昭微的話音剛落,小紫便驚叫了起來,她十分讚同的說:“真不愧是二少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能想出如此完美的計劃!小紫,小紫願意幫主子出逃出這裏。”
“終究還是我連累了你。”殷鑒水聽見小紫如此決絕的要幫助自己,便十分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頭,對她歉意的說道。
“少爺您這是說的哪裏的話,您是這些年來對小紫最好的人了,是您讓小紫知道,原來做下人也是可以如此輕鬆自在,如此快樂的,小紫願意為您做這些事情!”小紫伸著小腦袋,任由殷鑒水輕柔地撫摸她的發髻,一臉的依戀。
殷鑒水是她遇見唯一能像母親一樣,給她母親一般溫柔感覺的人,還對她那麽好,這如何不讓她依戀呢?而且她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即便是殷鑒水出逃了,她替殷鑒水做了這樣的事情,也完全可以推脫為自己是被強迫的。
畢竟身為一個下人,要聽自己主子的話,不是嗎?大不了就挨一頓打唄,以前又不是沒挨過,隻要殷鑒水能夠安全的逃離,並且那頓打沒將她打死,那便是這世界上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看來這蔣大是你的人了?”殷鑒水用打量的眼光看著這個瘦瘦高高留著山羊須的大夫。
那大夫倒也十分坦然的接受著殷鑒水的打量,不卑不亢道:“鄙人不才,曾於兩年前被二少爺救下一條賤命,承蒙二少爺不嫌棄,將鄙人留了下來才能讓鄙人苟活至今,比起鄙人那條賤命來說,替二少爺做這些事情,實在是微不足道。”
“那邊多謝了。”殷鑒水對那大夫抱以感激一笑,然後轉頭猶豫著對晉昭微說:“若是此事成了,我有一事相求。”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小紫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今日便去將她的賣身契找出來,徹底銷毀,還她一個清白的自由之身,事成之後,就讓蔣大夫帶著小紫遠離晉府所能觸及到的範圍好好過活,蔣大夫的為人還是可信的,他們扮作父女兩個人生活,也是合適的,等小紫到了年歲,便找個好人家嫁了,安安生生的過完下半輩子。”晉昭微看著對他一臉感激之情的小紫,竟是不知為何心裏突生了一絲豔羨。
小紫聽完這話便立即跪倒在地,朝著晉昭微就砰砰來了幾個響頭,一邊眼角含淚,一邊感激道:“多謝二少爺,多謝二少爺,小紫來生定當結草銜環,給您當牛做馬來報答此世的恩情!”
晉昭微連連朝她擺手,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不用給我磕頭,也不用許下什麽諾言,這一世好不容易擺脫了奴籍,怎麽?你下輩子還要再入一次奴籍嗎?”
“呃,不不不不,不是,不是這樣的,小紫,小紫不是這個意思,呃是,是這個意思,啊,不對,不是……”
眾人看著小紫那一會兒是一會兒不是的混亂模樣,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於是此事便這麽被敲定了。
晉昭微帶著蔣大夫離開之後便開始著手準備,而殷鑒水則也和小紫在屋裏開始準備一些方便攜帶的珍貴細軟,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隻待天黑。
今天晚上晉昭微比任何時候來得都要早,剛過戌時他便來了,守門的人雖然奇怪,卻也沒敢攔住他。
然而他剛進去沒一會兒,晉芸也來了,就在她要進院子的時候,兩個守門的人卻架起胳膊將她攔了下來。
這可讓晉芸給氣得鼓起了腮幫子,她怒氣衝衝的指著院子道:“你們幹嘛攔我?憑什麽我二哥能進,我就不能進,你放我進去,放我進去!”
然而她隻不過是一個身材嬌小,力氣弱小的小女子,和守門的那兩個正值壯年的男子,根本就比不得,況且她來的時候也是自己偷偷來的,身邊並未帶著什麽人,此時就更顯得她勢單力薄了。
隻不過人雖小,但是晉芸心大呀,她是真的很氣不過這兩個人將她和她二哥區別對待,更何況她這一段時間不是擔心嫂子,就是在為晉府的危機而擔驚受怕,這兩天好容易不用再替晉府擔心了,還沒開心一會兒就被晉昭微忽悠的想來看看嫂子。
結果就碰到了這麽兩個不識相的人,於是她一時間情緒沒法控製便直接和這兩個人杠上了。
即便是兩個壯漢伸手攔著她,將她架了起來,她也還是用她那淩厲的小腳,狠狠的一腳將晉昭微虛掩著的院門給踹開了,當兩個守門人想去關門,她便瞅準機會想往院子裏竄,無奈的兩人隻能折回來將她攔住。
至於是為什麽兩個人一起回來將她攔住,當然是因為晉芸想要對付他們的方法,全是一些陰損的招數的,雖然每一次都能被他們發現,但要一個人麵對這嬌小靈巧的人,而且他們還不能動真格的,不能真的碰到這嬌貴的千金大小姐,這就真的很難保證他們自己不會中招,如果真的中招了,那不僅麻煩大了,那臉也就丟大了呢。
再加上晉芸本來年紀就小,聲音也比較尖銳,本來清脆猶如黃鸝一般靈動的聲音,被他們氣的直接變成了一陣尖聲叫嚷,那聲音吵得他們腦子嗡嗡直響,恨不得拿手去堵住自己的耳朵,卻又因為要攔住晉芸而騰不出空來,隻能硬生生忍著。
所以便演變成了這樣一個場景:敞開著的大門前,站著兩個被眼前少女鬧的不行還不能還手的守門人,被他們忽略的院子裏,悄無聲息的出現兩對打扮的幾近一模一樣的人,趁著他們爭執的空檔,從敞開的大門偷偷溜了出去。
等其中一個人意識到大門還在敞開著,並一扭頭看了殷鑒水他們那還未徹底消失的身影,即便他們兩個十分驚慌的叫喊著去追,卻也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