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鑒水就這樣被猝不及防的被他牽著鼻子走了,什麽這一段時間比之前更加嗜睡,乏力、嗜酸以及早晨有嘔吐,對某些食物突然變得敏感,但凡腥膻油膩之物,他聞見味道便會覺得惡心想吐,等等諸如此類。

當他將這些事情都詳細的說出來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中了晉昭微的圈套了,然而此時此刻盡周圍的表情,依舊是那麽的嚴肅認真,仿佛真的十分的關心殷鑒水的情況,而且就在他說完之後,人家便十分利落的起身穿衣服,他邊穿靴子邊邊對殷鑒水說道。

“你這情況聽起來貌似不大好,你先好好歇息著,讓那小丫鬟好好照顧你,我去給你請大夫來仔細看看。”

他隨意將自己的發冠整理兩下便往外走,推開門便開始大聲的喊著小丫鬟,等都紫過來之後,他便細心的吩咐了小紫,要小紫好生照顧殷鑒水,然後自己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似乎真的要是要去給他找大夫。

小紫端著水盆來幫殷鑒水洗漱,邊幫他梳頭邊八卦的說:“二少爺要去幹什麽啊,怎麽那麽著急,臉都沒洗就走了。”

“你好像一點都不奇怪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殷鑒水淡淡的看了小紫一眼。

小紫頓時停下了動作,然後才假裝淡定的給殷鑒水接著束發,結結巴巴的說:“奴婢,奴婢這不是,這不是……”

她“這不是”了好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殷鑒水歎了口氣,揮手讓她下去,自己好換衣服。

“唉,和一個小丫鬟置什麽氣呢?她隻不過是個下人,晉昭微可是晉家的二少爺,他若是命令小紫,不讓她將這件事告訴我,小紫定然是不敢的,畢竟她是晉家的奴仆,更聽誰的話,我也不是不明白,何必糾結這些呢?唉。”

殷鑒水本來是想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照常過日子,然而誰知道晉昭微卻是真的去了,找了大夫並帶過來。

所以當大夫將他的腕子搭在診枕上把脈的時候,他整個人還是懵的,把著脈的時候,大夫問了殷鑒水很多事情,是把晉昭微問的東西都問了一遍,還讓他伸出舌頭看了看舌苔。

把完脈後,那個先前來過的大夫,老神在在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和二少爺於我所說基本相差無幾,那鄙人在此恭喜二位,喜得麟兒!恭喜恭喜啊!”

“什麽?”

“什麽?”

“什麽?”

殷鑒水,晉昭微,和都紫都驚叫了起來。

隻有那大夫十分淡定的坐在那裏接著說:“夫人已懷孕月餘,隻是這脈象卻是有些不穩,還望夫人多加保重身體,好好將養將養身子,隻有這樣才能穩固胎元,讓腹中麟兒得以茁壯成長,以便十月後健健康康的降臨人世。”

“我,我居然懷孕了……”殷鑒水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顫抖著手摸了上去,腦中混亂一片,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懷孕了,懷孕了,少爺你居然懷孕了,恭喜恭喜!以後我們就要有小少爺了!”小紫一臉欣喜的向殷鑒水道賀,開心又期待的看著殷鑒水被捂住的小腹。

“懷孕了,懷孕了!”晉昭微先是喃喃了兩句,然後突然提高聲音大喊著:“我要當爹了,我要當爹了,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當爹了,我有孩子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恭喜恭喜,恭喜晉二少爺喜得貴子。”那大夫臉上也是洋溢著笑容,向晉昭微抱拳賀喜。

“沒想到二少爺那麽厲害,這麽早就能當爹,二少爺以後可要好好待我家主子啊。”小紫笑著向晉昭微打趣。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這可是我孩兒的親爹,我怎能虧待了他呢?”晉昭微笑的臉上仿佛能開出一朵花來。

“若是二少爺不嫌棄,敝人可將我那專攻養胎保胎的師弟叫來為夫人調理身子。”

“不嫌棄,不嫌棄,當然不嫌棄,趕緊將你那師弟叫過來吧,你剛剛把完脈,我可是聽說我家阿水的胎元有些不穩呢。”

“就是就是,大夫您趕緊將您的師弟找過來吧,好好替我家主子看看。”小紫也跟著催促。

“你們夠了!”殷鑒水突然出聲,將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

他們都將目光匯集到殷鑒水身上,卻發現他麵沉如水,絲毫沒有喜悅的之色。

“怎,怎麽了,少爺,您,您不開心嗎?”小紫有些被他的臉色嚇到,忐忑地問。

“阿水怎麽了?你是哪裏有些不舒服嗎?要不要再讓大夫幫你看看?”晉昭微小心翼翼的靠近殷鑒水,關心的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甩了下來,殷鑒水冷冷的說了一句:“別碰我。”

晉昭微聽之後如遭雷擊,他的手僵在了那裏,眼睛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不知所措到了極點,小紫和那位大夫都在心疼這樣的晉昭微。

“大夫,我想問一句,可有打胎藥?”殷鑒水這話說得十分平淡,可是卻讓所有人的震驚。

“你,你想,你想墮胎,你不想要他?”晉昭微瞪大了眼睛,立刻回頭盯著他,語聲顫抖,滿臉的不可思議,漸漸的他的眼眶紅了,眼裏蓄了一些淚水,似乎被這句話給傷到了。

“少爺,少爺,您,您真的要,您真的忍心把小小少爺給打掉嗎?”小紫也是不怎麽相信的樣子。

“鄙人是不建議您這樣做的,夫人近來身體虧虛,恐怕將不能承受墮胎之苦。”連這位大夫臉上的喜悅都沒了,隻是慎重的對殷鑒水說。

“這個孩子我不能留,受得住便受,受不住,走了也好。”

殷鑒水這話仿佛一柄尖利的刀子,直接捅進了晉昭微的心口,並在他的心口攪來攪去,讓他心痛至極,晉昭微紅著眼睛含著淚,顫抖著聲音對殷鑒水說:“你就那麽恨我嗎?這可是我們的孩子呀,你忍心,你忍心讓他還沒出世,便化為一灘血水消失嗎?”

“是啊主子,不是小紫多話,小紫隻想說,這可是您的孩子呀,是你唯一的親人啊,你真的忍心讓他還沒見到這個世界,就,就剝奪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權利嗎?”小紫也是在極力的勸導殷鑒水。

“唯一的……親人?”殷鑒水聽到這話愣住了,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

小紫見到他的這一神態,頓時便覺得有了希望,於是她再接再厲的說:“是啊,少爺您不是和小紫說過,您的父母走了,祖輩們也都不在了,家裏並無其他兄弟姐妹,就連遠房親戚也沒有幾個,所以小小少爺可不就是您唯一的親人了嗎?你忍心讓您這唯一的親人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界上走一走嗎?”

殷鑒水被小紫的一番話說的極大的動搖了決心,他怔怔的摸著自己的小腹喃喃道:“是啊,這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殷鑒水向來都是孤獨的,看似仿佛對什麽都不在意,處事十分淡然,但他其實是渴望別人對他的關心和親近的,這一點伺候了他許久的小紫是十分清楚的。

先不談她是晉家家仆這件事情,也不是為了討好晉家二少爺,單論這些天來殷鑒水待她的好,她便十分想要殷鑒水將這孩子留下,不為別的,有了孩子好歹也能與他做個伴,能讓他有事可幹,不至於讓他看起來那麽的孤獨。

他雖然活的年頭不久,但做了那麽多年下人,處在這個社會的最底層,她見識到了太多的世態炎涼,也知道孤獨是最難捱的,難得遇到一個對她那麽好的人,她實在是不忍心讓他忍受這最痛苦的孤獨。

殷鑒水猶豫了,他是真的猶豫了,隻是那一句唯一的親人便極大的觸動了他的內心,他恍惚的想到:是啊,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親人了,不是嗎?而他肚子裏的那個意外,就是這個世界上他最後的親人了,所以,他真的要將他最後的這一位親人給扼殺掉嗎?

殷鑒水隻是這般想想,便忽然覺得有些不舍,他不忍心了。

就在此時晉昭微慢慢的朝他走過來,微曲雙膝,竟然直接跪在了他的麵前,伏在殷鑒水的膝頭,握著他的雙手,滿目的哀求道:“阿水,留下他好不好?留下他,我什麽都聽你的,你要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我會保護好你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你們一根指頭的,我帶著你們遠離這個是非地,帶你們遠走高飛好不好?”

本來這三個人都在為晉昭微的這一跪而震驚著,然而聽了他的話,便覺得更加難以置信,堂堂的晉府二少爺,居然為了讓他喜歡的人留下他的孩子,而做出這一番動作,說出“遠離這個是非地”的這番話語,著實是讓人難以相信啊。

晉昭微的話語剛落,門外便傳來了響動。

“少夫人,哦不,已經不是少夫人了,殷少爺,老夫人有話讓我來向您傳達。”聽聲音像是老夫人身邊的陳嫂,她本是想進屋的,卻被晉昭微給嗬斥在了門外。

“你這樣在門外說便好,不必進來。”

“二,二少爺?您怎麽在這兒?”陳嫂的聲音裏帶著驚訝和不解。

“我在哪兒,這不關你的事,有什麽話就趕緊說,不要磨磨唧唧的。”

陳嫂被晉昭微給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從未見過晉昭微對她說話如此的不留情麵,隻能猜得到他心情不好,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麽,於是便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外,將該說的話都說了。

“話老奴已經帶到了,若是沒有什麽想問的,那老奴便先行告退了。”陳嫂說完後見屋裏沒有動靜,便規規矩矩的向屋子行了個禮,轉身便走了,跟在她身邊的小丫鬟們見她臉色難看,也不敢說話,隻能老老實實的跟著她走。

“家規?鞭笞五十,認罪書,嗬嗬。”

一片寂靜中,殷鑒水突然諷刺一笑,突然放鬆了身子依靠在椅子上,用手表情高傲,又道:“孩子我會留,但這所謂的家規,我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