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喜歡喝白開水,漸漸發覺白開水對於人的身體健康有極大好處,因此,我常常宣傳白開水最好喝。特別是對於親近的同誌,我總勸他們喝白開水。

“那末,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喝茶就不好,或者有害呢?”有的同誌向我提出反問。

我的意思決不是這樣。我從前也喜歡喝茶,並且很講究品茶。如果要我說茶經,我也能勉強發揮一點個人見解。但是,我現在不喜歡喝茶,而喜歡喝白開水。所以,我要講喝白開水的益處,卻不必硬說喝茶有什麽害處。但要說明,任何好茶、好酒、好藥等等,都離不開好水。這是最明顯的道理。

白開水之有益於人身,實際上無須乎與別的飲料做比較。它是天然的最好的飲料。當人類還不知道用火的時候,喝的是生水;到了知道用火和熟食以後,就常喝白汗水,也就是熟水了。而無論生水或熟水,都是生命的源泉。《禮記》上說:“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謂孝。”古人把飲水提高到“孝”的原則上來,這就證明水對於生命的重要性。沒有水就沒有生命,這是自明的真理。所以,《春秋緯》的《元命苞》篇雲:“水者天地之包幕,五行之始焉,萬物之所由生,元氣之津液也。”可見天然的唯一飲料就是水;而在人類知道熟食之後,把生水燒開,就使它成為天然的最好飲料了。

按照現代自然科學的常識,我們知道水是氧化的流質礦物,它包含了空氣、二氧化碳和鈣、鎂等鹽類,它在人體中能夠溶解其他物質,促進循環作用,使人體便於消化和吸收各種營養成分。不過,天然的生水,不管它怎樣純潔,總不免夾雜著細菌,對人體不利;隻有燒開的水才能消滅細菌,而更有利於人的健康。

雖然古人也常常喝生水,或者隻在冬天才喝開水,其他的季節都喝生水。正如孟子說的:“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這裏所謂“湯”,便是燒開的水;而一般地所謂“水”都是指的生水。但是,古人對於開水的益處卻有很高的評價。晉代王嘉在《拾遺記》中曾說到:“蓬萊山有冰水,沸而飲者千歲。”看來,水不但是開了的好,還要區別是什麽水。例如,河水、井水、泉水、雨水等等,顯然有清、濁、甘、澀之分,因為水中所含的礦物質不一樣。有的地方,故泉水能治某種疾病,並且特別有效。這些具體材料不勝枚舉。

古人也有把天下各種水,分別次第,評定優劣的,未免過於牽強,不盡合理。隻有明代的李時珍在《本草綱目》《流水集解》一節中說的比較恰當。他說:“流水者,大而江河,小而溪澗,皆流水也。其外動而性靜,其質柔而氣剛,與湖、澤、陂、塘之止水不同。然江河之水濁,而溪澗之水清,複有不同焉。觀濁水、流水之魚,與清水、止水之魚,性色迥別;淬劍、染帛色各不同;煮粥、烹茶味亦有異,則其入藥,豈可無辨乎?”這話雖為煎藥用水而發,卻包含普遍的道理,不能說什麽水都一樣。

李時珍還列舉了井泉水、新汲水、溫泉水、碧海水、山岩水等不同的氣味和治病的效果,很有參考價值。其中特別應該提出的是關於“醴泉”的解釋。他說:

“醴,薄酒也。泉味如之,故名。出於常處。王者德至淵泉,時代升平,則醴泉出,可以養老。瑞應圖雲:醴泉,水之精也,味甘如醴,流之所及,草木皆茂,飲之令人多壽。東觀記雲:光武中元元年,醴泉出京師,人飲之者,痼疾皆除。”

其實,我們平常所說的“甜水”都可以叫做醴泉。正如《禮記》《禮運》中說的:“地出醴泉。”朱熹注引嚴陵方氏曰:“醴泉,泉之味其甘如醴。”所以醴泉又叫做“甘泉”。它不但能使“痼疾皆除”,而且它“可以養老”,“飲之令人多壽”。這樣說來,如果我們把甜水燒成開水,喝了豈不是好得很嗎?

我國各地有的是甜水,它們的泉源到處湧現。遠處不說,就以北京附近為例,據《畿輔通誌》所載,北京郊區有許多著名的甘泉。如玉泉山的泉水,昆明湖上流的龍泉,碧雲寺後麵的卓錫泉,小湯山的溫泉,昌平城西的一畮泉,城南的冷水泉,城東的古榆泉,城西南的百泉、蕙泉、千蓼泉,上房山的七鬥泉,房山城北的七鬥泉等等,都是曆來卓著聲名的。至於名聲不大,或者不被人注意的甘泉以及甜水井之類,更加多得很了。

這些無非證明,到處都有清甜的泉水,把它們燒成白開水最合乎衛生的要求,真是養生妙品,任何珍貴的玉液瓊漿也比不上。陸放翁說得好:“金丹九轉太多事,服水自可追飛仙。”古人每日常服之水便是白開水,喝白開水勝過吃仙丹。

在這裏,我們可以斷言,陸放翁說的,決非欺人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