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的電話沒什麽急事, 先是提了幾句寒路讓續簽的事，又問他們要不要幫忙帶宵夜。
“他漲價是肯定的, 管理層給的價不會低, 你不用擔心。”老張從上回就知道合約價格方麵，林漾隻會向著寒路讓。
林漾“嗯”了一聲，倒是沒多評價。
“還有賽事方安排的晚餐, 我看過，都是營養餐，你們後麵沒比賽，想吃點什麽別的可以稍微吃一吃。”老張道。
但林漾沒有吃東西的心情：“不用。”
說完又想起什麽：“我問問其他人。”
老張：“行, 奶茶店這裏也有幾家，我等下把餐牌發到微信上, 你跟他們講一聲吧, 我怕那幾個小崽子光打遊戲去了沒看見。”
林漾走回訓練室，正想問隊友，忽然發現座位上少了個人。
“寒路讓呢？”林漾問茶茶。
“啊。”茶茶摘了耳機, “剛才出去了。”
林漾掃一眼他的屏幕, 上麵還停在遊戲大廳的等待界麵沒退。
估摸著一下就會回來, 他把老張發的圖片傳到群裏：“有想吃的你們發給他，等下帶回來。”
“好耶。”茶茶歡呼。
林漾坐回了自己機位前。
“喂喂喂，接什麽電話接這麽久啊，還打嗎？你遊戲都掉線了。”一戴回耳機就聽見謝久的聲音。
“打。”太久沒反應, 係統自動把隊長給了謝久。
林漾重新點了準備：“排吧。”
連著又打了兩場對局, 謝久明顯能感覺到林漾的心不在焉。
第三次問了問題沒人回答以後，謝久忍不住了：“林漾！”
“嗯？”
“……”謝久把匹配取消, “你是不是……”
“算了。”他也不想再打馬虎眼, 幹脆一鼓作氣說完, “寒路讓那事，你還沒找他談？”
林漾安靜了兩三秒。
“沒有。”他道。
謝久歎氣。
再歎氣。
第三次歎氣後咬牙道：“要不你去跟他講講吧，我覺得再拖著不是事。”
林漾一頓。
倒真不是拖著，事發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天時間，中間又是觀賽又是開會，根本沒什麽機會和寒路讓獨處，更不用提找他談話。
林漾想到這，又回頭往身後看了一眼。
寒路讓的機位居然還空著。
“反正你現在跟我打遊戲也心不在焉，這麽記掛著，要不你就幹脆去找他談談唄。”
“你們距離季後賽還有時間，現在把什麽話都說開了也比較合適，你覺得呢？”
“林漾？”
“林漾？？”
林漾已經摘了耳機，再度走到茶茶旁邊，敲敲他的桌麵：“寒路讓有和你們說他去哪嗎？”
陳斂舟點了停止匹配對局。
茶茶也把耳機摘了：“沒有誒……我和舟舟一直在雙排，都沒注意他什麽時候走的。”
林漾一愣：“你們剛才不是在和他一起？”
“不是啊。”茶茶有點懵地摳摳腦殼。
他看看寒路讓機位上的電腦屏幕：“我倆在雙排……我還以為Frost在和你一起，就沒問。”
寒路讓換了個位置坐到茶茶他們旁邊，結果從剛才到現在一直在單排？
林漾沉默了一瞬：“我出去一趟。”
“Frost怎麽了？”茶茶察覺不對勁，“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他也不確定，也許對方隻是出去買東西，但願是他多想。
林漾戴好帽子：“你們玩，我一下就回。”
-
自助便利店內。
“我想做什麽？我沒想做什麽。”ICE看見頂了他位置的年輕人，表情肉眼可見的不好，但為了後續的談話，還保持著情緒，“我隻是聽說有人好像和隊長鬧了矛盾，擔心他路子走不通了，想來給個機會。”
寒路讓黑眸緊盯住ICE。
他對林漾的感情從來瞞得很好，因為寒路讓心知肚明暴.露在公眾眼下必定還會引出更多事端。
國內整個大環境對同性戀人都一直保持一種觀望的態度，電競圈裏沒有明確反對或禁止，卻也說不上有多支持。
何況這個人是林漾。
而且寒路讓是被他領進隊伍的，更讓他們之間的關係多了一層不能言說的色彩。
寒路讓幾乎能想象到倘若這件事公布出去會對林漾，甚至對整支隊伍帶來多大的負麵影響。
尤其是林漾，身為隊長，他必定首當其衝遭到大量的攻擊。
但他怎麽會知道？
ICE是老江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你不用猜我怎麽知道的，我在這行混的時間比你長的多，消息自然靈通。”
寒路讓神色沒變：“你有什麽條件？”
ICE以為他說對了，咧開嘴：“先別急，也不用緊張，以前的事拋開不談，我這個人不怎麽記仇，也樂於助人。”
“我的條件很簡單，可以等一會兒再講，我們先來把你的事理清楚。事情還沒到絕境，你的職業道路還有轉機，隻看你願不願意。”
他說完，把一份文件拿出來推到他麵前。
是一份入隊合同。
隊名他略有耳聞，是個合資俱樂部，這賽季成績還算不錯。
“看看？”ICE將它推上前。
寒路讓麵上沒出現他預料中會有的驚喜表情。
ICE也不在意，隻當他是職業生涯剛開始就要受到挫折所以心情不好：“我記得咱們第一天碰麵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林漾這個人，我跟他當了幾年的隊友，我也了解。他一向最看重隊伍和比賽。”
“他對你好的時候能把你送去北美賽區，給你最好的資源環境，能把你捧到世界賽的賽場上……”
“一旦你影響到他和隊伍的成績……嗬，踢人的時候他可是一點都不會留情麵。”
寒路讓手指一頓。
ICE不知道寒路讓具體是為什麽惹到了林漾，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寒路讓和林漾鬧崩了，甚至嚴重到寒路讓有可能在季後賽來臨之前被迫轉會。
有自己的境遇在先，ICE深知費盡一切爬到高處再重新跌回泥淖裏的滋味，沒哪個天之驕子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他更知道遭受這樣的落差之後會多麽恨那個讓他失去一切的人。
這次計劃天衣無縫，他勢在必得。
“當時你不懂事一個勁護他，現在怎麽樣？”ICE扯出一個笑，“他值得你護嗎？”
寒路讓的目光從文件移回他臉上。
“不過也沒關係，有這份合同在手，等你在RTG的短約到期，無縫銜接新隊，季後賽的首發還是你。”ICE把話圓回去，“隻不過這次嘛，你就是林漾的對手了，而RTG少了你，也隻配當個三流隊伍。”
他話音剛落，文件裏嘩啦掉出來兩張照片。
寒路讓倏地抬眼：“你跟蹤他？”
照片很模糊，但不影響一眼就能分辨出上麵的主角是林漾跟寒路讓。
甚至還有剛結束的那場比賽後他偷偷攬住林漾腰的照片。
“話別說的這麽難聽。”ICE道，“跟我合作，到時候這些照片都是對你有利的證據。”
他眼珠子一轉，覺得事情都到這個份上，說出來也不是不可以。
“你入了新的隊伍當然也需要宣傳，把這些照片發到網上，隨便取一個暗示林漾騷擾隊內新人的標題，再說你是不堪受擾被迫退隊。”ICE把手一拍，“你看，這流量不就來了嗎？你退隊的理由也名正言順。”
見寒路讓沒動，ICE頓了頓，以為是話說的不夠明白。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道理應該不用我來講給你聽吧。”
“我們一起拿下RTG，你安然無恙地繼續打職業，比賽獎金分成都可以談。”
寒路讓把合同拿了起來。
ICE大喜過望，繼續道：“當然，我知道他這樣對你，你心裏肯定不爽，要是還覺得不夠解氣，報複林漾和RTG的方式也有的是。”
“等林漾比賽失利名聲掃地，你在新隊伍混得風生水起，那就是他來求你了，到時候你想怎麽樣都是你說了算，這筆買賣——”
“刺啦”一聲。
ICE眼睜睜看著寒路讓把那幾張照片和合同一起撕成了兩半。
“你……你他媽的做什麽？”ICE又驚又怒衝上來，“你知不知道老子費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到這家具樂部的合同？”
寒路讓眼都沒眨：“誰和你說我要報複他？”
“……你……”ICE眼睛瞪大，“你已經惹了他，不先下手，難道還等著林漾顧念舊情嗎？”
看清寒路讓的表情，ICE一愣，隨後不可置信地大笑：“你該不會真是這麽想的吧？”
ICE仿佛見到了天大的笑話。
“電競這一行最不缺的就是新人，你們隊的替補有多少人，每一期試訓的又有多少人，你數過嗎？數得過來嗎？林漾能培養一個你，明天就能培養別人。”
寒路讓的臉色變冷。
但他越難受，ICE越覺得這事有戲，上前兩步要抓他的肩膀。
“你仔細想想我說的對不對，是不是隻要你犯了錯他就會冷待你？把你跟整個團隊邊緣化，這都是他的慣用手段了。”
“你還是太年輕了，還願意相信他。當初他就是這麽對我的，現在也這麽對你，你對他來說真沒什麽特別。聽我的沒錯，我們聯手——呃——咳咳咳！”
話沒說完，寒路讓反手一把拎起ICE的衣領，語氣不帶溫度：“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半句他的名字……”
ICE猛地驚詫。
這才發現二人之間早就不同於往日。
一年多時間過去，寒路讓不再是從前瘦弱的少年，足比他高大半個頭的身高異常有壓迫感，讓ICE心裏狠狠驚了一下。
ICE短暫的震懾後臉色極具漲紅：“……老子好好和你談條件……你這個蠢貨……”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後路了。
從職業賽場跌到穀底，這樣的打擊讓他每日每夜都帶著怨氣無法入睡，今天是他為數不多能反咬一口的機會。
ICE表情反複變換，強壓怒意顯得臉有些扭曲：“你出來這麽久，連一個來找你的人都沒有，你還沒看出什麽嗎？”
“林漾不會為誰念舊情！沒了先下手為強的機會，你就隻能是個被踢出隊伍的可憐蟲——”
寒路讓手上力道驟然收緊，ICE險些被他勒得喘不過氣。
他雙眼爆睜想掙脫，卻竟然沒能掙動。
“媽的……”他明白寒路讓根本沒打算答應跟他合作。
可是為什麽？
他明明看見寒路讓被林漾孤立了，這時候要是被迫轉會，寒路讓的整個職業生涯都會毀於一旦。
都到了這個份上，為什麽還要護著林漾？？
翻身的希望破滅，ICE想不通也不願意再想，惡念從心起，抓起旁邊貨架上的東西就狠命往他頭上砸：“你們RTG都不識好歹，你非要護林漾，你就跟他一起去死——啊！”
“嘭”地一聲悶響。
沒想到寒路讓居然生生受了他的一擊。
手上施加的力道也沒有鬆懈半分，寒路讓反身把ICE整個人砸到了桌上。
ICE頭腦發懵，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冷汗往下狂落。
他猝然對上寒路讓的眼睛。
後者沒有因此動容絲毫。
那雙眼黑瞳深不見底，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亡命之徒都更森寒可怖。
“你可以試試。”
“看死的是他還是你。”
這一霎那，ICE忽然意識到，寒路讓是真不在乎他的死活，也不在乎什麽規矩。
某句話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再多說一次，眼前這個青年是真的會下狠手，要他的命。
……
寒路讓的手機打不通，林漾從訓練室一直找到一樓，把整個電競場館大樓裏可以去的娛樂場所都找了個遍也沒看見半個人影。
他想了想，還是拉低帽簷走出了大樓。
剛往左右看了看，路邊有人說話——
“前麵有人吵架，好像還動手了。”
“哪？”
“便利店裏。”
林漾瞥了眼說話的人。
是三個路過的青年，看上去像周圍的學生，還背了包。
“有個胖子，還有個年輕人，長挺帥的，我路過的時候看見他被打了……”
“草，好嚇人，還好我沒敢進去。”
林漾皺眉，抬腳快步走向不遠處的便利店。
推門進去就見到角落兩個人影。
看清麵前混亂的場景和寒路讓沾血的額角，他眼瞳一縮：“寒路讓！”
作者有話要說：
讓讓：我受傷了，要隊長親親才能站起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