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拿來當做寒路讓的試訓, 但訓練賽也打得很精彩，該複盤的還是不能落下。
老張從茶茶的問題一直講到陳斂舟：“屏障給得很快, 但你的信息位怎麽做的？進城區之前為什麽不先探點？”
陳斂舟應下：“我的。”
“我的我的。”茶茶道, “是我跟舟舟說前麵的房子看起來好像沒人的。”
老張瞪眼：“那你更該打板子！這要是正式比賽，你想過後果嗎？”
茶茶癟嘴：“好嘛……下次不會亂說話了。”
林漾倒沒什麽失誤，該批評的批評, 該誇的誇，他最後一波決策做得很果斷，老張表示肯定。
說完繼續道：“Frost……沒有聽隊長指揮，但是你對自己的個人能力判斷也還算比較清楚, 這次能打出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但下次——”
“沒有下次。”寒路讓難得主動開口。
老張和其他教練都愣了一下。
寒路讓墨色的眼瞳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年挨訓以後該有的不服氣。
抬眼看了眾人幾秒, 垂下睫毛：“下次會聽隊長的。”
林漾在旁邊很不起眼地低頭牽了一下唇角。
後麵的戰術討論環節持續了半個小時, 複盤結束後，林漾留下寒路讓：“你們先去吧，我還有話和他談。”
寒路讓從複盤開始到現在, 撓頭發, 動動手指, 換個坐姿，各種小動作就沒斷過。
再不兌現之前答應的事，林漾擔心他的眼神都要把他麵前擺著的這份文件給點燃了。
會議室裏徹底隻剩下他們兩人。
一整份計劃書是林漾早就做好的，類別、時間以及各種比賽和強度等等, 全部清晰明了。
寒路讓莫名顯得有點緊張。
林漾推給他：“看看吧, 看完有什麽問題可以問我。”
寒路讓倏地就把一整本接了過去，翻開得也很迅速, 甚至右手已經把簽字筆攥到了掌心裏。
一想到能和林漾在同一個俱樂部, 即便他知道一開始不可能進主隊, 寒路讓也沒關係。
隻要能留在這裏。
寒路讓保證自己會刻苦練習……
但他翻到計劃書的項目標題和他期望的毫無關係，入目全是北美賽區幾個大字。
寒路讓以為他看錯了。
反複翻了幾遍，再細看下來，的確全是北美賽區次級聯賽的賽事安排。
寒路讓的手指停頓。
沒看錯。
白紙黑字，寫的不是讓他留在基地，是去北美賽區。
九個月。
林漾眨了眨眼，幫他講解：“這是我考慮了很久的計劃，老實說，還沒有誰嚐試過。”
“肯定會很辛苦，但是所有能發生的情況我和團隊都做過計算，我們俱樂部在北美賽區也有合作，這個你不用擔心……”
講到一半，林漾察覺寒路讓過分安靜：“不想去嗎？”
寒路讓的表情明顯不是高興。
很錯愣，有幾分震驚，甚至還帶了點難以置信和極大的失落。
林漾沉思幾秒。
其他人假如拒絕他這樣用心良苦的培養計劃，林漾肯定會失望。
但寒路讓……
他在家裏還有一個病重的奶奶。
不想去那麽遠的地方也情有可原。
“你奶奶那邊我考慮過，用你現在卡上的錢，照顧她完全不成問題，你去參賽還會有更多獎金。”林漾解釋道。
寒路讓仍舊垂著眼皮。
房內一時間很安靜。
林漾等了許久，思索道：“如果你實在不願意，也可以再商量……”
“願意。”寒路讓忽然開口。
林漾頓了頓：“什麽？”
寒路讓抿了一下唇，抬起頭：“我願意去。”
林漾被他看得一怔。
“確定嗎？”他問，“到那邊肯定是要困難一點的，語言文化，新朋友，吃的用的，各方麵都需要時間適應，訓練日程也很緊。”
短期內讓他跟上一隊的強度，唯一的辦法就是加大訓練量。
而林漾給他的選擇何止是辛苦，簡直幾乎是地獄模式。
寒路讓耷拉著眼皮，去看計劃書上寫著的九個月。
幾秒後，他再度仰起腦袋，嗓音低了一個度：“確定，我願意去，我不怕辛苦。”
林漾對上他的眼瞳，那一瞬閃過的不舍和其中明晃晃的期望跟堅定，林漾險些心軟。
靜默半晌，他在心中長歎一聲：“那就這麽定下了？”
“嗯。”
了解他的性子，知道小孩比較慢熱，到陌生環境裏又難免孤僻些。
林漾隻能用力把寒路讓摟過來，狠狠揉了揉：“去那邊多交交朋友，給你安排的都是很好的團隊，跟我們合作過很多年了。”
“遇到什麽問題盡管找你謝久哥哥，要是還不行，隨時聯係我，嗯？”
寒路讓貼到林漾的懷裏，頓了半秒，這才應下：“好。”
“乖。”林漾欣慰，從他柔軟的發尾順下去，手感太好，想到未來接近一年都摸不到，一時間都不太舍得放手。
“……”寒路讓任由他動作，睫毛低垂，身側的指尖很輕微地顫了顫。
片刻後，緩慢又試探著攏上了林漾的腰，輕輕回抱住。
-
去北美賽區曆練的事宜全部敲定，簽證又耽誤了一段時間。
足足大半個月後，終於還是到了分別的這天。
這段時間相處，基地裏的隊員早就已經習慣了有寒路讓存在，尤其是茶茶。
他跟寒路讓年紀相仿，除了和陳斂舟雙排，其他時間隻要林漾不在，茶茶就會去蹭寒路讓的雙排車。
有這麽猛的輸出位，帶個輔助，茶茶的競技分數噌噌往上漲，陳斂舟都快地位不保。
以至於一大早就聽見茶茶的聲音在走廊裏傳出來：“Frost，這個也帶上，我聽說那邊的人都不喝熱水，還有這個這個，我在網上給你淘來的取暖神器，據說加拿大特別特別冷，你別看它小，冬天巨好用……”
謝久靠在門邊看他抱著的一大堆東西：“你從哪淘來這麽多稀奇古怪
的玩意？”
“這你就不懂了，我可是有秘密後援會的人！”茶茶驕傲挺胸。
陳斂舟無情拆穿他所謂的秘密後援會：“他粉絲群裏的女粉分享給他的。”
謝久：“嘖嘖。”
茶茶：“……”
茶茶：“怎麽了怎麽了？你們就是嫉妒我女粉比你們多，女孩子都是天使，要不是她們，我根本不會發現這些神器好嗎？”
“那也帶不下你這麽一大箱子東西啊。”謝久笑著抱臂，“最多托運四十六公斤。你先數數你這有多少，估計占了一半。”
“把你的東西往裏麵一塞，Frost的衣服鞋子什麽都不用帶了。”
茶茶蔫了：“啊……”
最後，寒路讓在茶茶的熱情遊說下，隻拿了他給的那台微型取暖器。
後者還試圖給他安利眼罩和護頸枕頭，沒能成功。
“這些東西你們隊長早給他準備好了，還用得著你啊？”謝久道。
林漾的確給寒路讓買了不少出國的用具，其中就有飛機上這些必備品。
因為要待至少大半年的時間，寒路讓把背包背好，兩箱行李都推出來。
臨到鎖門前，謝久問他：“真不等他回來打個招呼再走？”
這個他自然說的是林漾。
臨時有事，中午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回基地。
登機時間還很充裕，照理說再等等也不成問題。
寒路讓攥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緊了緊。
他最後看一眼林漾的房間。
三秒後，毅然轉過頭，垂下眼睫：“不等，走吧。”
寒路讓了解自己。
不見麵的時候或許還好一點，如果讓林漾送他去機場，他可能真的會控製不住，不願意離開。
謝久意外地眨了眨眼：“也是，現在網絡發達，隨時都能聯係。”
“那走吧，小子。”
半小時後，林漾趕了回來。
他腳步很急，在見到基地裏安安靜靜隻有茶茶和陳斂舟時又停頓。
“他們人呢？”林漾不確定道。
茶茶“啊”一聲：“走了呀，都走好一會兒了！”
走了？
林漾一怔。
“咦，Frost沒和你說嗎？我還以為他們跟你約好了在機場碰頭的……哎！隊長！”茶茶話沒說完，林漾已經上了電梯。
三樓的選手臥室比大廳還安靜，除了林漾自己的腳步，別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迅速上前，發現寒路讓和謝久的房門真的都關著，茶茶沒跟他開玩笑，人是真走了。
林漾在走廊裏站了片刻，摸出手機，調到聯係人界麵。
又思忖了幾秒，他試著將手放到寒路讓的門把上。
輕輕一按。
門開了。
沒鎖。
林漾怔了怔，推門走進去。
臥室裏很整潔，完全看不出是年輕男孩子的房間。
幹幹淨淨，連被子都疊得像豆腐塊，一眼就能看出使用它們的人非常珍惜這些物件。
牆上保留著最原始的牆紙，什麽也沒貼。
唯獨電腦桌前似乎放了什麽。
林漾走過去，發現是一張紙，旁邊壓著一袋東西。
紙沒什麽特別，隻是寫了幾行字，工整有力——
1.肉沫白粥的做法……
2.袋子裏紅色是止疼藥，應急才可以吃。綠色是上次買的治療藥，按症狀吃一到三顆。
最後一行寫上去像還有話想講，但寫下這些話的主人不知為什麽又匆匆劃掉。
塗畫的痕跡匆忙潦草，隻能依稀辨認出前麵四個字是請多喝溫水。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
林漾打開袋子一看，裏麵三盒紅色止疼藥，其餘的全是上次寒路讓幫他買過的胃藥。
“叮”地一聲，手機彈出提示——【您關注的航班AC3368已經開始檢票登機……】
電腦桌上的顯示器和耳機還在原位，和房間主人一起不見蹤影的還有刻了林漾名字的鍵盤鼠標。
其餘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被林漾擔心第一次出遠門會慌亂出錯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早就貼心地準備好了所有，甚至不忘反過來叮囑照顧他。
窗外最後一點餘暉消散在夜幕裏，街邊的感應燈亮起，光暈映進桌前。
良久，直到手機上的提示短信又閃了一下，兩秒後屏幕完全熄滅。
林漾的指尖撥了撥那張紙和藥盒邊角，很輕地低頭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後麵還有一章~
第一次開獎出了點bug，兩點的時候重新開了一次獎，有沒有歐皇！
（沒中也沒關係，每個月都能抽獎噠，下個月再給大家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