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已經是九月下旬,一周後的周末,就是宴會了。
安家人平時住的這套別墅不大,用來辦宴會的是城外另一套大別墅。安星和寧榮都是學生,周內要上課,幫不上什麽忙,由沈櫻監督別墅的打掃和布置。
於是,不需要操心周末的宴會,安星高高興興在學校上課,順便完善圖稿。
之前想著要離開安家、自力更生,安星認真經營了一陣小破站的賬號。他從前每隔三個星期發一個手工視頻上去,播放量十分可觀。前段時間頻率變成兩星期發一個,又漲粉許多,也有一些手工材料品牌聯係了他,問接不接推廣。
——雖然並沒有多少推廣費,但安星還是認真地做了一期恰飯視頻,金主和粉絲的反饋都很不錯。
如今安星倒是不用擔心以後的經濟來源了,無論是安昭明沈櫻從前給的錢,還是寧榮以後要給他當靠山,都夠他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但安星覺得,人還是要有點追求的。
所以,手工繼續搞,小破站賬號繼續經營,設計也要繼續學。將來當安寧珠寶的設計師,給爸爸掙完錢,再給哥哥掙錢!
這樣想著,少年埋頭認真畫圖稿,頭頂的小卷毛一翹一翹。
路天沉到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今天周三,安星下午上完課,就在畫室裏畫畫。少年坐的位置靠近窗邊,陽光灑在畫布一角,光線不會強烈到幹擾視線,還透過窗簾,給少年打上了柔光。
就和在人群中畫畫的那晚一樣,少年像是閃閃發光的小星星。
安星正認真畫著圖,心中忽然一動,若有所感般抬頭,正好與門外看進來的男人對上視線。在沒有意識到時,他已經露出了燦爛的笑,朝男人揮了揮手。
將少年的一係列反應看在眼中,路天沉心情更好,唇角微揚。
今天早上,蕭逸發來信息,說之前要給他的石頭送到了,安星便約了路天沉陪他去取石頭。順便,上次因為意外沒能吃成的雲南菜,今晚可以去吃。吃完逛逛街,回學校晚點也沒關係,反正明天早上沒課。
心中劈裏啪啦打著算盤,安星動作利落地開始收拾東西。等他抱著小包袱走到門口處,腳步一頓。
不遠處,一個清純漂亮的女孩子仰起頭,麵色微紅地在對男人說些什麽。
看著這一幕,沒來由的,安星心底有些不舒服,就像……像是有什麽屬於他的寶貝,被人覬覦了一樣。
不知道哪裏來的氣,安星不高興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我經常來這邊畫畫,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呀。你是我們學校的嗎,看上去好成熟呀!”
少女甜美的聲音充滿活力,尾音黏黏糊糊的,和小笨蛋說話時很像,喜歡帶上語氣詞,像賣萌又像撒嬌。
路天沉漫不經心地想著,目光虛無地盯著牆壁,沒有理會。
他都走上社會這麽多年了,一個女孩子毫無惡意、充滿興趣的搭訕,他還是能辨別出來的,也不至於說出無禮的話讓對方難堪。雖然他對勇敢搭訕的女生沒有偏見,但……
理是不可能理會的,他可是有未婚夫的男人,得有男德。
這樣想著,覺得小笨蛋應該也收拾好了,路天沉的目光朝畫室門口掃了一眼。
女孩正覺得麵前這個男人雖然帥,但好像非常冷淡、一副活該沒對象的倒黴樣子,已經有些退意了。正當她思索該如何優雅地轉身離開時,卻見一直倚在牆邊、冷著臉聽她說話的男人驟然站直身體,然後整個人都變了。
就像是從靈魂出竅狀態回歸正常,周身冷漠的氣場一掃而空,有了人氣兒,也有了情緒波動。
女孩愣了愣,轉身順著男人的目光,看見站在教室門口的少年。
……哦,原來是性別不對,不是這人活該沒有對象啊。
打擾了。
從看見安星的瞬間,路天沉眼裏就沒有那個女孩了,直接走向少年,自然地伸手拿過對方手裏的包。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的思路了?其實我可以繼續等你的。”
手中一空,安星才回過神,看向路天沉時,還有點呆呆的。
他還沉浸在男人剛才周身的變化中,不能回神——男人看見他後,唇角微微揚起,狹長淩厲的雙目變得柔和,走近的動作稍快。
而這一切,都是在看見了他後,才發生的。在這之前,麵對那個女孩時,路天沉冷著一張臉,壓根不搭理對方。
“星星?”
男人疑惑地叫了一聲,安星回過神,圓滾滾的杏眼慢慢漾起開心的笑意,還要假惺惺地問一句。
“哎呀,剛才那個學妹在跟沉哥你講什麽呀?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我不知道,沒注意。”路天沉不假思索道,回答地飛快,“我等的隻有你。”
和那個女生一點關係都沒有。
求生欲就相當強烈了。
少年杏眼裏的笑意更多,美滋滋伸手拉著男人的衣角。
“走吧,我們取石頭去。”
男人應了一聲,這麽大的個頭,被人牽著走,一點都不反抗。
而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校園網論壇,那個《守護最可愛的星星學弟》帖子下,又刷出一張圖。
“剛才去畫室畫畫,看見一個帥哥覺得很眼熟,還以為是天賜的緣分上去搭訕,結果帥哥壓根就不理我!我還納悶呢,說這緣分咋跟傻子一樣活該到現在才找來……就看見帥哥一秒從狼王變金毛,朝著個小美人奔過去了。”
“好家夥,小醜竟是我自己,原來這帥哥有主了。姐妹們看看這倆,像不像星星學長左牽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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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逸的肋骨雖然長好了,但還是不好多勞累,夏天又沒過去,和安星說好後,今天便沒有親自到場。快速取了石頭,路天沉就開車帶著安星回市裏,去那家自己早就踩點過的雲南菜館。
說是雲南菜館,但其實這家店開在唐城,主要還是照顧到唐城人的口味。路天沉拿過菜單,點了雲腿炒小黑雞樅、黑三剁炒飯、包漿豆腐、雞絲涼米線和香辣串串魚。
“所以他們家的菜,是正宗的雲南菜嗎?”
咂摸著冰鎮的青梅酒,安星小聲問路天沉。
他們麵前的桌子是兩張小方桌拚在一起,兩人就沒有麵對麵坐,而是並排坐著的。少年湊過來小聲嘀咕時,熱氣噴灑在男人耳廓。
“應該是在雲南菜的基礎上,有些發揮。”
頓了頓,路天沉想起安星還沒有去過雲南。
“如果你很感興趣,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雲南,你應該會很喜歡那邊的美食。”
“那邊的菜都很辣嗎?”
少年兩眼亮晶晶,像是聞到罐頭香味後飛奔而來的神氣貓崽。路天沉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
“也不全是辣的,那邊東西都挺好吃。”
跟著父親出差去談生意學習,路天沉曾經去過雲南。當時他就覺得,安星應該會喜歡那個風景優美的地方。
“等你過完生日,如果你有空,我們可以過去玩幾天。”
大不了周五去,周一回,反正來回都坐飛機頭等艙,也不累。
見點的菜已經上來,路天沉不再說這件事,給安星夾豆腐,剛叮囑了一句“小心燙”,就聽少年忽然說:
“我想起來啦,沉哥你上次去,送給我一副幹花拚成的風景畫呀!那幅畫還在我的手工房裏掛著呢,我喜歡!”
路天沉心中一暖,耳根有些泛紅。少年這句“我喜歡”是看著他說的,大膽又熱情,像是熱烈的表白一般。
他輕咳一聲,含糊地說:“以後還給你送。”
然後掩飾性地低頭,夾一塊豆腐,咬了一口。
“唔!”
安星目瞪口呆地看著,然後才反應過來,放下筷子抓住男人的肩膀。
“沉哥,是不是被燙到了?!”
他的目光在桌上轉了一圈,趕緊把冰鎮的青梅酒塞過去,又發覺不對,連忙換了檸檬薄荷水。
“快快,冰一冰,舌頭伸出來……”
路天沉喝了點水,木著臉想,他一個霸道總裁,因為被燙到就把舌頭伸出來,那也太沒麵子了。
“我給你吹一吹!”
少年說完,急急地看著男人。
路天沉一頓。他沉默一會兒,垂下眼睛,慢慢伸出舌頭。
果然,舌尖上燙出一點小水泡。安星湊過去,“呼呼”地給人吹了幾下,目光落在男人因為被燙到,而顯得有些殷紅的嘴唇上。
可能是吹累了,他覺得有點口幹,舔了舔嘴唇,再繼續“呼呼”。
男人移開目光,舌頭有點疼,嗓子還有點渴。一口飯都還沒吃到,先受了雙重罪,真是聞者落淚。
見少年還在傻乎乎地給自己吹舌頭,路天沉不得不閉上嘴,把人拉住。
“可以了,燙得不嚴重,不用吹了。”
安星噸了一口酒,十分感慨。
“沉哥你怎麽肥四啊,還說讓我小心燙呢,自己先被燙到。你看看你,舌頭燙到,你還能吃啥呀!”
“吃菌菇和米線吧。其他的菜都是照著你的口味點的,你吃就行。”
安星一愣,看了眼桌麵上的菜,發現絕大多數都是辣口的。而路天沉雖然不忌口,卻並沒有很偏好辣口的菜色。
路天沉對他,和對別人,是不一樣的。
安星又噸了一口酒,更加感慨。他側頭看了男人一眼,就見路天沉在慢慢喝水,側臉被暖黃燈光柔和了輪廓,看上去很是溫柔。而周圍好幾桌上,都有小姐姐在有意無意地瞄著這邊。盤子裏男人夾過來的豆腐,已經是可以入口的溫度。安星夾起來吃了一口,瞬間被爆漿的口感征服,沉浸在美食中,埋頭苦吃。
路天沉舌頭還有點疼,幹脆一邊慢吞吞吃涼米線,一邊給少年夾菜。少年幹飯時認真的樣子實在是可愛,投喂反饋的成就感,讓路天沉心情也變得極好。
等到安星吃飽喝足,已經有點坐不直了。
熟悉的氣息就在旁邊,安星哼哼唧唧地朝男人身上靠過去,然後忽然一僵。
哎呀,壞了。他都馬上要和沉哥解除婚約了,還這樣黏黏糊糊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還沒等安星想出什麽來,男人的手從他身後繞過,捏了捏他的後頸。頓時,少年就像是被拿捏住命運後頸皮的貓崽,放鬆身體眯起了眼睛。
“喜歡這家菜嗎?吃得怎麽樣?”
路天沉的音線略顯低沉,在耳邊響起時,尤為溫柔。
“喜歡喜歡!”
安星用力點頭。
抱錯的事情已經解決,安家也確定了要宣布安星的養子身份,而安家夫妻和寧榮,都對安星與從前一般。這些重要的事情落定,路天沉不再擔憂小笨蛋被傷心,心情也更好。
他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笑著說:
“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可以經常來。以後不管你想吃什麽好吃的,我都帶你去。”
路天沉性子內斂,隻有在麵對安星時,才能稍微放下端著的架子,表現出自己的親近。即便如此,他也不習慣如少年一般,將喜歡時時掛在嘴邊。
這樣類似承諾的語言,已經是他目前能表達的極限了。
“好啊好啊沒問題!我啥都吃!”
安星瞬間把自己剛才的顧慮拋在腦後,和男人用力貼貼。
天呀,就算他和沉哥要解除婚約,可是兩個大男人,親近貼一貼怎麽了!
他們可是最好的好兄弟,能一起吃一輩子飯的那種!
那叫黏糊嗎?
這叫兄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