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天沉今天開車,不能喝酒,一整瓶青梅酒,最後都進了安星的肚子。

青梅酒度數不高,才26度。少年小嘴叭叭個不停,一邊講自己的小破站賬號運營,講好多粉絲給他的手工品吹彩虹屁,講在家裏有多麽開心,一邊喝酒……

等路天沉發現不對的時候,安星已經暈乎乎滾進男人懷裏,開始哼唧了。

這麽好的沉哥,他可真舍不得讓出去啊。

感情上這樣想,理智上安星又明白,他和路天沉的婚約大概……還是要解除的。

他們兩個雖然從小一起長大,路天沉也確實一直對他非常好,但安星知道,那是因為路天沉念舊、重感情。可要說什麽額外的感情,安星覺得,應該是沒有的。

別的不說,他倆剛說要訂婚那段時間,路天沉忙得都見不到人。而且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大家也沒有再提起訂婚這件事。

還有路家,安星覺得,路天沉的父母,大概率是不會同意這個訂婚的。更不必說,他如今都不是安家的親子了,商業價值砍掉九成……

越想越難過,少年吸了吸鼻子,拿腦門頂男人的肩膀。

“沉哥,你以後……嗚,還會不會……”

少年的聲音黏黏糊糊,又小又含混。路天沉歪頭湊過去,努力辨認對方在說什麽。

“什麽?”

“以後……還會不會訂婚……”

“……?”路天沉有點茫然,“我不是已經和你訂婚了?”

可是你要和我解除婚約的呀!

酒勁兒上湧,安星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邏輯也不連貫了。

少年瞪著一雙濕漉漉的杏眼,看向男人的眼底蒙著水光。這副樣子就很像家裏的貓崽困到不行,還固執地搖搖擺擺跟過來,要時刻監視主人一般。

路天沉覺得心跳有點快,嘴角忍不住想要上揚,俗稱被萌到了。他抬眼打量了一圈四周,發現有幾張桌子上的女孩在不停地偷看這邊,倒是還沒有掏手機偷拍。

他叫來服務員結賬,一手攬住少年的腰,把人扶起來,回車上。

喝醉的少年乖乖的,被人拉一把就努力起來,被攬著朝前走,就靠在男人身上,不情不願地邁步。少年看了看周圍,然後眼神發懵地低下頭,揪著男人的衣角玩。

雖然小笨蛋一向很乖,但這麽乖的小笨蛋,還是很少見的,路天沉覺得心都要化了。

夏日的晚風微暖,吹到臉上,混合著酒勁兒,一股股的熱氣更加上湧。安星忽然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路天沉,氣勢洶洶。

“沉哥,你以後還會和別人訂婚啵?”

被迫站住還要扶住少年防止對方摔到的路天沉:……

“我不是說了,不會的。”男人懷疑少年喝了假酒,“而且,我為什麽要和別人訂婚?”

因為你要和別人聯姻,然後擴充商業版圖,締造商業帝國,最後走上人生巔峰啊!

這一段話太長了,安星在腦內過了一遍,就當自己已經說過,理直氣壯瞪著路天沉。

完全不知道少年在腦補什麽,隻看見對方的杏眼滾圓,臉頰也圓滾滾的。

路天沉不得不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做了什麽,導致小笨蛋問他這種問題。

以後和別人訂婚……等等,難道……

小笨蛋吃醋了?

飛快過了一遍今天發生的事,一個畫麵驟然被想起,路天沉明白了——一定是今天在畫室門口,那個女生來找自己搭訕被小笨蛋看見,小笨蛋吃醋了!

找到了問題的根源,男人長舒一口氣,再次回答眼前的送命題。

“我不會和不認識的人訂婚的。”

既然問題的根源在那個女生,那麽解決那個女生帶來的困擾才是最關鍵的。他不認識那個女生,自然不會和她訂婚。

路天沉複盤自己的回答,覺得毫無破綻,信心滿滿。

“……”

果然沉哥會和別人訂婚,隻要是認識的就行了!

安星想著,更不開心了。他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腦袋朝男人懷裏一埋,不想走了。

果然小笨蛋是在撒嬌。男人嘴角露出點笑意,攬著少年回到車上,把人塞進副駕綁好安全帶,自己也上車。

他看了看副駕上暈乎乎的、一坐好就飛快睡著的少年,猶豫一瞬,還是決定把人送回學校。

前一陣讓小笨蛋過來和自己住,那是想讓對方快點開竅。但現在他們已經說開了,如果還把人帶回家……似乎有些不禮貌了、。

男人發動車子,平緩無聲地駛入車流之中。

*

安星睡醒的時候,外麵的天都黑了。

他瞪了蹬腿兒,發現自己躺著,座椅被放倒後移,他身上蓋著一件西裝外套。雖然車裏開著冷氣,他身上也暖烘烘的。

少年拱在衣服裏用力伸了個懶腰,再把腦袋鑽出來,才發現男人在他旁邊坐著,正合上筆記本電腦,側頭看過來。

“醒了?”

似乎是因為一直安靜著沒有說話,男人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在封閉的車子裏,比起平時像是有數倍的魅力。

安星抖了抖耳朵,把座椅升起,見男人膝蓋上還放了幾份文件,頓時內疚。

“沉哥你怎麽不叫醒我啊,這樣辦公多累的……”

看出來少年的不安,路天沉失笑。

“你想多了,不是公司的事情。”

“……真的?”安星懷疑地看過去。

路天沉點了點頭:“是路氏以前的一些商業行為案例,我沒事的時候看一看,了解集團過往業務。”

做為路氏的繼承人,路天沉需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安星喝多睡著了,路天沉又不困,幹脆學習。

另外,他也不是那種犧牲自己的工作時間,幹耗著等少年睡醒的戀愛腦。這樣的行為讓別人看見,會覺得這是體貼、覺得驕傲,讓安星看見,隻會愧疚自己耽誤了事情。

果然,少年的神情輕鬆了很多,小圓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好吧,那你也回家再看吧,車裏光線不行,對眼睛不好的!我也要回宿舍啦,咱們周末見呀!”

“……等一下。”

安星剛打開車門,就被男人抓住了胳膊。男人的掌心微燙,抓著他時暖洋洋的。

“怎麽啦?”

安星奇怪地轉頭,很快反應過來。

“哦哦沉哥你是說石頭呀?哎我拿不回宿舍,你幫我帶回家,周末再給我帶來吧!”

看著理直氣壯指揮自己的少年,路天沉有些失笑,今晚的那一絲不確定與疑惑,也被他拋在了腦後。

小笨蛋這麽依賴他,果然那點不安是錯覺吧。

這小笨蛋……是開竅了沒錯吧?

路天沉鬆開手,朝少年笑了笑。

“好,那你回去早點休息。”

*

很快到了周五,上完課後,安星和寧榮被李叔接回家。全家人簡單收拾了東西,又一起去城外的別墅。

為了周六晚上的宴會,這兩天他們會直接住在城外的別墅。

沈櫻這一周都在監督別墅的打掃和布置,此時已經全部收拾好,就等著明天的宴會了。

安家平時住的雖然也是別墅,但麵積並不誇張,是寧榮能夠想象來的樣子。而城外這個用來開宴會的別墅,就是寧榮想象不來的了——在他看來,這地方應當是酒店。

“明天會來很多人?”

看著酒店、啊不,別墅的裝潢,寧榮疑惑地問。

安星也迷惑地睜大眼睛。

“你才是明天的主角呀,媽媽不是給你看了請柬,你怎麽還問我?”

自從小笨蛋乖乖叫了“哥哥”,像是放下了所有心理包袱,愈加朝著熊弟弟的方向發展。寧榮麵無表情伸手,摁住了少年頭頂的小卷毛。

“都是爸爸媽媽商場上的認識的人,還有朋友呀。隻是他們大多會帶著家人一起來,所以人確實有點多呢,哥哥~”

寧榮滿意地收回手。

安星哼哼幾聲,很快就不記仇了。他拉著寧榮朝後院走,興致勃勃地介紹。

“上一次在這邊開宴會,還是我18歲生日的時候呢!”

就算安家人寵崽,也不至於每年給安星過生日,都要大辦一場。以往安星過生日時,大都是和家人們一起吃一頓,再和關係好的朋友——也就是路天沉——一起吃一頓。

而成年禮必然是要大辦的,這意味著安星有資格走入成人的社交圈了。

說到這裏,安星想起來,寧榮的十八歲成年禮可不會像自己一樣,在別墅裏開宴會,還有很多價值不菲的禮物。但他也知道,寧榮在乎的肯定不是這些。

他湊到寧榮旁邊,好奇地問:

“那哥哥,你成年的時候,爸爸媽媽給你送的什麽呀?”

十八歲,寧榮和安星都是剛上大一。

“爸送我了一套英文版的金融學教材。”

安星戰術後仰。好、好可怕!

“媽……”他頓了頓,麵色複雜,“媽給我畫了一張油畫,然後根據這張畫,定製了一套積木拚圖。大概有兩千個吧,讓我自己手工拚。”

那玩意兒寧榮拚了一個冬天,拚好了還沒地方掛,隻能裝裱好塞床底。是不熱愛手工的人,完全無法理解的浪漫了。

這樣想著,寧榮側頭,就見小笨蛋瞪著一雙杏眼,滿臉的被感動到。

“媽媽好棒哦,這種禮物也太用心了叭!”

寧榮:……

唉,真不愧是他媽媽親生的崽。

安星晃了晃頭,從感動中回神,給寧榮指後院的遊泳池。

“咱家還有個遊泳池哦,這次要開宴會,肯定是清理過的。明天我的舍友也來,他倆晚上要住這邊,咱們可以打完遊戲去遊泳!”

遊泳對脊椎好,還可以放鬆肌肉,算是不愛運動的嬌弱藝術家,唯一比較有興趣的運動了。

見安星這樣興致勃勃,寧榮挑了下眉,伸手。

“沒有腹肌我也可以遊泳的!”

安星拍掉男生的手,小圓臉氣鼓鼓。

寧榮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道:“劉弘明晚也住這裏,可以叫他一起。”

做為一起長大的發小,這種重要的日子,寧榮當然也把好兄弟叫過來了。

“可以可以,人多熱鬧!”

安星高興地點頭,總算想起自己把寧榮叫來是為了說啥,連忙又指向遊泳池。

“但是哥哥你明天不要太靠近遊泳池哦,小心有壞人搞事情,把你推下去!”

男生的眼神微微一變,不動聲色問:

“什麽意思?有人把你推下去過?”

“有人想,但沒有成功。”

安星撇了撇嘴,舉著爪子告狀。

“那次生日宴會也是晚上,爸爸他們在房間裏聊天,我們年輕人就在外麵玩嘛,然後安皓就撞了我一下。他說他是不小心,我就覺得不是,肯定是故意的!”

寧榮的眼神已經冷了下來。

“他推你進遊泳池?爸媽還原諒他了?”

“當時我站在角落點的位置,沒人看見,而且我也沒有掉下去。事情沒鬧大,又是我的生日宴,爸媽總不能當眾發作讓外人看笑話嘛。”

安星倒是想得很開,揮了揮爪子。

“幸好當時沉哥在附近,把我給拉住了,不然我就掉下去啦。哎呀沉哥真是太好了!但是哥哥你明天還是要小心呀,沉哥應該不會注意著拉你。”

寧榮:……

哦,這才是小笨蛋真正想說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