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裏。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外麵陽光明媚。一時間有一種錯覺好像我還在山裏。我最後的記憶大概是停留在上了救護車,然後看著護士們給我檢查身體就睡了過去。此時我聽到旁邊鼾聲如雷,一轉頭看到是老陳睡得正香。恍惚之間這一幕似乎似曾相識。我依稀記得跟張昭追蹤凶手發生爆炸後醒來也是如此。隻不過那一天距離現在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我在枕頭邊上找到了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16日下午兩點多。昨天發生的一切突然回想起來恍然隔世一般。我掙紮著想坐起來但是動了一下發現渾身都疼,於是我幹脆又躺下了。我估計刑宗耀那邊正在對昨天抓捕的那些人進行突擊審訊。我是真的想知道這些人都會說什麽。他們一個個身上都隱藏了很多秘密。這裏麵肯定有一些是我們至今都沒有偵破的案件。他們這幾個人落網,有一些冤屈估計會被昭雪,有一些真相自然也會大白於天下。

這些人一落網,自然也就知道他們是否參與了我們縣的爆炸案。目前的線索已經展露。吳彩霞、周恒、袁初生以及宋長風他們是一條破船的人。殺害袁初生讓他出來頂罪的是宋東明。從血緣上看似乎是宋青書的人。可有意思的是袁初生那封遺書不僅舉報了周恒還舉報了宋青書。當然宋青書已經死了,算是死無對證。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搞賊喊捉賊的把戲。不管如何,袁初生他們這夥人一定在這裏麵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然綁架吳彩霞那幫人怎麽就到了這裏失去了蹤跡?從現在看袁初生這幫人嫌疑很大。隻是我到現在還有些不明白,他們要人有人要槍有槍,既然想弄死對方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幹嘛搞得這麽複雜?難道一家人就不能坐下來吃著火鍋唱著歌把這些陳年爛事給說開?非搞得這麽抽象。真的是充分彰顯了人類的多樣性。

想到這些我有些躺不住了。眼看能臨門一腳,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這最後一哆嗦。我從**翻起來從醫院出來打了個車直奔興和縣公安局。到了辦公大樓裏感覺每個人都行色匆匆。我莫名地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壓迫感。此時正好迎麵碰上了拎著勘驗箱的王守成。我趕忙問道:“你們這是有新案子了?”

王守成停下腳步趕忙詢問我的身體情況。我跟他說都不礙事。他才哭喪著臉說道:“昨天晚上抓回來的那幾個爺今天上午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吐了不少事情。零幾年的時候我們這有個鎮長失蹤了。沒想到也是這幫神仙幹的。我們這準備去找屍體。”

我愣了一下問道:“靈寶鎮?那個把拆遷款搞走的鎮長?”

王守成愣了一下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我笑道:“他們所的老陳昨天跟我說的。刑宗耀他們在哪裏?”

王守成說道:“應該在三樓的預審中心裏。”

我跟他告別後匆匆上了三樓,等他們打開了門禁後我看到刑宗耀一個人盯著看守所的監控屏幕邊上。監控裏除了我們昨天抓到的那幾位還多了三個人。其中兩個人向衛文兄弟。還有一個人是一直給袁初生斷後的蘇自立。張長發和丁俊峰作為主審,現在還在緊張的突擊審訊工作中。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他們為何會選擇在興合縣動手,現在基本看明白了。這裏隱藏著一個袁初生的犯罪班底。這下大概是一網打盡了。可我總覺得這個事兒哪裏不對。殺了袁初生出來頂罪絕對是個蠢的不能再蠢的操作。一個人如果要陷害另外一個人,他最起碼要想辦法保全自己。可這麽看下來幕後下棋的人基本都暴露了。我一時間想不通是我們追得太緊還是他們的謀劃出了問題。雖然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可怎麽琢磨他們也不應該出現這麽大的破綻才對。

刑宗耀這才看到我進來起身跟詢問了一下我的身體情況。後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刑總,吳彩霞和李建忠的失蹤他們參與了沒有?”

刑宗耀略微失落地搖了搖頭。我聽完腦子一下子有些宕機了。

他看我一臉的不可置信於是說道:“他們這幾個人裏張國偉和劉英傑都放棄了抵抗。把能吐的都吐得差不多了。除了南漳縣和靈寶鎮的綁架案之外,還有兩宗綁架案。不過這些基本都發生在千禧年之後。他們這個團夥在南漳縣綁架案之後才正式確立。跟袁初生最久的應該是蘇自強。他和袁初生參與了上莊煤礦的爆炸案和趙雪案。”

我聽完後略有些失落地找了個凳子坐下。我本以為袁初生跟他的這個團夥應該是參與了吳彩霞或者李建忠的綁架。畢竟楊誌豪那幫人是在興和縣失去了蹤跡。應該是有人在這裏接應他們。袁初生以及他的這個團夥嫌疑很大。可這幫人沒有參與,那案件又得從興和縣查起。一時間思緒亂成了一團麻。過了一會我才問道:“袁初生是怎麽參與上莊煤礦的爆炸案的?”

他跟我說道:“按照蘇自強描述。煤礦的爆炸案是幾個勢力共同參與後的結果。首先是周恒。當時的大富豪是一個重要的灰色交易場所。這裏麵不隻是錢色交易,更多的是錢權交易和權色交易。宋長嶺不願意把這樣的一個重要場所交到一個外人手裏。所以周恒為了自保,開始想辦法對付宋長嶺。但是他自己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憑借他的能力沒有辦法扳倒宋長嶺。而此時宋二娃和宋青書都對宋長嶺有些其他想法。當然這裏麵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人那就是吳德。當時一些縣領導在煤礦入股那是不公開的秘密。說是入股,其實就是一本萬利的錢權交易。上莊煤礦那會主要是炮采,需要用到大量炸藥。宋長嶺這個人一貫強勢,吳德作為分管這方麵的領導在交易裏對宋長嶺的分配方案非常不滿。

那個時候的袁初生還不成氣候,他跟蘇自強兩個人隻是到上莊販煤的掮客。但是他一直遊走於這些人之間,在機緣巧合之下他們這個人湊到了一起然後謀劃了上莊煤礦的爆炸案。袁初生是爆炸案的第一策劃者和實施者。因為他和上莊煤礦沒有任何直接聯係。天然的具備隱匿身份的特點。他通過招募吳彩霞結識了宋曉英。在和宋曉英勾結下又通過吳彩霞招募到了李建忠和胡有才。他通過吳德透露的消息又找到了會製作炸彈的張曉華。張曉華隨後又把他的侄子張鵬給拉到了團夥裏。自此上莊煤礦爆炸案的幾個關鍵因素全部都落地。在作案當天,李建忠和胡有才以及張鵬三個人負責攜帶作案用的炸彈下井,李建忠和胡有才打孔安置炸彈。宋曉英給他們打掩護。為了確保爆炸效果宋曉英故意安排了被害人在炸彈附近作業。張鵬作為爆破手但是沒有操作經驗把自己炸死。案發後按照他們事先準備好的計劃,李建忠和胡有才進入10號巷道躲藏。在救援過程中宋曉英通過礦車將二人運送到了礦井外。

宋長嶺在爆炸發生後並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這是對付他的一步棋。在舉棋不定之間宋二娃和宋青書不斷給他施壓導致他做出了錯誤判斷。沒有將礦難上報。之後宋二娃故意扣下了部分礦難安置費,宋青書則串聯村民進行舉報。之後礦難曝光,宋長嶺被羈押。這就是上莊煤礦爆炸案的始末。”

聽到這裏我已經不是那麽意外了。畢竟這案子查下來有些線索鏈條早就出現了,隻是沒有一個一錘定音的證據。蘇自強的出現把這一環給補上了。隻不過上莊煤礦的爆炸案牽扯的都是老宋家上一輩人的恩怨,而我們縣發生的爆炸案明顯不是指向他們的,因為參與案件的當事人不管是宋青書還是宋二娃都已經死去。他們把李建忠給翻出來的意義難道僅僅是想告訴我們這些陳年往事?我師傅一直認為他們這麽做的目的就是想通過上莊煤礦的爆炸案去打擊對手。可人都死了,打擊誰去?打擊袁初生?於是我問道:“宋家的下一輩沒有參與麽?就感覺驢友不對馬嘴。不知道我們是不是哪裏漏了線索。”

刑宗耀突然問道:“你炒股麽?”

我搖了搖頭說道:“那玩意對我們這些外行來說跟賭博有什麽區別?”

刑宗耀笑道:“所以說你們是盲人摸象。你們縣的爆炸案肯定不是衝著上莊煤礦老一輩去的。因為上莊煤礦爆炸案的真相揭示對我們有利,對他們無害。最多最多受一些名譽上的損失。不痛不癢的幹嘛做得這麽血腥複雜?在爆炸案發生後你師傅跟我聊過一次這個案子。我們都覺得這是一次打擊報複。既然如此,那肯定要保證策劃者不受到這個案件的牽連才是有效的打擊。不然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實在是得不償失。如果我們還個思路。把這個案件看作一場戰爭。在開戰之後沒有辦法一擊斃命的時候多半會陷入談判階段。而這個階段就是打打談談,邊談邊打。一次來爭取更多的利益。李建忠和吳彩霞身上絕非隻有上莊煤礦爆炸案這麽一個秘密。換句話說上莊煤礦爆炸案隻是表。裏子一定是別的案子。對方通過拋出上裝煤礦爆炸案來逼迫對方進行談判。如果談得通可能就會就此打住。如果談不通他們一定會喂給我們其他線索來進一步打擊對手。你想想你們縣爆炸案整個發掘線索的過程是不是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

這個思路我師傅以前說過的。既然如此李建忠和吳彩霞身上的其他案子大概會發生在宋家下一輩人的身上。從時間節點李建忠是千禧年才從把張彪的戶籍從盤馬縣遷到了聯昌市。他拿到張彪的身份是1999年吳德通過趙達給他做的。也就是說在99年之前吳德他們是覺得李建忠是安全的,所以一直沒有個他換身份。唯一的解釋就是在99年李建忠可能暴露了。此時我不由問道:“那是趙雪案了。”

刑宗耀點頭說道:“趙雪案案發的時候是千禧年。那個時候是宋二娃和宋長風權利交接的時候。以前我們對此有所懷疑,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切入點。這次蘇自強落網算是解開了這個謎底。按照他的供述,在1999年6月底宋長風和吳德突然找到了袁初生,讓袁初生想辦法找兩個人給李建忠和胡有才替換身份。袁初生仔細詢問了才知道趙雪被調到了卸甲鎮後一直盯著上莊煤礦爆炸案不放。說起來這也是吳德弄巧成拙。他一方麵是做賊心虛擔心趙雪發現礦難的端倪,另一方麵是趙雪這個人原則性太強,不利於他跟宋二娃狼狽為奸撈錢。當然這不是吳德一個人說了算,而是一個合力的結果。畢竟趙雪的脾氣確實擋了不少的財路。這一調動,趙雪明顯是受到了排擠。按照她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咽下這口氣?另外她可能也是覺得這個礦難有其他貓膩,不然她怎麽平白無故就被貶到了卸甲鎮?於是就開始咬著宋曉英不放。結果這一咬就咬出了宋曉英和吳彩霞之間的曖昧關係。然後順著吳彩霞咬到了周恒。又通過跟蹤周恒擦點找到了被他藏在市裏的李建忠。

袁初生隨後通過吳彩霞的特殊身份打聽一些家裏沒有親人的單身外地礦工。隨後張彪和張臨空就進入了他們的視野。袁初生和蘇自強加上剛剛進入團夥的向家兄弟將張彪和張臨空綁架並殺害。於8月在趙達的幫助下幫兩個人換了身份,宋長風給他們兩個人一筆錢,讓他們各自離開了隱德縣。本以為此事會告一段落。千禧年12月東山煤礦發生了一起物質盜竊案。其中一名成員躲到了卸甲鎮被趙雪他們抓獲。這起盜竊案的嫌疑人和吳彩霞是老鄉,在審訊過程中趙雪無意中得知吳彩霞曾經讓他打聽他們這些老鄉中誰是單身而且沒有家人。而這名嫌疑人給他提供了張彪的信息。趙雪得知後覺的從時間上看應該就是他追查宋曉英的時候。當即覺得這裏麵有貓膩。於是他去東山煤礦進行走訪,這才得知張彪無故失蹤。

當時的趙雪並不知道吳德有問題。得到這個情報後她第一時間跟分管刑偵的吳德進行匯報。吳德聽完匯報後嚇得半死,趕忙承諾會成立專案組讓趙雪當組長調查此案穩住她,一麵趕忙聯係宋長風和袁初生。當時宋二娃病危,宋長風剛剛執掌上莊煤礦,內憂外患。如果這個時候上莊煤礦爆炸案的真相漏出水麵,他們之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會化作泡影。於是宋長風就地拍板決定鋌而走險除掉趙雪。於是在12月11日,袁初生、蘇自強、衛家兄弟以及剛剛入夥的李貴喜提前埋伏到了伏擊地點。吳德開一輛走私車走小路等候在趙雪上班的必經之路上。隨後吳德將趙雪攔下,以商量工作為由將她騙上了車。到埋伏地點後以車壞為理由下車檢查過程中,袁初生等人一擁而上將趙雪製服並且殘忍殺害。事後將趙雪就地分屍,隨後袁初生團夥開著涉案車輛到深山拋屍。之後袁初生到南方處理了涉案車輛。”

我聽到這裏不由長歎了一聲。沒想到趙雪這麽一個優秀的警察竟然死在了自己人手裏。真還如同我師傅說的那樣,這個吳德確實缺了大德。趙雪案一明了,算是揭開了宋長風的老底。這麽一來這爆炸案看似衝著上莊煤礦,實則就是衝著宋長風來的。

刑宗耀說道:“爆炸案搞得那麽慘烈肯定是一個多方博弈的結果。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他們不會冒這麽大的險。對弈的幾方人馬首先有宋長風和周恒。宋東明的出現也意味著有宋青書的後代宋長雪。是不是有宋長嶺的後代宋希勝目前還不好定論。宋長風在變賣了上莊煤礦後一度銷聲匿跡。大家都以為這個貨是個敗家子,在經營上莊煤礦期間吃喝嫖賭揮霍無度。但實際上的情況你們可能想象不到。宋長風早在執掌了上莊煤業後就一直悄悄地轉移資金都周恒身上。周恒則利用這些資金大量投入了資本市場。這一步基本把上莊煤業給掏空了。浙江老板最後買到了隻是一個空殼。在變賣了上莊煤礦後立馬成立了程輝資本,之後直接入股東川銀行。等東川銀行股票大漲的時候套現離場。這一次交易他便獲利3億多人民幣。之後程輝資本解散。再進入我們視野就是誠泰投資。目前被查到了有違規操作的就是泰瑞科技有限公司的暴雷。當年誠泰投資入股後利用利好消息一路拉高股價。07年從6塊一股短短的十個月漲到97塊一股。誠泰投資高位套現42億離場。之後泰瑞科技隻用了十幾個交易日便跌到了9塊錢。之後誠泰投資的法人逃到了國外然後意外死亡。而誠泰投資的股權結構異常複雜。給當年的追查帶來了巨大的阻礙。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很多跡象都說明有一些資金的流向就是到了宋長風手裏。”

聽到這裏我是有些目瞪口呆。我一直都覺得宋長風是個紈絝子弟,好麽現在突然變成了金融大鱷。不過這倒是也解釋了他們冒這麽大的險目的是什麽。

刑宗耀說道:“在今年的7月底你們市地方銀行有儲戶無法取款這個事情你應該知道吧。”

我點點頭。這個事情當時鬧得很大,在媒體上輪番報道了幾輪。早就被炒得沸反盈天。不過具體情況他們銀監會和經偵在管,我們了解得不多。

刑宗耀說道:“銀行吸收儲戶的資金產生的利息是需要銀行通過投資去獲取的。銀行在投資的過程中賺取差價也就是他們的利潤來生存。這是個搞金融的基本常識。這些地方銀行麵對四大行和一些大規模的商業銀行並沒有優勢。在互聯網沒有興起之前他們其實過得都不好。但也就是最近這幾年,這些地方銀行通過互聯網以高額的利息為誘餌吸收存款,然後通過違規的方式投資和放貸。如果運轉正常當然不會暴雷。可一旦他們的投資失敗後果就是這樣了。”

我問道:“那跟我們縣的爆炸案是怎麽聯係上的?”

刑宗耀說道:“那就是這個案件另外一方宋長雪了。宋青書雖然本事一般,他的這個兒子不一般。他成年後利用家裏的資金在你們市開了一家好運電器城。這個人是很有商場頭腦的。在那個年代就知道營銷運作。把廣告甚至都打到了交警的遮陽傘上。”

張長發恍然大悟道:“好運電器城是宋長雪的?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刑宗耀說道:“老百姓誰關心這些。宋長雪天生就有風險管控意識,法人並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在宋家為了上莊煤礦歸屬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宋長雪已經離開上莊煤礦單幹了很久了。他對上莊煤礦的經營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宋青書在爭奪上莊煤礦的產權的時候總是落下風。畢竟一邊是上陣父子兵,另外一邊是獨木難支。這也就導致了他最後沒辦法才搶奪公章失足跌了一個殘疾。從此兩家的恩怨就這麽結下的。

後來上莊煤業的事情世人皆知。宋青書慢慢地消失在了大家的視野裏。有意思的是在之後的在企業改製中他依舊給宋青書分了股權。改製一年之後宋長風又以960萬的價格回購了股權。這裏麵一方麵是宋青書跟宋二娃有投名狀。宋二娃不敢吃相太難看。另一方麵是忌憚宋長雪。當時國家正在大力發展基建。長袖善舞的宋長雪通過種種關係拿到了東陵高速的建設權。按照協議修建這一段高速公裏可以得到三十年的收費權。但是修建這段公路當時需要30多億。當時宋長雪雖然有一些資本但是跟著比起來完全是九牛一毛。即便把上莊煤礦給賣了也拿不出這麽多錢。可人宋長雪就把高速公裏的收費權作為抵押從銀行搞到了這30多億。你就說這個厲害不厲害。”

我聽到這裏又是吃一驚。就在老宋家人為了上莊煤礦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人宋長雪已經開始通過PPP模式幹幾十億的生意了。當然現在PPP模式被叫停了。不過跟他一比,宋二娃那就跟個新兵蛋子一樣。

刑宗耀繼續說道:“也就是最近地方銀行暴雷大家才將目光注意到了他。事實證明他從銀行貸出來的錢壓根就沒想還。他要高速公裏的經營權哪裏手握30億實在?修路的時候這裏省一點,那裏省一點。利潤都是自己的。不過宋長雪已經不滿足於此,從銀行貸款那幹嘛不直接自己開銀行?於是從06年到現在他一共在我們省開辦了17家村鎮銀行。而他通過匿名代持利用這些皮包公司隱藏在幕後。如果是正經商人開辦這麽多銀行幹嘛要隱藏自己身份?用現在的眼光看他早在十幾年就為以後的路做好了鋪墊。隨後這些銀行通過互聯網以高額的利息吸納儲戶。利息有的能到6個。算一筆賬,這些銀行要給央行交付存款儲備金,按照百分之10來算。一筆存款到了銀行手裏隻有百分之九十。如果給儲戶6個點的利息,那意味著銀行要利用這筆錢賺到7到8個點的利潤才能收支平衡。在前幾年房地產還可以的時候或許能這麽玩,但是現在哪有這麽利潤高的行業給你投資?那暴雷就是個無法避免的事情。”

我聽到這裏算是大概明白了。於是問道:“宋長雪為了填這個窟窿給自己爭取時間就把目光瞄準了宋長風?所以才有了爆炸案。”

刑宗耀說道:“現在看大概是這麽回事了。在爆炸案發生的這段時間內長河資本先後給東陵高速集團通過債務收購的方式先後注資了60多億。當然比起現在暴雷的數目來說這是杯水車薪。不過我很喜歡薑文電影裏的一句台詞。你知道是那句麽?”

我想了想說道:“鄉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就得分賬。”

刑宗耀點了點頭說道:“他這條船能開到現在必然有很多人在保他。而我們要做的就很簡單了。他搞金融詐騙也好,違規吸儲也罷。這都不是我們要關心的。我們管的隻有四個字——殺人償命。隻有這樣才能把這艘吸血的破船給徹底鑿沉。”

我聽完後頓時覺得心裏異常沉重。主要是聽到這幾十億幾十億的數字感覺心驚肉跳的。可惜宋東明死了,他要是不死或許是一個完美的突破口。之前總感覺我們的運氣怎麽也差一點。不過想想這可能不是運氣這麽簡單的事情。這個要日後細細地查了。不管怎麽樣,伴隨著這幾個人的落網,宋長河和周恒是徹底暴露了。專案組應該對他們采取了強製措施。了結了一件案子算一件。

刑宗耀說道:“袁初生已經嗅到了危險,專案組決定抓捕他的時候他的手機出現在了異地。你要說這是巧合,我是不相信的。另外你沒參與審訊。李貴喜這個團夥交代了一些事情可能跟我們想象的不太一樣。袁初生這次來這裏住了這麽長時間是一直為出逃做準備的。關於他的行蹤李貴喜並不能完全掌握。從他的死看,不排除他跟宋長雪之間有某種聯絡。畢竟李建忠和吳彩霞的蹤跡除了當年上莊煤礦的參與者外人是不知道的。”

我聽完點了點頭說道:“爆炸案既然是衝著宋長雪去的。唯一的解釋就是袁初生首鼠兩端。這倒是也合情合理。”

刑宗耀繼續說道:“原本他們計劃是在11日由李貴喜開車送袁初生到三江市。隨後由向衛文鋁材公司的貨運車將他運送到了沿海城市。然後從水路離境。可在10日晚上袁初生突然改變了主意。他跟李貴喜說他還要留下綁架宋東明。李貴喜這些人除了蘇自強之外並不知道宋東明是誰。他們跟宋家唯一的交集就隻有趙雪案。此時向衛文、張國偉他們並不願意參加這次綁架。主要是過了這麽多年他們的生活趨於安穩,實在不想以身犯險。李貴喜他們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內心也有這樣的想法。畢竟今時不同往日,他們的作案手段未必能躲過公安的偵查。風險對於他們來說太大了。袁初生沒有辦法這才告訴他們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如果抓了宋東明或許宋長風還有跟宋長雪談判的價碼。他們當年做的案子才能瞞天過海。一旦宋長風這條船沉了。他們這些已經上了賊船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我問道:“這麽說來宋長風和周恒是知道袁初生背叛了他們。”

刑宗耀說道:“應該是這樣。可惜在抓捕周恒的過程中他墜樓自殺了。宋長風目前還在通緝中。”

我詫異地看了一眼刑宗耀,張長發說道:“就在你們在山裏找到了他們窩藏地點的時候,蘇自強給周恒通風報信。那邊的監聽小組監聽到電話內容後立馬去抓捕周恒,結果晚了一步。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在怡東國際酒店的頂層。我們想通過談判勸他自首,可他還是自殺了。”

“那宋長風呢?”我問道。

刑宗耀說道:“自從你們縣爆炸案案發後在你師傅的建議下我們就在找這個人。可惜到目前為止沒有他的線索。”

我聽到這裏長歎了一聲。

刑宗耀則安撫道:“不管怎麽說,你跟老陳這次都立了大功。如果我們沒有發現李貴喜他們,宋長風是有機會取得談判成果的。這些真相或許很難再有機會被撕開。等這個案子塵埃落地了。我親自給你請功。”

我說道:“這都是老陳的功勞。要不是老陳昨天我們可能都想交代到哪裏了。對了,跟我們一起抓捕劉英傑的那個小夥子怎麽樣了?”

刑宗耀說道:“在三江市簡單處理後送到了他們省武警醫院。一個小時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個時候我起身道:“袁初生的死因已經查明。我在這裏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宋長雪現在在什麽地方?”

刑宗耀問道:“人在省城第一看守所。目前正在對他進行審訊。”

我聽完後直接愣住了。不可置信地問道:“宋長雪被我們控製了?”

刑宗耀不以為然道:“早在銀行暴雷的時候就已經對他進行監控了。期間還被約談了一次。他的一舉一動一直在我們的監控中。這有什麽問題?”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我也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刑宗耀看我欲言又止,於是笑道:“有什麽就說。你現在可是我們這個案件的大功臣。不必遮遮掩掩的。”

我說道:“我總覺得袁初生的死有些不對勁。怎麽看也是一盤爛棋。宋長雪既然已經知道袁初生首鼠兩端,而且知道他在本地有一幫人馬的情況下選擇殺了他,這無疑是逼著宋長風跟他徹底決裂。這跟他敲詐宋長風的意願截然相反。如果他的那封假遺書沒有供出周恒,我還能理解他這是向宋長風釋放求和信號。可結果明擺著是激化矛盾去的。李貴喜這幫人被裹脅著綁架了宋東明,看似偶然,實則必然。就算是我們沒找到李貴喜,宋長風如願抓到了宋東明,周恒也直接暴露了。我們抓到了李貴喜從結果看這並不是他們的原始劇本。按照他們的劇本,我們現在還在查袁初生。而宋長風抓到了宋東明。當他得知了遺書的內容他會幹什麽?劉英傑昨天在山上說的一句話挺有意思的。他說他們都被賣了。要不是被我們抓到,他們已經在謀劃怎麽幹掉宋長雪。”

刑宗耀聽完後馬上明白了我想說什麽,但好像一時間語言無法及時地組織起來。

我又說道:“張昭的存在是一個巨大的BUG。他的步伐追蹤術不是在正常人類的範疇內。如果沒有他,爆炸案的劇本是我們不會那麽快發現趙家煙。自然也沒有趙家煙的爆炸案。那麽吳彩霞被發現就不會這麽快。或者說吳彩霞的發現本身也是一個意外。所以按照常理,我們如今應該都陷在李建忠身上。因為我們去聯昌市那組人至今都沒有任何收獲。順著這個邏輯,我們不會發現吳彩霞,那麽就不會找到袁初生。那此時我們可能拿到兩個劇劇本。一個是12日當天興和縣警方上報袁初生墜樓自殺。手裏的遺書舉報自己並且舉報了周恒。另外一個是不會有袁初自殺的案件。如果是第一個劇本,就跟剛才我說的對上了。接下裏我們會發現一場針對宋長雪綁架暗殺。綁架如果成功還罷了,如果失敗宋長風必然暴露。和現在的結果一樣。如果是第二個劇本,袁初生順利出逃,我們東川省現在依舊風平浪靜。而吳彩霞的屍體大概是這個時候才會出現。其實回頭看,用血腥爆炸案來威脅宋長風怎麽看怎麽扯淡。我感覺宋長雪和宋長風一樣被人擺了一道。從製造爆炸案開始完全就是一個愚蠢的決定。最要命的是他們這個愚蠢的劇本還出了紕漏。袁初生的死就如同趙家煙的爆炸案一樣應該都是一次補救措施。也就是因為這樣的補救措施,才給了第三方有機可乘。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最終的結果,不管我們有沒有參與這個案件,宋長雪的資產暴雷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宋長風和周恒都會因為爆炸案最終落到我們的視野裏。也就是說從爆炸案案發的那一刻開始,他們都掙紮其實都是徒勞的。這就如同是他們的宿命一般,怎麽都會匯集到同一條河流裏。”

刑宗耀聽完後問道:“你就說你懷疑誰?”

我說道:“宋長嶺的兒子宋希勝。我沒見過他,但是我記得那天在車上就聽到了一句話記得特別深。他兒子是高考狀元不管他麽。”

刑宗耀聽完就笑了。對我說道:“宋長風和宋長雪這輩子得罪的人多了。就算是你的假設成立也未必就一定是他。一沒線索,二沒證據。其他的不說,就那些儲戶和泰瑞套牢的那些股民,那個不想撕吧了他們兩個人。好歹你說個靠得住的理由。”

我又說道:“在爆炸案發生之前我們勘驗現場的時候,在支撐屍體的底座上看到了兩個字八佾。”

刑宗耀問道:“然後呢?”

我解釋道:“這是個文化人幹的。”

刑宗耀不屑地說道:“高考狀元就是個文化人?”

我說道:“這貨肯定還是個看本格派推理小說看傻了的人。”

刑宗耀皺眉問道:“這又是什麽理由?”

我說道:“他告訴我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刑宗耀冷笑道:“有點意思了。”

我又說道:“我們可以打個賭。”

刑宗耀疑惑地問道:“賭什麽?”

我笑道:“周恒昨天晚上自殺。我估計我們一直要找的宋長風肯定會在這兩天現身。”

刑宗耀聽到這裏沉吟了一聲問道:“如果不出現呢?”

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宋長風出現肯定會要宋長雪的命。他們兩個人一死,對方耗盡心裏花費數年的劇本就可以完美的閉幕了。這個案子我們看似偵破了。但永遠存疑。結果就跟上莊煤礦的爆炸案一樣。”

刑宗耀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後說道:“你莫不是昨天把腦子摔壞了吧。宋長雪已經在我們的控製中。宋長風就算是出現了,他難道敢把看守所給炸了?你要知道拿可是省城第一看守所……。”隻不過他話還沒說完,當即倒吸了一口涼氣。然後陰沉地看著我說道:“你有多少把握?”

我苦笑一聲道:“一點把握也沒。但是我們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