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斌長歎一聲說道:“這是兩塊滾刀肉呀。”
楊新榮笑道:“不用著急。審訊有一個過程。現在是試探摸底階段。之後才是對抗相持階段。中間還要經曆動搖反複階段。最後才能到了交代環節。他們的試探對抗手段說來說去也隻有那麽幾種,拒供、謊供、少供、翻供、狡辯、偽裝、鬧事、自殘、逃跑。邱建興現在偽裝加謊供,邱建明是抗供。他們都想從我們嘴裏得到一些有用信息。這樣他們好做下一個階段的準備。說白了他們身上的事兒太多了,遠不是我們現在偵查掌握的。都有僥幸心理,也都有畏罪心理。這都是正常的。這個時候其實就是看誰有求生意誌了。憑他們兩個人身上的罪行向前走一步加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們現在心存僥幸是個好事,最起碼能說明他們都想活。”
李國勝此時笑道:“行了行了。邱建興,我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這是監獄,人有醫生在。你要是覺得不舒服我現在給你送哪兒去。但是查出來沒事你這可是對抗審訊。再說了,我進來之前還專門問了一下你們管教。聽說你在裏麵江湖地位挺高的麽。經常對著同監舍獄友頤指氣使,你把你那囂張勁兒拿出來,再把江湖大哥的做派扮上。你不就喜歡跟他們吹噓你的崢嶸歲月麽?怎麽到了這裏你那些叱吒江湖的經曆就不肯跟我們講講呢?弄了半天我算是回過味來了,您老人家這是在逗我們玩呢。不瞞你說,我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英雄好漢。我知道你肯定不怕死。法院判你死緩那根本不值一提。我知道你就盼著法院改判你死刑。江湖兒女麽,快意恩仇。你邱建興十八年後又還是一條好漢。你接著演你的。我們就在這兒看你表演。”
邱建興一聽就急了,他委屈巴巴地說道:“這不是才聊了兩句話麽。我還什麽都沒說呢,怎麽就改判死刑了?我可是懂法律的,你們公安機會不能刑訊逼供,不能威脅、引誘和欺騙,不能讓我們自證其罪。李警官,你說說我怎麽就死刑了?”
張斌咂舌道:“這小子不好對付呀。”
楊新榮笑道:“小場麵。”
李國勝冷笑道:“這麽說你不盼著法院判你死刑?”
邱建興也就是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老話說螻蟻尚且偷生,我已經接受了法律的審判。我為什麽要盼著法律改判呢?我腦子有病麽?”
李國勝則笑道:“那這麽說你是沒病了?”
邱建興愣了一下。
李國勝此時說道:“你能學法律,說明你正在積極改造。我得謝謝你給我們普法,不過你這法條也沒學全呀?按照《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二十條的規定,偵查人員在訊問犯罪嫌疑人的時候,應當首先訊問犯罪嫌疑人是否有犯罪行為,讓他陳述有罪的情節或者無罪的辯解,然後向他提出問題。犯罪嫌疑人對偵查人員的提問,應當如實回答。但是對與本案無關的問題,有拒絕回答的權利。邱建興你走私的犯罪事實法院已經判了,你也當庭認罪。這不叫之讓你自證其罪吧?”
邱建興趕忙說道:“沒沒,沒有。”
李國勝又問道:“我們進來就跟你宣布了審訊的紀律,並且明確告知你我們是帶著你走私案新的線索和證據來的。並而且還告知你對抗審訊的後果,這是威脅、引誘和欺騙?倒是你一上來就不明確回答我們的問題,顧左右而言他。心存僥幸又對我們十分戒備。邱建興,明明白白回答我的問題,2010年之前你的走私團夥中都有些誰?”
邱建興無奈地說道:“我是莊家,負責跟海外渠道聯絡。賈守民負責用漁船接貨。馮義負責倉管。申宏、趙曉華、丁勇他們六個人負責銷贓。我弟弟邱建明負責轉運。那些人你們都已經抓了,可以找他們核對。”
張斌問道:“這叫攻心奪氣麽?”
楊新榮說道:“對,這是常用策略。讓他說走私而不直接問裴新民的事情,是試探他對裴新民的態度。他如果供出來裴新民,那就進行重點突破。他要是不說,這其實就是對他設下的一個陷阱。這一招叫引而不發。我們要把主動權盡可能地掌握在自己手裏。”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間審訊室裏邱建明則難對付得多。因為走私並不是他最大的業務,他最大的業務是非法放貸。2001年之後國內經濟開始騰飛,蔚藍省有巨大的民間借貸缺口。他將走私獲得的違法所得基本全用來放貸了。當然他從事的不是正常的民間借貸,而是高利貸。其年利率一般在百分之兩百,最離譜一個案子年利率在百分之一千五。他手下聚集著大量閑散人員從事暴力催收業務。申宏就是他曾經最得意的手下。
除了非法放貸之外,他還暗地裏經營水房和向境外非法轉移資金等非法金融業務。在互聯網興起之後還做過網貸和網絡賭博的生意。在他們這個團夥裏百分之七十的違法資金其實都來自他的名下。邱建興實際上在14年之後就退居到了二線,他們這個團夥的實際掌舵人早就悄悄地變成了這家夥。他比邱建興更有頭腦,手段也更殘忍,作案的方式也更隱蔽,所以他們那個團夥的成員很多都已經自立山頭,但是依舊乖乖地聽從他的指揮。這些年甚至都開始有計劃有步驟地開始洗白。邱建興跟他比還差得很遠。
戴子強此時說道:“你既然不願意說,我也不能為難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可以告訴你。這次我們來查的是一宗命案,你此時說與不說,影響不了整個案件的進程。但是這對你的意義就不一樣了。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不要辦糊塗事。”
邱建明輕蔑地一笑說道:“戴警官是吧?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真聰明怎麽會落得今天的下場?話說回來成王敗寇自古亦然。該享受的我都享受過了,不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栽在你們手裏是我命該如此。我都認。但是我沒做過的事情你們栽到我頭上那是不可能的。你們也別指望看到兄弟鬩牆的戲碼。你們有本事就零口供定我的罪。”說到這裏,他恍然大悟說道:“想起來,現在重證據輕口供對吧?這可太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