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D6遲遲不出來,蘇奚幾乎要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當場剖腹,當什麽勞什子祭品時。

外麵黑黝黝的森林裏忽然傳來了一聲高呼,還伴隨著越來越近的火光。

“在這裏!”

“找到小少爺了!”

黑人祭祀似乎也聽到了這些聲音,眼底閃過一抹厲色,拿著刀毫不猶豫的朝蘇奚的肚子割去。

蘇奚剛剛升起的一絲希望在寒光愈發逼近時逐漸破裂。

“咻。”

一隻帶著漂亮翎羽的銀箭快的像是一道閃電,在所有祭祀都未反應過來時,直直的插進黑人祭祀的腦殼。

利劍穿過大腦,箭頭從前額穿出,黑人祭祀似乎還未斷氣,雙目暴突死死的盯著蘇奚,嘴裏一張一合,喃喃的念著最後的咒語。

“信仰……為了神……”

最後一個詞語落地,他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蘇奚喘了口氣,這時,那森林裏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有人撥開長到頭頂的雜草鑽進來,蘇奚抬眼望去。

那是一隊穿著簡單軟甲,**著上半身和雙腿的戰士,見到蘇奚時,為首的男人頓了頓,很快反應過來,飛身跑到蘇奚的麵前。

蘇奚眼前一花,身上的繩子便被男人拿著短匕割斷,沒了支撐,蘇奚的身體如無骨一般滑落下去。

戰士似乎下意識的伸出手,用沒有佩戴護腕的右手接住蘇奚的身體。

蘇奚微微抬眸,卻發現戰士的麵容被完全包裹在頭盔裏,隻有頭盔下麵若隱若現透著蒼白的下頜。

其餘的祭祀早在士兵們湧入時被製住了,不過他們的臉上卻沒有多少驚恐,雙眼裏反而充斥著一種狂熱的情緒。

其中一個雙臂被交叉背在身後,卻倔強的望著半空,他高呼一聲:“吾神!”

然後頭一歪,唇角緩緩流下血跡,站在他身旁的士兵麵無表情的探了探脈搏,“死了。”

“死了最好!”

蘇奚已經被身側的男人用披風包裹了起來,垂眸看著男人正細心的給自己包紮手腕上的傷口。

聞言淡淡抬眸,隻見一個瘦小的人影撥開了一圈士兵,費力的擠了進來,見到那一連串跪在地上還未自殺的黑人祭祀,他瘦猴一般的臉上擠出個厭惡的表情。

嘴裏碎碎念叨:“你們這些敗類。”他說著,一把抽出一個士兵的短刀,神情高昂的淬罵一聲,揮刀砍掉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黑人祭祀的頭顱。

鮮血噗呲一聲噴湧出來,飛濺的血滴在蘇奚怔愣的目光中悉數被男人擋住。

那個瘦小的男子做完了這一切,立刻又看向蘇奚的位置,臉上滿是心疼和可憐,隻是配上他那張滿是鬆垮肌膚的臉,便顯得有些誇張的滑稽。

貴族才能穿的長袍披在他身上,反而多了一種猴子偷穿衣服的滑稽感。

記憶裏,這是他的好朋友,利科克。

利科克緩緩靠近蘇奚,語調與揚頓挫:“噢,我可憐的小狄蘭,這些人簡直該五馬分屍!不對,應該放在把他們關進浴桶裏折磨他們!”

蘇奚默了默,身為貴族,他當然知道這是一種浴桶刑,把人關進裝滿水的浴桶中,隻露出一個頭顱抹滿甜膩的蜂蜜。

被關進去的人吃喝拉撒都在裝滿水的浴桶,抹了蜂蜜的頭吸引昆蟲叮咬,渾身上下奇癢難耐,等浴桶裏的腐蟲鑽破肌膚,人便會在心理和身體的折磨中死去。

這般恐怖的刑罰,利科克說出來時卻滿不在乎,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甚至隱隱含有一絲興奮。

蘇奚瞥了眼他不經意露出一抹金色的口袋,淡淡地的別開眸子。

他可沒錯過這個人趁所有戰士都擒拿祭祀時,偷偷摸摸的把自己散落的珠寶藏在衣袖裏的模樣。

心道自己真是識人不清,竟然把這樣油嘴滑舌,偷奸耍滑的人放在身旁,還視為知心好友。

想來城中貴族不願意與自己相交的緣故,大約就是因為這人。

真正的貴族從不和這種掉身價的人呆在一起。

利科克興奮的數落著酷刑,沒有發現自己的話題越來越偏遠,周圍的士兵都對這個把快樂建立於痛苦之上的人投去一抹鄙夷厭惡的目光。

隻有蘇奚身前的男人,依然是恭敬的半蹲著,給蘇奚處理著手腕上繩子留下的傷。

“霍恩。”蘇奚斂了斂眸,“頭盔摘了。”

士兵沒有過多遲疑便摘掉了頭盔,蘇奚又道:“抬起頭來。”

雖然不明白貴族大人的意思,但身形高大的霍恩還是恭敬的抬起下巴。

半長的鎏金微卷正好搭在肩膀上,這是個西方世紀,男人的長相也符合城內當下追捧的模樣。

深邃的眼睛,眉骨微高,連著高挺的鼻梁透著淡淡的英氣,俊美如刀削般的臉頰,淺藍色的眸子好像是倒過來的愛琴海。

宛如收斂了渾身鋒芒,沐浴在月華下的太陽神祗。

霍恩輕聲道:“狄蘭少爺?”

蘇奚有些慌張的收回目光,忽略如擂的心跳聲。

聲音盡可能的聽不出異樣: “繼續吧。”

霍恩忠誠的點點頭,常年拿著武器,使他的虎口和指尖生著薄繭,與蘇奚如牛奶一般白皙細膩的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利科克說了半天,都未見狄蘭少爺如往日一般認肯自己的話並付之於行動,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見到霍恩為蘇奚包紮好傷口後站了起來,利科克細長的眼睛靈活的轉了轉,擠開霍恩湊到蘇奚的身邊。

聲音帶著一絲諂媚:“狄蘭少爺,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夜晚有些涼,蘇奚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呼吸間好像嗅到了清淺的皂角香。

蘇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貴族的修養讓他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粗俗的話,但蘇奚可以用行動告訴他,自己現在不想見到這個煩人的家夥。

“霍恩,帶我出去。”他略過利科克,抬眸看向霍恩。

霍恩沉沉的點了點頭,伸出一隻手低聲道:“少爺是否還能走動?”

蘇奚感受了一下有些腫脹的腳踝,搖了搖頭:“不能。”

霍恩抿了抿唇,“如果大人不介意,那麽屬下背您出去。”

“好。”

這是一片沼澤地,有些掩藏在雜草下的淤泥一不留神就會陷入進去。

可是霍恩顯然有著豐富的經驗,穿越沼澤地時沒有露出一絲凝重的神情,就算背上背著一個分量不小的蘇奚,腳步都顯得如此輕鬆。

頭頂上是飛舞的蟲蠅,卻因為他們身上抹了特殊的藥草而不敢下來,隻能在外圍盤旋。

和著時不時的蟬鳴蛙叫,蘇奚在一個燦爛又輝煌的世紀做了第一個夢。

等他們出來時,已經是黎明,蘇奚是因為微微的搖晃而驚醒的,他稍微動了動,發現身上的披風不知何時已經換成了華貴的毛毯。

這是一架漂亮的馬車,外麵傳來了喧囂聲,蘇奚微微掀開窗簾,外麵的人察覺他醒後,立刻有一道身影驅著馬到了蘇奚的窗前。

霍恩又帶上了頭盔,把那頭漂亮燦爛的金發攏在銀質的頭盔中。

隻留三道縫隙可以呼吸和視物。

“狄蘭少爺,您醒了,可還覺得哪裏有不舒服的地方?”霍恩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

蘇奚搖了搖頭,把目光放在了他背後的街道上。

這是不同於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世紀,就像是回到了古羅馬時代,周圍都是石磚切成的牆,那些石塊大的,幾乎要以為是一整塊,見到蘇奚的馬車滾滾駛過來,無論是買賣的,還是嬉笑打鬧的,都安靜的站在街道兩側。

一雙雙眼睛裏透著好奇和豔羨的光。

D6浮出身形,輕聲道:“這是古羅馬時期的平行世界,已經不是你認知中的那個古羅馬。”

雖然早已知道,但蘇奚眼底還是閃過一絲驚詫:“這就是……永恒之城嗎?”

馬車還在向前,緩緩駛入城市的中心,蘇奚抬頭看到了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的唇角帶著緩和又溫柔的淺笑,潔白的大理石在太陽的照耀下散發著如同真正人類一般的瑩潤光澤。

這是羅馬人信奉的女神瑪圖塔聖母,又被稱為是曙光女神。

再往後,耳邊傳來了淺淺的流水聲,水聲愈來愈大,又是一尊雕塑躍入蘇奚的眼底。

一尊背生雙翼的男神雕像,從他的嘴裏流出嘩嘩的水流,滾落在清泉裏,每天都有女人和奴隸排隊來這裏取水,蘇奚驚歎的目送一位看起來瘦弱的女人把裝滿水的陶罐頂在頭上,腳步輕盈的離開。

沒過一會兒,就到了蘇奚的家裏。

蘇奚頓了頓,懷著忐忑的心情在守門奴隸一聲高呼中,被擁簇進了門裏。

一位身穿簡單白袍的金發青年站在承水池旁慢慢轉過身,瞥見蘇奚有些震驚的眼睛,他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回來了?”

蘇奚戳戳D6,心底狐疑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哥哥很給人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D6左看右看,忽然好想恍然大悟一般:“還真有。”

蘇奚莫名覺得後背一涼:“嗯……?”

D6道:“和你長得挺像的。”它看了眼蘇奚,又看了眼金發青年:“果然是親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