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中,蘇奚都半閉著眼睛沒有去望萬重山。
直到雙腳踩在地上,蘇奚才睜開眼,將內侍早就放在托架上的衣袍披上,背過身,冷聲道:“出去。”
雖然聲音冷厲,卻難掩一絲顫抖,背對著萬重山,蘇奚一張小臉迅速漲紅。
像熟透的蝦子,恨不得把自己蜷起來,到萬重山看不到的地方去!
D6嘖嘖兩聲,【怎麽,這會兒又害羞了?要不要我把你往人家身上蹭的視頻給你放一遍?】
蘇奚眼角還含著瀲灩的水色,聞言氣惱的剮了他一眼,“滾滾滾。”
萬重山腳步頓了頓。
“皇上?”
蘇奚一愣,連忙轉過身,有些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叫你滾。”
他剛回頭,鼻尖便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胸膛,蘇奚條件反射的往後倒去。
卻被萬重山攬著腰摟了回來。
落進了一個炙熱的懷抱。
那藥還未完全揮散出去,男人身上強勢的氣息撲麵而來。
蘇奚雙腳微不可察的一軟,還是扶著萬重山堅實有力的臂膀才不至於讓自己滑落在地。
男人身上帶著一股淺淺凜冽的味道,仿佛冬日裏的一株雪鬆,迎麵撫開滿身燥熱。
從相貼的肌膚,從鼻尖,就好像蘇奚被嵌合進了萬重山的身體了。
所嗅之處,都是萬重山的味道。
蘇奚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
下巴忽然被人托了起來。
蘇奚呆呆的與萬重山對視。
大將軍微微斂下眸子,掃過小皇帝因為半咬而逐漸恢複血色的唇瓣,一隻手撫了上去。
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摩擦。
萬重山的聲音含著一抹莫名的危險,“不是讓臣滾,那……是讓臣留下的意思嗎?”
他、他何曾這樣說過!
蘇奚驀然睜大眼,簡直要被萬重山顛倒黑白的本事給氣著了,想要推拒,卻被男人緊緊的掌握在懷裏。
那強壯有力的手臂橫在自己的腰間,宛如鐵鑄一般雷打不動。
蘇奚兩隻耳朵泛起一抹薄紅,小小聲道:“你、你不要臉。”
萬重山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俯身湊到蘇奚的耳邊,濕濡的氣息穿過蘇奚的耳朵,帶來一片蒸騰的熱意,“皇上現在清醒了,現在告訴臣答案。”
他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勢在必得,“你是選擇……”
“你走吧。”
萬重山愣了愣,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為什麽?”
蘇奚抿了抿唇,掙脫萬重山已然鬆開的手,雙手蜷了蜷,背過身去,“你走,朕再泡一會兒,解了藥效便去就寢。”
他這樣說,是給兩個人台階下。
背對著萬重山,蘇奚不知道男人臉上的表情。
隻知道過了很久很久,等到蘇奚的心都為此煎熬起來。
身後才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好。”
蘇奚沒有看萬重山離開的背影,直到腳步聲消失在很遠的地方。
蘇奚跌坐在軟塌上。
D6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奚崽,何必呢,你已經離開上個世界了,不必再停留過去。】
蘇奚抿唇不語,白皙的指尖死死的掐進肉裏。
淡淡的垂下眼睫,“我想起陸懷燁的次數,越來越少了,就連他的麵容,我甚至都記不太清晰。”
“我真的,很怕很怕忘記陸懷燁。”
“早知道離開時就清除你的記憶了。”
蘇奚抬眸掃了它一眼,不同於平常的打鬧,這次含著一絲淡淡的警告,“不可以再提這件事。”
D6聳了聳肩,其實不消除,蘇奚關於上個世界的記憶也會慢慢模糊。
人的大腦是有限的,就像你永遠記不清嬰兒時發生了什麽。
一百年太長了。
不過看著蘇奚陷入自己的怪圈,D6也很難受。
明明心已經對那個人熟悉無比,但背叛陸懷燁的思想卻固存在心中。
蘇奚可能自己都沒發現,麵對萬重山,他總會潛意識的放下所有防備。
不過,蘇奚想不通,它倒是可以做一些事,D6摸了摸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蘇奚因為泡了一夜的涼水,能上朝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他揉了揉鼻尖,遖峯篜裏目光微不可察的掃過底下的一群大臣。
那抹身影沒有出現。
其實這幾天來,萬重山都沒有來宮裏。
蘇奚動了動鼻子,示意身旁的新總管太監開始上朝。
隻是今日朝堂的氣氛有些怪異,一向蹦躂的厲害的文官居然都夾著尾巴安安靜靜的站在原地。
隻是這種莫名其妙並沒有持續多久,蘇奚抿了抿唇,把目光放在劉公公呈上來的奏折上。
一則消息忽然占據了他全部心神。
“柳安,吉山,浦永三縣村爆發疫病。”
蘇奚麵色微變,拿著奏折的手微不可察的一顫。
疫病,即便放在現代,也是令人聞之色變的事情。
更不要談醫療落後的古代,雖然他不是什麽考古學家,但從曆史書上也是看到過在古代疫病爆發時普遍采取的措施。
無非是屠村,活埋。從根源上消除。
而現在,疫病已經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為何第一時間消息沒有傳達到他的耳中。
這群,奸臣!若不是他們一壓再壓,見事情敗露壓不住後才呈上來。
他還要被隱瞞多久!
蘇奚目光一厲,目光如炬的目光狠狠的掃過底下的一片朝臣,最後將奏折狠狠的摔在右相的腦門上,“邵臨!”
右相顫了顫,奏折的邊角砸在他腦門上的力度不小,鮮血很快順著額頭往下流,明明快要流入眼底。
邵臨卻不敢去擦拭,也不敢求饒,隻雙腿一彎,重重的下跪。
他是這裏官份最大的,一下跪,身後的百官也不敢遲疑。
朝堂上立刻呼啦啦的下跪一大片人。
“皇上息怒。”
蘇奚眯了眯眸子,透著幾分與萬重山相同的陰桀。
“朕問你們,現在,誰去這三地處理疫情?”
邵臨身子一僵,深深的勾下頭,“皇上,驃騎將軍已經前去了。”
蘇奚驀然攥緊了扶手,“你說……萬重山已經出發了?”
邵臨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低頭道:“回稟皇上,是,就在昨天。”
蘇奚眸子顫了顫。
可奇怪的是,心裏第一個反應的,不是萬重山帶兵去屠村,而是……萬重山如果染上疫病。
該怎麽辦?
在這裏,染上疫病,就代表半隻腳跨入了鬼門關。
武將中忽然站出來一個人。
蘇奚記得這人,是萬重山忠實的擁護者,他幾步走到朝堂中央,單膝跪下,雙手托起一個錦盒,“這是大將軍臨行前留給皇上的東西。”
蘇奚偏了偏頭,身旁的劉公公立刻會意,下去將那錦盒托了上來。
蘇奚打開前,指尖遲疑一瞬,又慢慢地掀開的盒子。
明黃的綢緞上,躺著一隻用特殊材質打造而成的虎符。
這正是萬重山出征時,小皇帝給他封賞的金丘大軍。
萬重山歸還的小小一塊虎符,卻可以號令能動搖大慶的軍權。
明明自己最想得到的東西就在眼前,可是蘇奚的心卻像是一個無底洞。
好像怎麽也,填不上了。
疫情爆發,流民亂竄。
右相邵臨被蘇奚以失職為由罷官,由商元亮繼任。
朝臣雖然對這個撿便宜的商元亮有些不滿,但一想到皇上既然會讓商元亮回來繼任。
那麽肯定是知道了什麽。
一個個都如縮頭鵪鶉一般,不敢再出來蹦躂。
商元亮一上任,便手段狠辣的開始大清洗。
迅速給自己翻了案,一時間左丞相蒙受的冤屈天下大白,百姓對罪魁禍首右丞相是唾罵不絕。
連夜收拾細軟準備跑路的右丞還未跑出城門,便被官兵抓了回來,在皇帝的震怒下下了大獄。
就連淮南候府,都惹了一身腥,損失了一部分人,才保全了顏麵。
這時,那些朝臣才驚悚的發現,與自己同個陣營,一向沉默的同僚,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遞上關鍵的證據。
商元亮竟然下了這麽大一盤棋!
一時間朝堂的風氣竟然是又變了一番,形成了以商元亮為首和淮南候府為首的兩方勢力。
夜晚,太後鳳棲宮悄悄的潛進了一個人。
雖然年過三十,但麵容依舊包養得當的太後焦急的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這房間已經空了下來。
太後瞥見那黑影,眼睛一亮,小跑上去,“哥哥,你可算來了!”
那黑影拉下麵罩,正是淮南候,男人握了握太後的手,“秀兒,如今宮內局勢複雜,你呆在宮裏千萬不要露出什麽破綻。”
太後咬了咬牙,“定是那商元亮,沒想到居然能隱忍至此,若不是我們把右相推出去頂罪,怕是要被小皇帝抓住了把柄!”
淮南候臉上露出一抹沉思,“商元亮我會找人幹脆解決了他,現在最要緊的,是趁萬重山離開時……”他俯身湊到太後耳邊低語幾聲。
太後眼睛一亮,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等淮南候打算飛走時,太後突然拉住了淮南候,神色有些遲疑,“哥哥,閔兒,怎麽樣了?”
淮南候一愣,捏捏女子的手,寬慰道:“閔兒很好,等到塵埃落定,閔兒登上寶座,屆時,你們一家就可團聚了。”
太後聞言,似乎真看到了那樣的場景,眼角流露出一抹笑意,“希望如此。”
趴在房梁上的人驚駭的睜大眼睛,閔兒,莫非是淮南候的最小子,陳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