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山這是什麽意思?

要他請商元亮出山?

商元亮現在的身份可是在逃重犯,天下人可都看著這裏呢。

蘇奚咬了咬唇,微不可察的瞥了眼萬重山的側臉。

萬重山似有所查,微微撇下眸子,看了眼蘇奚。

那一眼不帶任何情緒,教蘇奚有些摸不清萬重山的思緒。

況且,萬重山和商元亮不應該是宿敵關係嗎?

蘇奚微不可察的掃了眼商元亮的麵孔,莫非是宿敵做久了,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

商元亮似乎也被萬重山的話驚到了,他抿了抿唇,剔透的眸子看向蘇奚,輕聲道:“陛下,真是這樣想的嗎?”

蘇奚癟了癟嘴,就算他不是這樣想的,萬重山也會逼著他這樣做吧。

萬重山眸子微瞥,聲音淡淡,卻暗含威脅,“陛下。”

蘇奚心底咯噔一聲,可是環顧一周,除了罪臣商元亮和他的小廝,就隻剩下萬重山和他的副將而來。

恐怕他上一秒剛說不同意,下一秒就被拉去抹脖子。

簡直是大逆不道!逆臣!

今日萬重山可以隨意提拔官員,明日是不是就直接穿上龍袍,坐在九五之殿上。

蘇奚長睫微顫,斂下眸中的冷光,雖然商元亮所犯下的錯誤滔天,但呈到他眼前的,不一定就是事實。

那群老奸臣糊弄自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

他們不想讓自己看到什麽,有的是辦法。

更何況,想起他父皇臨去前的囑咐……

「唯商卿可信。」

蘇奚本來也有打算著手徹查商元亮的事情,沒想到第一天就被身邊的莽夫給擄走了。

蘇奚微不可察的冷哼一聲,頷首淡聲道:“是朕的意思。”

商元亮得了皇帝的回答,卻沒有立即欣喜若狂的叩謝,那雙清冷仿佛看穿所有事情的雙眼直直的盯著蘇奚。

蘇奚微微眯了眯眼睛,與之對視。

觸及那雙漂亮眸子裏的冷光,商元亮眸光微頓,半晌才慢吞吞的挪下石台謝恩。

就在蘇奚想著怎麽堵那群。奸臣的嘴時,萬重山又沉聲道:“左丞相畢竟是戴罪之身,等到洗刷冤屈,天下大白後在回歸左丞相之位如何?”

商元亮沒有任何異議,輕輕頷首,“為陛下效勞乃罪臣之幸。”

既然決定請商元亮出山,自然不能任由他住在這等荒郊野嶺。

還要為他醫治腿疾,多番思量下,決定商元亮先寄住在驃騎將軍府,也就是萬重山的府邸。

離去前,商元亮卻忽然叫住了蘇奚。

“臣有事想要和皇上單獨稟告。”

蘇奚腳步微頓,習慣性的看了一眼萬重山,等他發現自己的動作後,他麵色忽然變得有些不悅。

什麽時候,作為皇帝的他養成了要看萬重山臉色行事的習慣。

蘇奚臉一沉,頷首對萬重山道:“你先出去。”

萬重山神色依舊淡淡,他微斂下眸子,“是,皇上。”

等蘇奚和被小廝攙扶的商元亮一同出來時,萬重山正背對著他們。

最先發現蘇奚的,反而是那匹黑色的駿馬,它低頭拱了拱萬重山,示意他看看身後。

萬重山回頭看了眼蘇奚,“皇上。”

蘇奚哼了一聲,雖然一看到萬重山那張臉心情就沉重,但一想到商元亮剛剛說的事情。

他又忍不住翹了翹唇角,望著一無所知的萬重山,蘇奚眼底閃過一絲精光。

不過任他心底想著什麽,蘇奚上馬車時還是得萬重山抱上去。

等蘇奚站在馬車上一拍衣角時,忽然發現商元亮的小廝吧嗒吧嗒的從府裏跑出來,手裏還搬著一個小椅子。

商元亮在他的攙扶下,踩著椅子就上來了。

“皇上還不進去嗎?”

蘇奚抿了抿唇,哼了一聲拉開車簾。

有了商元亮的家加入,馬車裏萬重山便沒有那麽放肆,這讓擔心他會突然發瘋的蘇奚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

唯一不好的,就是馬車顛簸時,他身下再也沒了人肉坐墊,硌的他屁股疼不說,大腿內側還火辣辣的疼。

蘇奚暗搓搓的剜了一眼萬重山。

都怪這個大變態,好好的馬車不讓他坐,非要帶他騎馬,他這具身體嬌生慣養,皮膚細嫩的連他洗臉時都不敢用力。

哪裏像馬背上征戰沙場的萬重山一樣皮糙肉厚。

坐在一側閉目養神的萬重山此時不知道,他在某位小皇帝的心中,繼亂臣賊子,莽夫,又多加了一項標簽。

不懂得憐香惜玉。

蘇奚一想到以後嫁給萬重山的女人可能……

蘇奚忽然頓了頓,萬重山嫁娶時,該是什麽樣子呢。

他會娶什麽樣的女子,是溫婉的大家小姐,還是能和他並戰沙場的女巾幗。

可無論是那個,隻要腦海裏一浮現萬重山身穿大紅喜服,親手挑開新娘的蓋頭的場景,呼吸就突然重了起來。

蘇奚抿了抿唇,連商元亮何時叫他都不知道。

“皇上,到了原陽城了,下車嗎?”

蘇奚驀然回神,卻看商元亮和萬重山都看著自己。

萬重山更是打算要過來。

蘇奚條件反射的站起身,“不用你,朕自己走。”

或許是顧及這是皇宮,萬重山並沒有過多為難蘇奚。

目送蘇奚回到皇宮後,才和商元亮離開。

都說古人通訊不發達,可在蘇奚眼底,根本是無稽之談。

他才坐穩龍椅沒多久,外麵就傳來了右丞相求見的消息。

蘇奚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揮揮手示意通報的小太監下去,“不見,誰來了,朕通通不見。”

李公公瞥見他眼角眉梢的煩躁,極有眼色的打發了小太監,轉頭笑眯眯的建議道:“皇上要是覺得煩了,就去禦花園走走怎麽樣?”

左右沒什麽事,蘇奚懶懶的嗯了一聲。

李公公笑眯眯的彎了彎眼睛,低頭喳了一聲,很快便轉身吩咐了下去。

但蘇奚卻揮退了轎子,徒步朝禦花園走了過去。

蘇奚其實挺享受獨自漫步的時刻,那時候會覺得周圍很安靜,腦子難得可以放鬆片刻。

這時剛入秋,但禦花園裏的花卻被保護的很好。

蘇奚稍微來了絲興趣,昏黃的落日下,爭相鬥豔的花都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用來觀賞最美不過。

不得不說,李公公能從伺候老皇帝到伺候蘇奚,憑借的就是他極其出色的察言觀色的能力。

瞧出蘇奚想要一個人靜靜,整個過程他都沒有開口,隻和侍衛不遠不近的跟著。

這禦花園裏有大量暗衛倒是不必擔憂刺客,當然蘇奚看不到,若是能讓蘇奚看到,那也不配稱為暗衛了。

隻是沒想到,蘇奚剛被一朵淡粉色的照夜月季吸引了目光,想要湊近去撥弄一下時。

身前忽然傳來了一道婉轉清麗的聲音。

“皇上?”

蘇奚下意識的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翦水秋瞳,此刻含著一絲淡淡的驚訝。

瞥見蘇奚抬眸,少女臉頰一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僭越了,連忙蹲了蹲身子行了個禮,“臣女陳婉含見過皇上。”

是他已逝母後娘家的姑娘,按照輩分,要算他的表妹。

蘇奚瞬間想起關於少女的身份,沒讓她多等,蘇奚直起腰,淡淡道:“平身。”

“謝皇上。”陳婉含柔聲道,然後站直了身體。

蘇奚看了眼她身後,“太後也在嗎??

此時已接近宮內落鎖的時間,陳婉含還能留在宮內,大約是他的皇祖母開口,這不難理解。

太後和皇後的娘家都出自淮南候,陳婉含身為淮南候這一輩的嫡大小姐,自小就得太後寵愛。

一想到這裏,蘇奚就忍不住腦袋疼,陳婉含哪裏都好,就是太後總想把她塞給自己。

其實小皇帝在十四歲就該娶妻了,但容殷有個難以啟齒的秘密。

那就是龍陽之好。

並非是當下權貴一時喜愛的孌童之流。

而是已經達到了見了女人都沒反應的程度。

若是傳出去,將會對帝王的威信造成什麽樣的損傷。

更何況,蘇奚自己也實在沒有三宮六院開辟後宮的想法,身為一個現代人,雖然開啟了前世的記憶,但感情上他還是有潔癖的。

蘇奚穿越來前還有些擔憂自己的第一次會不會不明不白的沒了,得知容殷以身體不好為由拒絕了太後物色的各色美人後,才鬆了口氣。

陳婉含的眸子黑白分明,像是兩丸黑水銀一般透亮,此刻微微泛著一層波光,柔聲答道:“回稟皇上,太後還在鳳霞宮,臣女聽說照夜月季開了,便趁太後小憩時來看一看。”

說完,她大膽的抬起眸子,伸出指尖觸碰蘇奚剛剛觀看的花朵,微垂下眸子,輕聲道:“皇上也喜歡這花嗎?”

昏黃的落日下,少女的姣好而漂亮的麵容比她手中的月季還要嬌豔動人,站在她身邊的少年天子。

雖然麵容依稀帶著一分稚嫩,可那渾然天成的貴氣和矜貴卻是刻在骨子裏,深深的令人畏懼。

少女時不時抬眼,烏黑的眸子藏著一分淡淡的微光。

他們交談的場景分外的和諧。

這一幕,對局外人來說卻是宛如刀割。

身穿墨色長袍的男人眉眼中滿是冷厲,在他手中,有什麽東西應聲而碎,淡綠色的碎片從指間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