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奚麵上無波無瀾,做足了一個天子的模樣,心底卻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麽優雅又不失禮貌的結束這段對於他來說不怎麽樂意的偶遇。

D6這時忽然道:“萬重山站在你身後。”

“什麽……?”蘇奚愣了愣。

D6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萬重山站在你身後不遠處。”

萬重山?他不是離開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蘇奚抿了抿唇。

“皇上?”陳婉含正說著話,回頭卻見少年天子眉眼有些怔愣,眸子也不知看向了哪裏,不由得輕聲喚了一聲。

蘇奚回神,望著陳婉含姣好的麵容,忽然伸出手撫了撫陳婉含的鬢角。

輕的像是一陣風,陳婉含愣了愣,呆呆的站在原地。

等回過神時,皇帝的手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耳邊。

原本白皙的臉頰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粉紅,襯的她愈發粉麵含春,宛如叢中的月季一般嬌豔動人。

陳婉含眉眼羞怯的低下頭,順勢露出一抹月牙瓷白的脖頸,聲音柔柔道:“皇上……剛剛在做什麽?”

“婉含剛剛……耳邊落了隻蜜蜂。”蘇奚淡淡斂下眸子,目光落在了陳婉含身側的一株不知名花枝上,聲音略帶了一絲低沉。

“啊?”陳婉含捂著嘴驚呼了一聲,往蘇奚身邊靠了兩步,不過她還算保持住了大家閨秀的矜持,沒有如蘇奚所料那般撲進懷裏。

蘇奚眼底的緊張一鬆,爾後看陳婉含眉間瞬間染上一絲擔憂,伸出手牽起自己剛剛伸出來的手。

“皇上沒事吧。”

蘇奚抿了抿唇,卻沒有抽回手,淡聲道:“無事。”

陳婉含聞言輕輕的鬆了口氣,似乎發現了自己居然牽了天子的手,立馬有些羞澀的低下頭,鬆開手。

蘇奚的心思卻早已不在她這裏,長睫微垂,掩住了眼底的異色,蘇奚輕聲道:“他走了嗎?”

D6嗯了一聲。

蘇奚身形微頓,慢慢回頭。

陳婉含注意到他的目光,瞬間蘇奚的視線朝後看去。

入目卻隻有空****的小徑,“皇上在看什麽?”

蘇奚收回目光,頷首,神色又重新歸為冷峻,“夜深了,婉含先去侍奉太後吧。”

陳婉含眼角還帶著尚未消散的笑意,聞言是微不可察一怔,等她回過神時,皇帝已經轉身離去。

李公公朝她矮了矮身子,“陳姑娘慢走。”

陳婉含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謝過李公公。”

李公公頷了頷首。

行至寢宮,蘇奚忽然站住了腳步,在他身旁的李公公愣了愣,想要上前幾步詢問蘇奚需要什麽。

卻見皇帝斜斜的瞥了眼自己,昏黃的燈光映在他的麵容上,顯得有些忽明忽暗。

“李公公,這宮裏有無數的太監想要內侍總管的位置。”

李公公渾身瞬間僵硬,等他抬頭時,那一身明黃色龍袍的天子已經進了寢宮。

一陣冷風吹過,僵硬的李公公驀然回神。

原來少年皇帝,眉眼已經脫去了稚嫩。

蘇奚睡的很不安穩。

因為他的要求,大殿內的燈火沒有熄滅,半透的帷帳輕浮間,在蘇奚的眼前投下一片迷蒙的陰影。

D6坐在他床頭,晃著兩條線條一樣的腿,慢悠悠道:“怎麽,心疼了?”

蘇奚淡淡的合上眼睛,“為何心疼。”

D6挑了挑眉,但它也是個有分寸的,嘴裏轉了個話題,“早些睡吧,明早還要起來上朝。”

蘇奚沒有回答他,眸子卻是完全合上了。

蘇奚睡夢間,隱約覺得臉頰傳來了熟悉的溫度,就好像陸懷燁溫度,蘇奚呼吸一窒,眼底幾乎是立刻就泛起了酸澀,小貓似的蹭了蹭那散發著熱度的手掌。

被子下的身體極度不安的蜷起來,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溢出了眼角順著雪白的臉頰沒入枕頭。

蘇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絲稻草,輕聲呢喃:“別走……”

蘇奚被D6叫醒時,天還未亮,皇帝並不想小說裏那般清閑,可以和佳人花前月下。

作為一個壽命普遍不早的職業,光是早朝就能要了蘇奚半條命。

天知道他其實是個天天睡到太陽曬屁股的懶蟲。

蘇奚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卻發現四周並沒有服侍的人。

這才想到他昨晚忘記吩咐下去了。

而作為他一貫的國際慣例,字典裏從未有早朝這個詞,那些宮女太監沒有吩咐自然不敢進來。

等點香的宮女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閉著眼睛穿衣服的皇上,李公公嚇得心底咯噔一聲,連忙喚了人過來服侍蘇奚。

寢宮裏很快就熱鬧起來。

蘇奚隨意的吃了兩口平日最愛的糕點,忽然覺得嘴裏沒什麽滋味,揮退後便起身去上朝。

皇帝的一天就這麽開始了。

蘇奚的睡意在看到武將最前的那抹身影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人今日穿了一身墨藍色的修身武官服,麵容英俊,眼神冷厲。

隻是周身的空氣很壓抑,站在他身後的武官明顯隔了一大段的距離。

沒有分出一絲一毫的目光給龍椅上的皇帝,眾人拜見時,蘇奚望著萬重山單膝跪地的模樣,心底忽然想到,若是武有萬重山,文有商元亮,二人皆是對他都是忠心耿耿之士,那麽大慶,會不會回歸太平盛世。

蘇奚微不可察的掃了一眼萬重山,他本以為萬重山不會來了呢。

早朝的時候,匯報的大臣們明顯的看出了皇上的一絲心不在焉。

他們互視一眼,皆得出了一個結論。

皇帝還是那個皇帝。

還是那個好糊弄的人。

蘇奚將他們的小動作掃入眼底,微不可察的哼了一聲,轉頭對D6懶洋洋道;“爸爸,靠你了。”

D6挑了挑眉,“小問題。”

沒過多久,外麵便有士兵傳報銅蘭的使者進宮求見。

蘇奚稍微來了點精神,“準。”

銅蘭來人大約五六個,領頭的是個年約三十的文人。

他們送來了求和書。

還帶來了大批的貢品。

銅蘭這個國家,頗有些投機取巧,原本見大慶新皇上任,在其他國都在觀望的時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來瓜分一片土地。

沒想到橫空殺出了一個萬重山。

瓜沒分到,倒是沾染了一身腥。

被萬重山生擒了二皇子,大慶大軍甚至逼近銅蘭首都,跟銅蘭聯盟的小國見勢不妙,連忙丟下它先溜了。

使者說盡了一番好話。

這個時候蘇奚養的狗就派上了用處,這群老奸臣平日內鬥的厲害,可一到了國家大義麵前,倒是明白該把槍尖對準國外。

文人間的罵戰蘇奚看不懂。武將雖然沒開口,但一個個身高體壯的站在原地,光是身上的煞氣都要唬的人說不出話來。

而那群老奸臣見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加上武將的虎威。

倒真應了那句,狐假虎威,把銅蘭來使罵的屁都不敢放一個,個個夾著尾巴麵色慘白。

就差沒被文官們按著頭簽下賣國書。

見差不多了,蘇奚才沉聲道:“夠了。”

銅蘭使臣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大慶的朝臣們臉上帶著些意猶未盡,不屑的看了眼他們。

銅蘭使臣雖然心底不知罵成了什麽樣,麵上還是得帶上笑容,將銅蘭帶來賠罪的貢品都送了上來。

蘇奚聽聞銅蘭本想將他們的公主送來和親。

不知為什麽,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微不可察的瞥了眼坐著的男人。

原因是什麽,不言而喻。

銅蘭怕是公主還沒能和親,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罪名被五馬分屍。

畢竟這萬重山可是生擒了他們銅蘭皇子的狠人。

銅蘭使臣見自己報了一大串東西的名字,說的口幹舌燥,而皇帝眼底卻沒有絲毫波動。

不禁有些著急。

殊不知蘇奚根本不了解他說了些什麽,不過看朝臣們的目光,應該也是什麽稀世珍寶。

銅蘭使者笑了笑,忽然抬頭擊了兩下掌,喚了身後兩人,抬出兩尊被紅布遮住的東西。

裏麵似乎裝的活物,那托著東西的侍衛們都顯的有些吃力。

蘇奚稍微來了些興趣,銅蘭使者眼底閃過一絲興奮。

“皇上,請看鳳凰。”

蘇奚眸子閃過一絲驚訝,“鳳凰?”

古代真有鳳凰嗎?

D6也驚訝了一瞬間,“莫非是錦雞?”

蘇奚搖了搖頭,使者沒賣多少關子,估計是把壓軸戲都放在了這裏。

聽聞大慶皇帝喜愛奇珍異獸,他們不巧搜羅到這隻從未見過的神鳥。

特此獻上賠禮。

那紅布慢慢的掀開,露出了一隻五彩斑斕的尾巴,然後是一抹靛藍。

籠中的鳳凰漸漸顯露身形。

蘇奚睜大眼睛,作為一個現代人,心底難免有激動,傳說中的鳳凰居然在這裏看到了。

使者手一抬,將紅布掀了下去。

看清了全貌,蘇奚的笑容一凝。

什麽鳳凰,分明就是一隻孔雀。

隻不過這隻孔雀渾身靛藍,尾巴處長著五彩斑斕的翎羽。

大慶的朝臣都露出了一抹驚訝,可一見到他們的陛下臉上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又隻好壓下心底的驚訝。

吸引蘇奚目光的反倒是另一個籠子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