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無憂落寞的垂下眼,看向玉棺喃喃道:“對不起……”
雲引十分自然的接道:“沒事,這次就原諒你了。”
言無憂一臉複雜的看向他。
雲引理所當然道:“你也將我認錯了,難道不該同我道歉?”
言無憂無法反駁。
因為對方實在與雲引太像了,就算並非本人,他也沒辦法將人當作普通奴役看待。
“回去吧。”
兩人走出塔陵後,雲引停在了寢殿與大門的分岔口。
言無憂回頭看他:“怎麽了?”
雲引看了看門口的方向,道:“我想走,你能放了我麽?”
言無憂沉吟片刻,輕歎一聲:“阿惜若是知道你不辭而別,會很傷心的,你不是喜歡他麽?再多陪他一陣吧,等時機到了,我會放你離開的。”
雲引聞言果然猶豫了。
原本他就是誤會對方食人才急著要走,現在誤會解開了,倒是也不著急了,可……
他有些遺憾道:“我本是打算雲遊三界的,這樣一來就又要耽擱了。”
言無憂道:“你有錢麽?”
雲引神色一僵。
他以前沒有為錢發愁過,所以忽略了這個最重要的現實問題。
他沒有錢,甚至連一塊靈石都沒有,可以說是身無分文。
言無憂看他這個表情就已經猜出答案了,於是道:“你要是願意多留下一段時間的話,等離開的那一日,我會給你用不盡的靈石。”
見對方還有所遲疑,他又淡定的繼續加碼:“還有,如果你在路上錢不夠或是遇到麻煩,也可以尋求我的人幫助。我在三界各處都有眼線人脈,隻要有我的令牌,無論什麽事他們都會幫你。”
雲引……雲引心動了。
“好,那我就暫且留下。”
言無憂嘴角微微卷起,隨即轉身往寢殿方向走去。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更何況這具身體還又弱又窮……
雲引無奈的垂下眼,隻好老老實實跟上對方的腳步。
回殿繼續睡覺,這次言無憂將他讓到了床裏,並用一隻軟枕擋在了兩人中間。
雲引見狀有點奇怪,忍不住道:“這是做什麽?”
言無憂道:“防睡覺不老實。”
雲引回想了一下,對方昨晚入睡一直是規規矩矩的,並沒有逾越之舉。
“不用了,你睡覺還算規矩。”
言無憂眉尖一挑,抬起頭道:“我是說你。”
雲引怔了怔。
言無憂道:“你昨晚不知怎麽睡到我懷裏了,早起時緊抓著我不放,後來用了枕頭替才得以脫身。”
怪不得他早上發現自己懷裏抱著隻枕頭,這樣就解釋的通了……
雲引聽的臉紅,自顧自的麵朝裏躺下,不說話了。
幸而言無憂也累了,見他沒聲了也沒有再多言,躺下沒過多久便入眠了。
……
第二天一大早,雲引就醒了。
準確來說,是被殿外的敲門聲吵醒的。
因為昨天他答應了阿惜會早點陪他玩,所以天剛亮了沒一會兒,阿惜就顛顛的跑來敲門了。
“哥哥,你醒了嗎?阿惜來找你玩啦!”
雲引一個激靈睜開眼,頭猛地一抬,就撞上了一塊硬東西。
“嘶……”
一聲痛哼也隨之響起。
他剛睡醒,腦子裏還迷糊著,一時沒分清聲音的來源。
直到一隻手按住他的腦袋,低沉沙啞的嗓音從上方傳來道:“別動……”
雲引茫然枕著對方的胳膊愣神,直到阿惜又喊了一聲,他瞬間清醒彈坐起身。
言無憂也被他的動作驚醒,皺眉看向他。
這時,又聽到阿惜的聲音。
言無憂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隨即攏起睡亂的衣袍,赤著腳下床,打開殿門道:“乖,哥哥還沒睡醒呢,阿惜先回去吃早膳,等吃飽了再來好嗎?”
阿惜雖然有點失落,卻還是懂事的點點頭,笑道:“好呀,那阿惜過一會兒再來!”
言無憂摸摸他的腦袋,又俯身吻了一下額頭,誇獎道:“真乖。”
阿惜走後,言無憂舉止慵懶的直了直腰,轉身道:“你也起來吃飯,等會兒才有力氣陪我兒子玩。”
雲引看他一眼,忽然發覺自己剛才似乎是躺在對方懷裏。
這小子,昨晚還裝深情,結果這會兒就和其他人摟在一起睡覺了……
雲引握緊了拳頭,接著又緩緩鬆開了。
算了,反正過不了多久就能遠走高飛了,這會兒生他的氣做什麽?
他剛換好衣服準備起來吃飯,卻見對方又回了**。
“你不吃麽?”
言無憂滿臉倦容,連眼睛都是一半睜一半瞌的,聞言掩唇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我繼續睡,你不要吵。”
雲引也知道了他嗜睡的原因,便沒有多言,自己吃自己的去了。
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原本是自己生前嗜睡,現在又輪到他身上了,也算是冥冥中一種因果吧。
他邊想著邊咬了一口炸餅,這個東西他昨天也吃過,外脆內軟,香香的很不錯。
剛吃好早膳,阿惜就又過來了。
雲引望了一眼已經陷入熟睡的言無憂,默默的帶著阿惜出去,順手輕合上了門。
今天隻有他和阿惜兩個人,雲引終於可以把昨天憋在心裏的話問出口了。
“阿惜,你告訴爹…哥哥,你的劍術練的如何?”
阿惜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道:“爹爹總誇我很好,可老師說我練的不夠,還要更努力才行。”
雲引一怔,問道:“老師?你的劍術不是父親教的嗎?”
阿惜眨了眨眼道:“是呀,但父親很忙,有的時候抽不開身,就請了老師每天下午督促我練劍。”
“這樣……”
雲引有點不放心,想親自見試一下那位老師的本事,便道:“那下午練劍時,阿惜能帶我一起去看看麽?”
阿惜一聽他要陪自己練劍,頓時高興的點點頭:“好呀好呀,哥哥陪阿惜一起上課!”
雲引摸摸他的頭,笑了一下:“好,那我們接下來就玩拆劍招的遊戲,好不好?”
阿惜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另一種形式的上課……
等到午睡後,雲引去演武場找阿惜。
言無憂把彌荒的演武場修的和素華宮那個一模一樣,恍惚間,雲引還以為自己又回去了。
他遠遠就看到演武場正中站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高的那個一襲白衣,身形如劍一般挺拔,氣質卻如劍歸鞘鋒芒內斂。
雲引打眼一看覺得還不錯,至少是個有點本事的。
不過想來,言無憂也不可能選個半吊子來教他兒子,雲引主要是想看看此人的為人。
他主動上前道:“我是尊上給小少主找的貼身陪侍,敢問先生大名?”
“明夷。”
那人帶著一股子清冷自矜的氣質,和以前的雲引很像。
雲引在心裏腹誹:這麽多年,那小子的口味還是沒變。
他活了兩輩子,如今已經想開了許多,懶的再像這麽端著了。
“好,明老師,請。”
……
一個半時辰的課下來,雲引對這個老師還算滿意。
明夷本身劍術不錯,教起小孩子來也沒有表現的生硬糊弄,而是麵麵俱到,就是在一些細節有些過於嚴苟了。
不過劍修嘛,對劍認真再正常不過了。
雲引放下心來,剛想帶著阿惜回去,卻被對方叫住了。
“等一下,我有話想和你說。”
雲引停住腳,想了想就先讓阿惜自己回去了。
明夷將他帶到一處僻靜地,甚至還謹慎的特意傳音給他:“我知道你,我們境遇相同,我是在三十年前被抓進來的。”
雲引“啊”了一聲。
怪不得呢,他還說怎麽就碰巧性情這麽相像……
可雲引還是有一點沒弄明白。
“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明夷合眼輕歎一聲,頓了頓道:“我被捉來後一心求死,那魔頭反而看中了我的性情,知道我擅用劍術,就讓我去教阿惜。”
雲引了然點頭:“原來如此。”
他聽完心又揪了起來,唯恐對方會對阿惜不利,於是旁敲側擊的問道:“不過聽你的經曆,應該很恨他才對,怎麽會那麽認真教導阿惜?”
明夷道:“禍不及子嗣,而且阿惜是個好孩子,我很喜歡他。”
還好,是個正人君子。
雲引再度鬆氣,他家兒子果然人見人愛。
“所以你叫我過來有什麽事?”
明夷垂眸默了片刻,才開口道:“你很受那魔頭喜歡,所以我想可以和你聯手,趁機殺了他,再一起逃出去。”
雲引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如果這時候,他說自己已經被魔頭收買了,對方會不會為了滅口把他給殺了?
正這麽想著,就見對方突然掏出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雲引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當即打算轉身逃跑,對方卻把匕首塞進了他手裏。
“這匕首是我鍛造的,隻要把它插進魔頭的丹田就能廢了他,到時你發傳音給我,咱們趁亂逃出去。”
雲引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明夷就不由分說的將一張傳音符給了他,隨即先一步走了。
隻剩下雲引一人,左手抓符,右手握劍,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