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了這些,東裏雪再次沉沉睡去。

雲引仔細地為他掖好被子,又加了幾盞火玉爐給人暖身,深深看了對方一眼,才起身往後山走去。

他走到蓮池時,才發現池中整年常開不謝的靈蓮竟是枯萎了大半,濃鬱的靈氣也變得十分稀薄。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傑作。

雲引打量了一番水麵,隨即伏身放出幾分靈力,不久後水下果然有了動靜。

一道瑩白的光團漸漸上浮,很快一小片玉白光潤的蛋麵便露出了水麵,一顛一顛的朝雲引遊來。

它還沒到跟前,雲引便下意識伸出了雙臂迎接。

這股氣息的確是他的靈團沒錯,隻是不知為何此時卻是個蛋生模樣。

雲引伏身將靈蛋撈入懷中,它果然是餓壞了,竟一下又一下頂在他的胸前,催他給自己喂食。

它現在有個嬰兒大小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破殼出世了。

雲引將它抱在懷裏,愛憐地撫了撫,隨即開始源源不斷的輸入靈力。

看著懷中靈蛋歡愉饜足的樣子,雲引目光柔和,輕聲道:“既然失而複得又來之不易,便先為你起個小字,暫且叫你阿惜可好?”

話音剛落,靈蛋便微微一振,似乎是很喜歡這個新名字。

雲引笑了笑,轉而抬手對著蓮池一揮,滿塘蓮花又重新煥發了生機,亭亭淨植,香遠益清。

他抱著靈蛋返回鍾元居,剛進內庭就見一弟子匆匆趕來,見到他先是為難又不得不道:“聖,聖君,無妄境的人又來提親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雲引神情默然,合眼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待會兒過去。”

他轉身進屋,玄明立刻迎上來,看他懷裏抱著一顆蛋頓時嚇了一跳,“啾”的尖叫一聲,驚愕道:“美人,你從哪兒又撿來一顆蛋?你都有我了還不夠嗎?為什麽又撿回一隻鳥啊?!”

他以為自己要失寵了,像是被負心漢拋棄的小媳婦似的,趴在桌麵嚶嚶嚶的哭訴。

雲引見狀本來沉悶的心情忽然開解了些,將阿惜放到桌上,忍俊不禁道:“這是我的靈胎,師父替我將它養下來了,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你能幫我看顧一會兒麽?”

玄明一聽,哭聲立刻戛然而止,呆滯地圍著蛋蹦了幾圈,倏地發出一聲鳥啼。

“美人的蛋!那就是我的蛋了,我會好好照顧它的,你就放心去吧!”

他莫名興奮的蹲到蛋上臥好,一副準備好要孵蛋的架勢。

雲引隨手化出一隻小床,將他與靈蛋一起放到裏麵,低聲道:“那就辛苦你了。”

玄明啾啾啾的扇動翅膀表示道:“不辛苦,為美人服務!”

雲引又待了一會兒,才有些戀戀不舍地轉身離開了。

來到宮門前,隻見無妄境來了一眾人,浩浩****地鋪落了山階,個個都身穿紅袍,有鼓樂的,還有擔著幾十擔聘禮的,真可謂是大張旗鼓,比玄明當時弄得還要誇張。

宮內弟子見狀議論紛紛,雲引無視眾人言語,躋身上前。

今日言無憂也是一身紅袍盛裝,騎在一匹長毛白角的類馬妖獸上,身後是一頂無比奢麗的紅轎。

雲引一身素白道袍立在對麵,一紅一白,形成了極為鮮明荒謬的對比。

言無憂看見他,頓時矜貴一抬頷,唇角隨即勾起幾分倨傲的笑:“雲鶴歸,本尊來娶你了。”

雲引漠然開口道:“你毀我宗宮,傷我尊師,此番還敢來此辱沒於我,你我深仇,不共戴天!”

他一席話畢,四周皆是一片默靜無聲。

言無憂沒想到他會講出這樣絕情的話,一時間臉色陰沉,從坐騎上起身道:“你是在怨我毀了東裏雪的道行?若非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連他的命都不會留下!”

雲引冷聲道:“大言不慚。”

言無憂冷笑一聲,摸出耳垂上的三途劍,劍指山門道:“你想恨我也無所謂,反正今天你不和我走,我便踏平了素華宮!”

雲引眸光沉了沉,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言無憂將劍猛的插進地麵,石階立刻四分五裂,縫隙延展到幾丈遠。

雲引不再同他廢話,從袖中將木劍抽出。

言無憂一看到桃木劍就知道他心裏還有自己,現在隻不過是嘴硬罷了。

然而下一刻,就見對方直接將木劍化為齏粉,開口道:“師父讓我行大道,我從此便不會再拘泥於私情。”

言無憂見狀怔忡了許久,難以言喻此時心中的感覺。

這把木劍幾乎可以算作他們的定情物,卻被他這麽輕而易舉,毫不留戀的毀掉了。

毀物如斷情,雲引這是真要同他決裂?

“他說什麽你都聽?你還嫌被他操控的不夠嗎?!”

言無憂忍不住怒意,卻又不想與他動手。

他說完,忽然又琢磨出一種可能,揣測道:“你是不是又被他施了什麽奇怪的法術?東裏雪不是東西,你和我回去,我替你想辦法。”

雲引聞言目光一沉,慍怒道:“不準你詆毀他!”

言無憂見他真的動怒,又赤手空拳朝自己襲來,連忙將劍鋒一轉,唯恐一不留神傷著他。

他手下留意,雲引卻懷著滿腔殺意,招招式式都像是要直取他性命。

言無憂不知道他到底吃錯什麽藥了,上來就這麽和他耍狠,一邊躲一邊道:“雲鶴歸別太過分!你再這樣,我可就還手了?”

話音未落,他就被人劈傷了肩膀,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他罵了句髒,怒喝道:“你要把我胳膊砍了啊?!”

雲引一點也不理他的話,眸中的殺意卻不似作偽。

他這麽動手,言無憂再不認真就真要頂不住了。

他一咬牙,將手中長劍舉起,勉強防住對方。

言無憂斂眉看向對方,他不可能真的用三途劍與人交手,於是便趁機驅動了對方身上的爐鼎印。

雲引悶哼一聲,抬眼冷冷瞪著他,沉聲道:“你除了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會什麽?”

言無憂笑了一下,得意道:“會的不多,能治住你就行。”

他把人扛上正想走,素華宮的幾名峰主立刻將他圍住,陸乾離舉劍對著他道:“把他放下。”

對他們,言無憂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揮劍將他們擊的七零八落,見幾人還要上前,他幹脆揮劍劈開一道天塹,轉頭哼笑著把雲引放進了喜轎裏。

有了三途劍,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半神力,三界之內再難有他的敵手。

但其實使用三途劍的時間越久,神識也會越發遭其吞噬,最終變成一具隻會殺戮的行屍走肉。

因此,言無憂也不打算長久的使它,反正已經解決了東裏雪再無後顧之憂,他準備回去後就再次將其封存,擱耳朵上當個掛飾就好。

登上返乘的飛舟,言無憂掀開簾帳,將動彈不得的雲引抱了出來。

“好了,我的小媳婦兒,跟我回無妄境過好日子吧。”

他解開了對方的定身,雲引立馬抬手給了他一嘴巴,響聲大的把周圍的魔修都看傻了。

“言無憂,我殺了你。”

言無憂感受了一會兒這熟悉的大耳刮子,也毫不留情的在人脖子上狠咬了一口,恨恨道:“凶,讓你凶!那破地方有什麽好的?有人在意你嗎?你想殺我是吧?那今晚就好好在洞房裏殺,我讓你殺個夠!”

雲引憤怒的一拳拳捶向他,又是拳打又是腳踢,還時不時伴隨幾個大耳巴子。

言無憂臉都被他打腫抓花了,卻還是不肯鬆口,氣得和狼崽子似的一口咬上他的側臉,狠狠印上自己的痕跡。

“還敢打我,看我不咬死你!”

雲引下手有多重,他就咬的有多重,沒一會兒對方脖子臉上就滿是他的牙印。

言無憂滿意的欣賞起自己的傑作,但是對方的眼神似乎更加憤懣了。

他真的不理解,對方怎麽會對自己這麽憤恨?明明他沒有殺素華宮的任何人,隻是毀了東裏雪的修為和一座山頭而已。

而且雲引的那個師父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從小強製他選擇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就算了。長大了還不放過他,又是洗去記憶又是落胎的,簡直像個變態。

結果雲引不感謝他就罷了,還這麽恨他,真是不識好歹。

言無憂聳了下鼻子,算了,誰讓他為人大度,懶得和對方一般見識。

他哼著小曲兒把人抱進船艙,裏麵布置的也像婚房一樣,處處都是一片灼眼的紅。

雲引被放在寬大的喜**,正要起身卻被一條厚重的被子蒙了個滿頭。

言無憂怕他跑了,特地拿被子把他裹上了,還用縛仙索緊緊捆了幾圈,徹底把人綁成了個豔紅的大粽子。

“言無憂,放開我!”

言無憂嗬了一聲,抱肩坐到他旁邊道:“開玩笑,我真鬆開了,你還不直接把我給殺了?”

雲引恨他恨的牙根癢癢,卻還是耐下怒意,道:“隻要你放我回去,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從此再無瓜葛。”

“那可不行。”言無憂湊過去扳住他的下巴,低笑道:“你我的瓜葛一輩子都斬不斷,你就死了這條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