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鍾元峰後,雲引一天八九個時辰裏都在被傳授道法劍術,剩下的時間也是在自己冥想運功。
一心修行,讓他根本沒時間多想其它事情。
也不知道缺失的那段日子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現在一動用靈力就總覺得身子乏力,可師父閉關在即,沒有多餘的時間留給他犯困。
雲引隻好硬撐了一個多月,修行進益雖快,但精神卻是越來越差。
奇怪的是,不僅是他,連師父也像是被什麽耗空了內力,雖然極力掩藏不想讓他看出來,但從細微處還是能察覺出來的。
兩人對坐運功時,雲引還是強忍著睡意,手指掐著大腿都掐出印子來了。
東裏雪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掀起眼淡淡道:“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雲引頓時提起精神,眼中還帶著困倦,道:“沒事的,師父,我不累。”
東裏雪看向他指節泛白的手,輕聲道:“再使點勁,衣服都要抓穿了吧?不急這一兩天,你今日先回去吧。”
雲引有些赧然的垂下頭,被點破後也不再推辭,起身道:“是,弟子告辭。”
他攏緊了外袍,踏著夜色回去後,才發現玄明早就臥在他的**睡得死沉了。
雲引下意識將動作放輕了,脫下外袍時的微弱聲響,卻還是讓正在美夢中的肥啾猛地清醒了。
他咂吧了兩下嘴,睜眼就看到對方竟然這麽早就回來了,立刻站起來啾啾叫道:“啾!美人今天好早,修煉順利嗎?”
雲引已經習慣了與他相處,解下發帶後抬起一根手指讓他站上來,道:“嗯,順利。”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玄明發現他對小動物真是溫柔至極,不僅從來沒對他發過火,還每天抽出時間來給他療傷,陪他說話。
讓玄明深深認為對方絕對是把他當道侶對待了。
但其實,雲引對他的方式更像是對待一隻靈寵……
玄明在指尖跳來跳去,見人要換衣裳又很有眼色的飛到他頭頂蹲著。
“啾,美人我今天下山了,還給你帶了禮物。”
雲引褪下外衫掛到一旁的屏風上,聞言順口問道:“是麽,那多謝你了。”
玄明跳到床下,將一壇子果酒推出來,撲撲翅膀道:“這是城裏扶梅酒肆當季的荔枝酒,對了,還有呢!”
雲引看他又飛回自己手上,歪著腦袋道:“美人把眼睛閉起來。”
雲引緩慢的眨了下眼,沒怎麽多想便依言合上眼。
片刻後,有顆東西抵到他唇下,雲引下意識張口接了。
頓時,一股清甜熟悉的滋味在唇舌間**開。
雲引微微睜大了眼,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
玄明看他的反正應該是喜歡的,於是邀功似的啾啾叫了兩聲,小眼睛亮晶晶道:“一品齋的秋梨糖,好吃吧?”
秋梨糖……
雲引一時間有些恍然,印象裏似乎有什麽人也給他吃過,是誰呢?已經記不得了……
他晃了晃頭,表情顯得茫然而恍惚。
不自覺放空時,玄明的一聲聲“美人”突然將他喚醒。
雲引怔忡了一會兒,那股空落落的感覺卻在心中久久散不去,他缺失的那樣東西一定很重要。
他胸中鬱氣糾結,連原本的睡意都消散了。
看到地上的那壇果酒,從來是滴酒不沾的他,忽然生出了一醉方休的想法。
雲引坐到矮案前反掌化出兩隻玉杯,隨即將酒開封,瞬間荔枝的果香與酒的清冽飄漫了整個房間。
玄明快樂的拍拍翅膀,站到和他差不多高的酒杯前,十分期待的看向對方手中的酒壇。
“美人美人,我也要喝!”
雲引應了一聲,先為他倒了一小口,轉而斟滿了自己的酒杯。
看到對方有些不滿的樣子,他伸手點了點玄明的小腦袋,輕聲道:“你小,不能喝太多,會醉的。”
玄明不服氣道:“我酒量可好了,美人別小看我,而且這是果酒!”
任他怎麽嘰嘰喳喳的爭辯,雲引還是不肯多給他,一連自斟自飲了兩三杯,目光都有些迷離了。
之前沒喝過酒,他才知道自己酒量竟是這麽差,就連這甜滋滋的果酒都能讓他上頭。
可是醉了之後,腦袋暈乎乎的好開心,感覺什麽都可以不用在意,也不會不開心了……
雲引輕輕支著頭,臉上露出一抹癡笑。
玄明表麵上在啄杯裏的酒,實則小眼睛一直在偷偷看他的樣子。
哦~美人醉了,臉紅紅的好可愛……哦哦哦!還笑了,他還是第一次看美人笑誒,啾啾啾,此生無憾了啾!
雲引迷迷糊糊地扯了扯衣領,總覺得胸口好悶熱,好難受啊,為什麽又開始難受了……
他翻倒在**,靈玉床冷絲絲的,貼著滾燙的皮膚很舒服。
雲引下意識抓過邊上的長條狀藥枕,裏麵有安神的藥草,抱著嗅一嗅可以舒緩心神,可他卻忘了這是誰給他的,可能是二師兄吧……
“唔……”
雲引把臉埋進鬆軟的藥枕裏,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眼眶泛紅有些濕潤。
他那邊半天沒有動靜,玄明隻當他醉倒了,歪歪扭扭地蹦過去用喙替他拉好被子,接著也兩爪一翻睡到人身邊。
他的小肚子軟乎乎圓滾滾的,小嘴咂吧咂吧一副準備做好夢的樣子。
半夜三更,雲引突然從**坐起來,眼睛紅通通的還帶著醉意。
他其實根本就沒有睡著,腦袋暈乎乎的在想自己記不起來的那些東西,可還是不行,想不起來……
可他下意識的覺得在師父那裏一定能找到答案,今天必須要去問個清楚。
雲引一路踉踉蹌蹌地走到東裏雪的房門口,從外麵看燈還亮著,他醉醺醺的抬手叩門,裏麵緊接著傳來一陣響動,過了許久才有人道:“進來。”
雲引推門進來,東裏雪像是剛忙完什麽似的,衣袖微微卷起,麵色也有些蒼白。
他抬頭看向對方,卻發現往日清冷自持的徒兒,此時竟隻著了一身單衣,領口淩亂,甚至還赤著腳連鞋都沒穿。
東裏雪一怔,沉吟片刻道:“你喝酒了?”
雲引身形搖搖欲墜,倏地跪坐到他麵前,麵龐豔如桃花,眼光迷離:“嗯,喝了,好喝。”
東裏雪默了默,盡量不去看他敞露的胸口,偏開視線道:“我讓你早點去休息,誰讓你把自己弄得爛醉?何況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
雲引跪行著往前爬了一段,輕輕喘息著道:“師父,我為什麽會缺失記憶?我好像忘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可我一點也想不起來了,我……”
雲引說著說著,眼眶又變得濕漉漉的,斷斷續續的乞求道:“你幫幫我好不好?幫幫我……”
東裏雪合眼輕輕歎息一聲:“你醉了,回去吧。”
雲引搖搖頭,癡望著地麵,喃喃道:“我到底忘了什麽?”
東裏雪抬手撫上他的頭,起身將他從地上抱起,低聲道:“萬般皆苦,你不必糾結過去,否則隻是徒增苦楚罷了。”
雲引緊緊攥著他的衣襟,身子不住的發額,一副痛苦至極的模樣。
東裏雪把他抱到榻上,以膝為枕,抬手輕輕拍哄道:“睡吧,白日還有修行要做,不要再想了。”
雲引眼角還沁著淚,可對方的聲音就像是入眠曲一般,很快便讓他昏昏欲睡起來。
東裏雪垂眸看著他的倦容,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側臉,目光中透露著晦澀難懂的情緒。
這件事,難道真是他做錯了麽?
本以為忘卻就能讓一切回歸正軌,可為什麽他還會這樣痛苦?
東裏雪合了合眼,心意還是在這一刻動搖了。
他是最希望鶴歸能過得順遂安樂的,但親手養大的徒兒終於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到傷害了……
“師父會護好你的,別怕。”
東裏雪撥開對方額角的一縷碎發,漂亮的紫眸微微瞌起,總是肅然的臉上在這時卻增添了幾分溫柔。
……
平日裏總是天不亮就清醒的雲引,今日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醒來後頭痛欲裂,眼前也一陣陣發花,渾身無力地躺在榻上,仿佛骨頭都軟散了一般。
雲引不適的皺緊了眉,想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卻又睜不開眼,否則就暈得厲害。
他心想,今日早課一定遲了,師父會生氣的。
可努力了許久,身上還是酥軟的動不起來,隻是癱在**緩著精神。
喝過酒後好難受,早知如此就不喝了……
雲引下意識想抓過藥枕抱著,可反手摸了半天都沒摸到,他有些茫然,又不死心地翻了個身去找,結果卻還是一無所獲。
奇怪,枕頭呢?難不成是被他弄到地上去了?
雲引暈乎乎地想,正想從床邊探出身子去找找,卻聽旁邊有人開口道:“找什麽?”
雲引一下子被驚醒了,睜開眼怔忡地看向對方,才發現自己竟是在師父的房間裏。
怎麽回事?他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東裏雪看他這副樣子多半是醉迷糊了,於是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解酒藥道:“吃了。”
雲引莫名抗拒,脫口而出道:“不要。”
此言一出,兩人同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