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是議論紛紛,其中不乏有人說北聿安年輕氣盛,資曆淺薄自當看不清局勢。

舟赫的臉上陰晴不定,他久久沒有說話眾人也就漸漸安靜了下來。

"你們都不說了?"舟赫陰鬱的眼睛環視四周起到了很好的威懾作用,隨後推著竹椅來到了大殿中央:"那就本王說幾句吧。"

他看著淡定自若的北聿安微微一笑:"我倒是覺得謀士說的很有道理,那便說說下一步該如何做,本王也領教一下。"

眾人將北聿安團團圍住,幸災樂禍,翹首企盼等待著她如何自彈自唱般出醜。

"北某認為,此時應共敵不如分敵,敵陽不如敵陰。"

"什麽意思?"舟赫也不禁認真了起來:"詳細說說。"

北聿安笑了笑繼續說:"實力強大的敵軍固然可怕,不如將其削弱在反其道而行選擇進攻而非一味防禦。"

舟赫低頭沉思片刻:"那你覺得,應該打哪裏?"

"斯國進攻池田時,定然覺得其他國是養精蓄銳準備抗敵,我們何不起出一支隊伍進行騷擾,敵攻我退,敵退我攻起到牽製作用,按照斯國的習性定是不甘心的。"

舟赫看著北聿安遲遲沒有說話,她說的對,若真的如北聿安所料此時的斯國已經進攻了池田到了水深火熱之中,身後僅僅是一些無頭蒼蠅惡心人。

斯國絕不會選擇追著那些蒼蠅跑,可眼下這些都僅僅是北聿安的猜想毫無根據。

"若是她沒有選擇池田國,而是雪國呢。"

北聿安將手收回袖口淺笑著與他對視:"王上,戰場就是生死賭局,觀望局勢也是一種本事,考驗的是你的耐心與勝負欲。"

她知道此時的舟赫別無選擇,要麽選擇相信她,要麽選擇相信自己。

"在你看來,幾日會應驗。"

北聿安伸出三根手指,舟赫皺眉:"三個月?須彌雖然是小國但絕不會……"

"臣說的是,三天。"

此話在大臣中間炸開,眾人紛紛反駁,就連舟赫也不相信斯國可以在三天之內攻破須彌。

可此時的北聿安運籌帷幄之中的淡然讓他動搖了。

若真的這樣那就太可怕了,斯國這次是要一統江山的意思。

"你憑什麽這樣覺得。"

"是啊。"

"你定然是在深山中呆久了吧,此時的國情遠不是之前了。"

須彌在各國的交界處都有商賈站,他們常年販賣各種稀奇古怪的神藥,可謂是日進鬥金,這也是國民富足的原因之一。

須彌雖然是一個小國,也是擁有與徐猛其名的一員猛將白蒙。

當初幾國簽署合戰書的時候,徐猛與白蒙交過手,一天一夜的打鬥下來竟難分勝負。

"明晚,白蒙必死無疑。"

舟赫盯著她:"你如何斷定。"

北聿安笑說:"臣能掐會算。"

良久之後,舟赫撫平衣袖:"諸位,今日先行回去吧,三日後再議。"

他們心裏都清楚,現在的舟赫已經信了北聿安,他們雖然心裏不舒服又不得不走。

人群中一直不發一言的沈錦昌看著北聿安眼中盡是殺意波動。

人都走完了,北聿安依舊沒有動。

"你怎麽不走。"

舟赫就是在明知故問,若是今日北聿安走了怕是出不去宮門了。

"臣在這,王上才安心不是嗎?"北聿安將垂在胸口的發絲撩起:"不過就這一夜,明日恐怕臣就要回去陪公主了。"

舟赫竟然笑了,走到她的身前:"北聿安你就不怕我三日後殺了你?"

"您現在也可以。"北聿安有恃無恐的看著他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甚至有點覺得好笑:"若是想殺我,不必等到三日後,又不是什麽吉利的日子。"

"好好好好。"舟赫不禁拍手叫好,看著她笑說:"明日王妹定然會來要人,你是算好了吧。"

北聿安收斂了笑容:"隻有您會把公主做籌碼。"

舟赫啞然失笑,心中最不堪的疤痕被北聿安揭開,這讓他的自尊心嚴重受挫,他的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長劍硬生生停下。

"本王還真是對你又愛又恨。"

北聿安的才華使他根本下不去手,這樣的人放在身邊就如同夜夜與狼同寢,不敢入睡,更不敢輕舉妄動。

"北聿安,你說一統天下的會是本王嗎?"

這不是一個問題,而是給舟赫殺了她的機會。

"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您已經做到了。"

北聿安的答案讓舟赫的全力一擊重重打在了棉花上,兩人僵持不下,舟赫沒有一刻不想弄死她。

"王上安心回去休息吧,臣就在這。"

舟赫轉身便走了,根本沒有停留的意思。

這場博弈舟赫輸了,輸在自己的氣度上,輸在他容不下功高蓋主之人,輸在嫉妒。

北聿安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眸低垂,她剛剛何不是有些拿捏不準,可說到底她需要一個上戰場的機會,隻有這樣才可以保證萬無一失。

漫長的夜,陰寒的冷風將這宏偉的宮殿侵染的好似地府一般森然恐怖,可讓北聿安更後怕的是身後那遲遲沒有收起的暗箭。

舟赫想殺她,是一個好兆頭。

她從深夜一直坐到了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期間並未有一人替她拿來一張毯子遮風。

就這樣任由她一個羸弱的人,坐在寒風中一整夜。

舟赫是在折磨她。

宮門打開的那一刻,舟煬便早已等在了那裏。

"七公主……"

舟煬抬起手:"今日早朝還未開始,本宮不著急。"

守衛隻能先放人進去,一路上太監寸步不離的跟著舟煬,本以為舟煬又會像往常那般蠻橫不講理一番,可今日她卻異常淡然。

來到偏殿的時候,宮女端來一盞熱茶,舟煬坐在椅子上眼都沒眨直直的看著門外一言不發。

舟赫就在內殿,舟煬這樣不吵不鬧反而讓他有些拿捏不準。

足足兩個時辰過去,舟煬依舊坐在那裏。

舟赫還是沒有辦法隻能走了出去,舟煬見到他從內殿走出並沒有質問為何不出來相見。

而是規規矩矩的行禮:"煬兒拜見王兄。"

舟赫雙手將她托起:"煬兒,何必這般。"

舟煬笑的十分溫柔,就像從前在宮中嬤嬤教導的那般:"王兄昨日請煬兒駙馬商議事情,今日可否讓煬兒將人帶回。"

"煬兒……"舟赫心裏不舒服,隻好擺擺手:"她在殿中,去吧。"

舟煬微微墩身行禮之後倒退幾步走出了偏殿。

"煬兒!"

舟煬聞聲回身看著他,臉上依舊是那副淺淺的笑,舟赫歎息一聲:"煬兒,我是雪國的王,也是……你的哥哥啊。"

舟煬回以微笑:"多謝哥哥體諒。"

這份生疏在之前從未有過,盡管是舟赫一意孤行將她嫁給北聿安的時候都沒有,今日是怎麽了。

悵然若失的感覺讓舟赫有些喘不過氣,他背過身不再去看舟煬隻怕自己會動搖。

舟煬眼中閃爍一瞬的失望,轉身離去。

也許就在這一刻,他不在是哥哥,真的成為了眼中隻有權利的君王,她也不再是妹妹。

她的腳步難以克製的加快,在踏入大殿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是北聿安那抹溫柔的淺笑。

"來啦。"

舟煬深吸一口氣抿了抿嘴,隱忍著濕潤的淚水笑著說:"我們回家了。"

北聿安牽住她的手緩緩放在心口,喟歎:"這一口氣終於可以鬆了。"說罷靠著她的手沉沉睡去,她知道舟煬會帶自己回家。

舟煬推著竹椅一路上旁若無人,她的腳步不斷加快,這條路怎麽就像沒有盡頭一般那麽長,北聿安的手燙的要命。

"北聿安,你不能有事……"

北聿安輕蹙眉頭忍著不適,輕聲說:"我沒事,就是困了。"

舟煬握著竹椅的手漸漸泛白,來到宮門前一句都不想說,那些守衛也是會看臉色的人直接就打開了宮門。

門外的金羽第一時間飛奔過去,抱起了北聿安放進馬車,這一次她沒有忘記等候舟煬。

"夫人,來。"

這是金羽第一次承認舟煬的身份,她恭敬的將舟煬撫上馬車。

馬車緩緩駛離,直到看不到宮門的那一刻舟煬才掀開了簾子。

"金羽!快!北聿安發熱了!"

金羽猛地回頭便瞧見了北聿安蒼白又異樣紅暈的臉頰:"好好好。"

舟煬回到馬車內抱著北聿安,用手帕一點點擦拭著她額頭的細汗,俯下身貼在她的臉頰想要用自己的溫度讓她舒服一點。

"舟煬……"

舟煬聽到她的囈語,緊緊的握著她的手有些哽咽:"我在呢,不怕不怕。"

"舟煬,我有些冷。"她似乎又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說:"可能是大殿中太暖和些,出來自然覺得冷,別擔心。"

北聿安沒有等來她的回應,一滴淚掉落在她的眼簾灼燒著她的心,正欲要睜眼時又被舟煬遮住。

"騙子,總是滿口謊言。"

北聿安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難過,以前騙她自己生病,如今倒是物是人非想要騙她自己沒有生病。

"舟煬,我在大殿中從未害怕,因為我知道,你會來的。"